第一章 前往圭亚那
南美洲是世界上一些最奇异、最可爱、最恐怖的动物的家园。在这个世界上,可能再也不会有什么生物像树懒那样,整天把自己倒挂在森林里高大的乔木上,无声无息地在极其缓慢的节奏中度过自己的一生;也再不会有像稀树草原上的大食蚁兽这样身体结构严重不成比例的奇怪生物,它的尾巴大得像一条蓬松的横幅,没有牙齿的细长口腔像一根弯曲的“管道”。除此之外,精致美丽的鸟类在这里实在是太常见了,以至于变成了最不起眼的动物:花哨的金刚鹦鹉在森林中自由飞舞,它们华丽的羽毛与它们那刺耳的聒噪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同宝石般的蜂鸟在花丛中翻飞,吮吸着花蜜,飞舞时绚丽的羽毛闪烁着彩虹般亮丽的光泽。
南美洲的许多动物激发了人们对它们的兴趣,只不过这种兴趣往往来自人类的厌恶。河流中成群结队游荡的食人鱼,等待着那些落入水中的动物,伺机撕咬它们身上新鲜的肉;吸血蝙蝠在欧洲只存在于传说当中,在南美洲却是可怕的现实,它们每晚都会从森林深处的栖息地飞出来觅食,吸食奶牛和人类的血。
既然我们把非洲作为《动物园探奇》拍摄的第一站,那么南美洲便毫无疑问地成为第二次探险的首选。可是,面对一个如此幅员辽阔、生物多样性如此丰富的大洲,究竟选择哪里作为这次探险的目的地呢?最终,我们选择了圭亚那(当时还是英属圭亚那),它是南美洲大陆上唯一一个英联邦国家。曾经与我在非洲并肩作战的杰克·莱斯特、查尔斯·拉古斯,这次还与我一起奔赴南美洲。除此之外,伦敦动物园的一位监管者——蒂姆·维纳尔也加入了我们的探险队。虽然他目前的任务是照料我们捕捉到的有蹄类动物,但是在他多年的动物园职业生涯中,他曾经饲养过各种类型的动物。他将留在海边的基地,照料那些被我们捕获并被送到那里的动物,说实话,这真是一项吃力不讨好的任务。
1955年3月,我们抵达圭亚那的首都乔治敦。在申请相关许可证,以及配合当地海关清点摄像和录音设备的三天时间里,我们抽空买了锅碗瓢盆、食物、吊床等生活物资,我们渴望立马在这个国度开展野生动物收集工作。我们已经制订了一个大概的计划。通过地图不难发现,圭亚那的大部分领土都被热带雨林所覆盖,雨林往北一直延伸到奥里诺科河,向南则伸展到亚马孙盆地。可是,圭亚那西南部的森林正在逐年衰退,取而代之的是连绵起伏的稀树草原;海岸线一带肥沃的土地现如今也变成了一片耕地,成片的沼泽与溪流被稻田和甘蔗种植园所取代。我们如果想收集这个国家具有代表性的物种,就必须前往以上各个地区,这是因为圭亚那不同类型的栖息地都生活着其特有的物种,而这些物种在其他地方根本找不到。困难接踵而来,应该去每个区域的哪些地方,以什么样的顺序去探索这些地方,面对这些问题,我们手足无措,直到抵达后的第三天晚上,我们受邀与三个人共进晚餐。这三个人能提供专业意见:比尔·西格尔,一位负责西部边远地区森林事务的地区官员;蒂尼·麦克特克,鲁普努尼稀树草原上的一个大牧场主;还有肯尼德·琼斯,一位专为美洲印第安人看病的医生,这份工作让他走遍了圭亚那的每一个角落。那一晚,我们不停地翻看着图片和影像资料,仔细地审阅着地图,兴奋地快速记着笔记,一直讨论到第二天的凌晨。讨论结束后,我们总算制订出一份详细的探险计划:首先前往稀树草原,接着去热带雨林,最后去沿海地区的沼泽。
第二天一早,我们急忙赶到航空公司咨询航班的情况。
“四位前往鲁普努尼,是吗,先生?”航空公司的员工说道,“当然可以。明天就有一架飞往那里的飞机。”
我和杰克、蒂姆、查尔斯满心欢喜地爬上飞往鲁普努尼的飞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刚上飞机,我们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我们的飞行员威廉斯上校是圭亚那丛林飞行行业的引领者,正是他非凡的勇气和超凡的想象力,使得飞抵这个国家的许多边远地区成为现实。但是,起飞后我们便发现,上校的飞行技术和把我们从伦敦带到乔治敦的飞行员截然不同。我们乘坐的达科塔飞机[2]轰鸣着在跑道上加速行进;远处隐约可见的棕榈树越来越近,近到让我一度怀疑飞机的发动机是不是出了故障,以至于不能飞离地面。直到最后一刻,飞机才以极其陡峭的爬升角度冲向空中,此时我们距离下方的棕榈树丛仅有咫尺之遥。飞机上的每个人都吓得面无血色,我们互相叫喊着表达各自心中的疑虑和担忧;紧接着,我走到威廉斯上校身边,询问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查尔斯·拉古斯和一只枯叶龟
