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容所运动

委托给收容所，无疑是通向可怕人生的一张单程票；不过对于那个受折磨的人的朋友和家庭来说，与其为这件事不断地苦恼、受煎熬，诉诸收容所要好太多了。然而收容所对国王是个财政负担。它们的建立本身是十字军时代的遗迹，那时人们从外国冒险回来，带着一切种类的恐怖疾病——尤其是麻风。所以用来建造收容所的基本开支是很少的，不过要让成千的人在锁和钥匙下至少维持最基本的生存，那整个所需要的开支是很可观的。

伦敦伯利恒的圣玛丽医院（建立于1243年）的情况很说明问题。贝德兰姆（Bedlam）如人们所知是200多个收容所中的一个，它们是在十字军时代为了那些回来的长麻风的士兵在英格兰和苏格兰建造的。1403年，贝德兰姆的人口大部分由麻风病人和各种各样的乞丐构成，不过其中六个是由法院送来的精神错乱者。到了1547年，当时亨利八世把维持医院和对住院者的责任移交给了伦敦市政府（注意它与20世纪80年代美国联邦政府的精神健康政策的相似处），贝德兰姆就成了这样一个收容所，只收精神错乱者，于是它成了人类极端困苦状况的集中地。它一直开到1948年，其间持续不断地运作着。

如果你没有看过《莫扎特传》（Amadeus）这部电影，那么现在是时候去看看它了。注意一下开始和结束时的镜头，那被假定为是在维也纳的“疯人塔”，时间是1800年左右。疯人收容所里人类的凄苦不幸，彻头彻尾是个恐怖的集合体，同时袭击你所有的感觉器官。那惊人的不近人情的噪声，那到处散发的恶臭，还有那最无助的人们的恐怖形象以及关乎全人类的无望感觉，这些都是超出人类估计的。37

为了资助这些“蛇穴”，需要创造性地“广开财路”。伯利恒的圣玛丽医院卖票给富人，让他们进来参观这些疯子们的古怪举动。贝德兰姆不久就成了伦敦了不起的旅游胜地之一，在度假者中的声望足以和伦敦塔及威斯敏斯特修道院匹敌。当你再次在路边看到一个患有精神疾病、无家可归的人向你要钱时，你也许会想到这个财政问题。对于政府长久以来的政策——关于从财政上支持那些照料慢性精神病人的机构——它也许会是个好的证据。

很清楚，把全欧洲的精神病人都收在收容所里，这件事有着财政上和政治上的必要性。无论是人类的哪个冲动导致了这些机构的建立，“治疗”并不是动机的一部分。不过这点同样清楚：精神病学作为医学的一个特殊部门重新被发现，很大程度上是这一需求的结果——疯狂混乱的人类高度密集引起了社会的和医学的问题，这些都需要去应对、解决。关于疯狂的起因，医学上正当的理论开始被发展出来了，而收容所里大批苦难的灵魂加速了对于精神失调的原因和治疗方法的探索。在19世纪末，医学精神病学在欧洲被建立起来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有，来自奥地利的弗朗兹·安东·麦斯麦（Franz Anton Mesmer），来自法国的菲利浦·皮内尔（Phillipe Pinel），来自英格兰的威廉·杜克（William Tuke）。同样，在北美，它也有了个坚实的开端，建立者有本杰明·拉什（Benjamin Rash），他的坚定支持者是他的费城老乡——和他共同起草独立宣言的本杰明·富兰克林（Benjamin Frankl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