“在丛林里飞行!”他吐出叼在嘴角的香烟,随手把它扔进固定在仪表盘上的锡制烟灰缸,大声喊道,“在丛林里飞行,我认为最危险的时刻就是起飞的一刹那。在你最需要发动机动力的时候,如果有一个发动机发生了故障,你就会坠落到森林里,那里可没有人帮你们。通常我会计算飞机在地面上的速度达到多少时,才能产生足够的动力,让飞机在发动机都不工作的情况下起飞。怎么了,伙计们,你们是害怕了吗?”
我连忙向威廉斯上校保证,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感到紧张,只是对他的驾驶技术非常感兴趣。威廉斯上校哼了一声,他取下为了起飞而戴上的短焦护目镜,换上了一副长焦护目镜,舱内的我们也逐渐安静下来。
成片的森林如同一张绿色的天鹅绒地毯,在我们的脚下向四面八方铺展开来。慢慢地,我们开始意识到,我们正在接近一座巨大的悬崖。然而,威廉斯上校并没有提升飞行的高度,森林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甚至能看到树冠上飞翔的鹦鹉。紧接着,悬崖不见了,下面的森林也开始发生变化。飞机下方出现了一些被草原覆盖的小岛,随后我们便在辽阔的平原上飞行,银色的溪流在这里纵横交错,小巧的白色蚁冢点缀其间。飞机开始下降,围绕着一小簇白色建筑飞行,准备在机场跑道上着陆——跑道只是对一片稀树草原的委婉说法,这一块地除了没有白蚁冢,其实与周围的环境并没有什么两样。上校让飞机优雅地降落在跑道上,颠簸着驶向一群等待飞机到来的人。我们翻过摆放在达科塔地板上的一堆堆货物,跳下飞机,明媚的阳光刺得我们睁不开眼睛。
一个身穿带袖衬衫、头戴墨西哥帽、有着古铜色皮肤的男人,兴高采烈地从旁观的人群中走出来迎接我们。他是特迪·梅尔维尔,我们在这次探险活动中的房东。他来自一个非常著名的家族。他父亲是第一批定居于鲁普努尼并在那里建立牧场牧牛的欧洲人之一,那时牛在这个地区还很少。20世纪初他来到这里,娶了两位瓦皮夏纳[3]姑娘,两人各自为他生了五个孩子。如今这十个人,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成了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有的是大牧场主,有的是店长,还有的是政府护林员和猎人。我们很快就发现,无论我们在北方稀树草原上的哪个角落遇到一个男人,如果他不是梅尔维尔,那么他一定娶了一个姓梅尔维尔的女人。
我们降落的地方叫莱瑟姆,它由凌乱散布在飞机跑道旁的几幢白色混凝土建筑组成。其中最大的一栋,也是唯一一栋两层建筑,就是特迪的招待所——一座非常普通的矩形建筑,有一个阳台及一些没有玻璃的窗户,但是“莱瑟姆大酒店”这块招牌为它增色不少。酒店右边半英里[4]外的一处低矮的土坡上,矗立着地区长官办公室、邮局、商店,还有小医院。一条尘土飞扬的红泥巴路从那里直抵酒店,又经过一些摇摇欲坠的外围建筑,一直延伸到一片干燥的荒野,那里满是白蚁冢和低矮的灌木丛。20英里外的平原上突兀地耸立着一排参差不齐的山峰,在耀眼的天光的映衬下,热浪中的它们就像烟蓝色的剪影。
由于航班带来了大家期盼已久的货物和每周例行的邮件,因此方圆数英里之内的居民都来到莱瑟姆等飞机。飞行日是这里最为重要的社交盛典,每当这个日子来临时,酒店里总是挤满了牧场主和他们的妻子,他们驱车从偏远的牧场赶到这里,即使飞机飞走了,他们也会继续逗留,谈论新闻和小道消息。
晚餐结束后,餐厅里无人使用的桌子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长长的木凳。这时,特迪的儿子哈罗德开始安装电影放映机和大屏幕。酒吧里的人慢慢地往餐厅里聚集,长凳上坐满了观众。有着蓝黑色直发和古铜色皮肤的瓦皮夏纳牛仔,也就是闻名于世的vaqueros[5],光着脚成群结队地走进来,在门口付钱。灯光熄灭后,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烟草味,回荡着大家期待已久的聊天声。
晚间娱乐的序幕由一些明智地未标日期的新闻片拉开。接着是一部好莱坞牛仔电影,它讲述的是西部荒原上开拓者的故事,影片里品行端正的美国白人毫无疑义地屠杀了大量邪恶的印第安人。人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群瓦皮夏纳人在看到他们的北美同胞被残忍地杀害时,冷漠的脸上竟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但是,这部电影的情节真是让人有点难以理解,这不仅是因为一些冗长的镜头在长期的拷贝中被删除了,而且这些胶片卷是否按照正确的顺序被播放,也令人怀疑。在第三卷放映时,一个凄美的美国女孩就已经被印第安人残忍地杀害了,但是放到第五卷时,这个女孩又出现了,甚至还和主人公相爱了。瓦皮夏纳观众真是随和,如此离谱的情节竟然丝毫没有破坏他们对大型战斗场面的喜爱之情,而战斗场面还引发了他们热烈的掌声。我向哈罗德·梅尔维尔表示,放这样一部电影可能不太合适,不过他非常自信地和我说,到目前为止,牛仔片是所有放过的影片中最受欢迎的。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好莱坞的情景喜剧在瓦皮夏纳人看来极其荒谬。
电影放完后,我们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两张配了蚊帐的床。显然,我们当中的两个人要睡在吊床上,我和查尔斯立马宣称享有这样的“特权”。对于我俩来说,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自从在乔治敦买了吊床之后,我们就一直想尝试一下。我们非常专业地把它们挂在墙上固定的钩子上。可是,体验了数周之后,我们才意识到,我们不过是无可救药的门外汉罢了。我们把它们拴得高了,而且打的结也过于精致复杂,以至于每天早上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去解开它们。杰克和蒂姆冷淡地爬上各自的床。
早晨起床后,一眼就能看出昨天夜里我们两对中哪一对睡得更舒服。我和查尔斯发誓说,我俩睡得很沉,在吊床上睡觉是我们的习性。但是,谁都不相信这话是真的,因为我俩谁也没能学会如何斜躺在南美洲这种没有伸缩装置的吊床上。我在夜里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努力让自己沿着吊床纵向躺着,可折腾一宿的结果是,我的脚的位置比头还要高,身体蜷曲得特别厉害。我完全没有办法翻身,感觉整个后背都要断了,早上起来时,我觉得自己的脊椎骨永远也直不起来了。
早餐过后,特迪·梅尔维尔跑进房间,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消息。他说一大群瓦皮夏纳人正聚集在附近的湖泊,用当地传统的方法捕鱼——在水中“投毒”。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好机会,或许他们在捕鱼的过程中能碰到一些让我们非常感兴趣的动物,所以特迪建议我们也过去看看。我们坐上他的卡车,穿过稀树草原。整个旅途非常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麻烦。虽然路上到处都是蜿蜒曲折的小溪,但绕过它们并不是什么难事;我们能在很远的地方就注意到它们,这是因为溪岸被灌木丛和棕榈树环绕着。除此之外,路上唯一的障碍就是那些低矮的砂纸木灌丛和蚁冢——那些蚁冢犹如高耸的尖塔一般,有时单独矗立,有时一大片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我们驾车驶过时如同穿梭在一座巨大的陵园中。几条在稀树草原上纵横交错,被轧得特别板实的路,把一座座牧场连在一起,可是我们要去的那座湖却与世隔绝;不久特迪就驶离主路,开始在灌木丛和白蚁冢之间穿行颠簸,如今没有现成的路,他只能依赖自己良好的方向感。我们很快就看到了远处地平线上的一排树,那里正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一到那里,我们就发现湖中有一条用木桩围成的长堤坝。瓦皮夏纳人将他们从数英里之外的卡努库山上收集来的一种特殊藤本植物碾碎,扔进了用木桩围成的堤坝内。堤坝旁围满了渔民,他们手持弓箭,蓄势待发,等那些被有毒汁液毒晕的鱼漂浮到水面上。瓦皮夏纳人紧紧抓住悬在湖边的树枝,他们停留在水中央特制的平台上。一些人站在简易的木筏上,还有一些人则乘着独木舟来回巡视。女人们早就已经在岸边的一块空地上点起了篝火,挂好了吊床,等待着清理和加工男人们捕获的鱼;但是到目前为止,男人们还没有捕到一条鱼,她们等得越来越不耐烦了。她们鄙夷地说道,这群男人实在是太愚蠢了:圈了这么大范围的湖面,可是就从森林里收集了那么一点点有毒的藤本植物,如此低微的毒量对鱼几乎没多大作用。耗费三天时间围筑的堤坝和搭建的平台,算是浪费了。特迪刚到这里便和这群瓦皮夏纳人打成一片,他收集到了所有的信息及一条新闻——一个女人在湖的对岸发现了一个洞,她说这个洞里有个大家伙。她不是很肯定洞里到底是什么,可能是蟒蛇,也有可能是凯门鳄。
射鱼
凯门鳄与真鳄和短吻鳄是同属于一个类群的爬行动物,在外行人看来这三种动物长得非常像。然而,对杰克来说,它们三者有着巨大的区别,这三种鳄鱼虽然在美洲都有分布,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习性。杰克认为,在鲁普努尼,我们或许能捕获到黑凯门鳄,这是所有凯门鳄中最大的一种,据说可以长到20英尺[6]长。杰克说他更希望洞里能是一条“漂亮的大凯门鳄”,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能捕捉到一条相当大的蟒蛇,他也会很高兴。我们登上独木舟,在一位妇女的引导下横渡湖面。
经过调查研究,我们发现这里有两个洞——一个小一点的洞和一个大洞,而且它们相互贯通,因为把棍子插入小洞时,大洞会飞溅出泥浆。我们用木桩在小洞周边设置了一圈围栏。与此同时,为了防止这只未知生物从大洞逃走,也为了让它有足够的空间现身并被我们抓住,我们从岸边砍了一些树苗,把它们塞到湖底的淤泥里,使其在大洞出口处围成一个半圆形的栅栏。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看到猎物,无论我们怎么戳这个小洞,它就是不出来,所以我们决定挖开大洞周边的草皮,扩大洞的面积。我们慢慢地凿开了隧道的顶部,就在我们继续挖掘时,地下发出一声闷吼,这是任何一种蛇都不可能发出的声音。
当我们小心翼翼地盯着埋在阴暗的隧道里的木栅栏时,我看到了一颗又大又黄、半浸在泥水中的凯门鳄牙齿。这条凯门鳄被我们逼到了绝境,通过牙齿尺寸可以断定它非常大。
挖掘凯门鳄
凯门鳄有两个用于进攻的武器。首先,也是最明显的,就是它们巨大的颌骨;其次就是那粗壮有力的尾巴。这其中的任意一个都能对人类造成非常严重的伤害,然而,幸运的是,我们围捕的这条凯门鳄蜷缩在洞里,我们一次只要盯住它的一端就可以了。瞥见它的牙齿后,我知道哪一端是我最想要的了。杰克不停搅动着栅栏里的泥水,试图弄清楚这条凯门鳄是以怎样的姿势蜷缩在洞里,并据此制订出一个最佳逮捕方案。在我看来,如果这只野兽决定快速地爬出来,杰克应该立马跳开,否则他就会失去一条腿。我觉得此时的自己是离危险最近的人,为了能将整个捕捉过程更好地拍摄下来,我站在远离岸边的齐腰深的湖水中,不停地调整着查尔斯脚下独木舟的位置。倘若凯门鳄向杰克猛扑过去,我敢肯定,它一定会撞到我们搭建的简易栅栏。如果真是这样,杰克只要跳到岸边就安全了,而我则不得不蹚过好几码[7]的湖水,才能抵达安全的地方。我从未怀疑过,在如此深的水中,凯门鳄的游速一定比我快。不知怎的——我的紧张表现得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我似乎无法使独木舟保持足够的平稳,以保证查尔斯可以正常地工作;后来,我的一次异常剧烈的拉扯差点把查尔斯和他的摄像机掀进水里,打这之后,他决定和我一起站在水里,这样他的设备被浸湿的危险会更小一些。
与此同时,特迪从当地人那里借来了一副用生皮制成的套索,紧接着杰克和他跪在岸边,将套索吊在凯门鳄的鼻子前,希望它能朝着我和查尔斯的防线扑过来,如果这样的话,它的头就能被套索牢牢地套住。它咆哮着,剧烈地拍打着隧道的两边,湖岸都因此微微颤动。然而它非常明智,拒绝往前挪动一步。杰克只能挖开更多的湖岸。
这时,我们周围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个当地人,他们围观捕捉行动,还给我们提了一些建议。不过,我们希望活捉这条凯门鳄且不想伤害它的行为,在他们看来简直不可思议。他们更倾向于用刀当场把它宰杀了。
最终,杰克和特迪用两根带杈的树枝将套索撑开,才套住凯门鳄黑色的吻。显然,这个行为激怒了这只野兽,它不停地扭动和咆哮,挣脱了套索。随后,他俩又尝试了三次,但每次都被它挣脱。现在进入第四回合,杰克用棍子慢慢地把套索朝凯门鳄的头上挪了挪。当这只爬行动物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他猛地拉紧绳索,凯门鳄危险的颌骨总算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了。
现在我们只要当心它巨大的尾巴就可以了。从查尔斯和我站的地方看,情况似乎在往更糟的方向发展,原因是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又在凯门鳄的下巴上系了一个套索,这时特迪让一位瓦皮夏纳人将先前搭建的栅栏连根拔起。现在除了湖水之外,我和查尔斯与这条凯门鳄之间没有任何屏障,它长长的头颅伸在洞外,一双黄色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们。杰克立马从岸上跳入水里,刚好落在洞的正前方,手里还拿着一根他刚从树苗上砍下来的长杆。他弯下腰,把杆子推到隧道里,这样杆子就可以沿着爬行动物那布满鳞片的背伸进去。他伸手把杆子绕了半圈,夹在了凯门鳄湿漉漉的腋窝下面,然后把杆子固定住。随后,特迪也跟着他一点一点地把凯门鳄从洞里拉出来,用活结把它的身体和树苗绑在一起。它的后腿、尾巴根,最后是整条尾巴都被牢牢地绑住了,五花大绑的它现在安全地躺在我们脚下,浑浊的泥水拍打着它的嘴。不过,这条凯门鳄只有10英尺长。
现在,我们不得不把它弄到对岸去,这样才能将它运上卡车。我们把木杆的前端拴在独木舟尾部,把凯门鳄拖到我们后面,慢慢地把船划到妇女们驻扎的营地。
在杰克的指导下,这群瓦皮夏纳人帮我们把凯门鳄装上卡车。随后,他有条不紊地检查捆绑在鳄鱼身上的一条条绳索,确认每一条都完好无损。由于没有捕到鱼,女人们无所事事,所以都围拢到卡车这边来看我们逮捕的鳄鱼,并试图弄明白究竟为什么会有人如此看重这么危险的动物。
我们驾车穿越稀树草原,返回驻地。查尔斯和我坐在凯门鳄的两旁,我俩的脚离它的颌骨只有不到6英寸[8]的距离。我们相信捆绑它的生皮套索有人们说的那样结实。由于刚出来就捉到了这样令人印象深刻的动物,我和查尔斯都挺高兴的。然而,杰克却表现得不那么明显。
“这个开始,”他说,“不是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