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013 终极审判

对张兵的审判是在联合国国际法院特设的刑事法庭进行的，审判过程向全球民众开放，地球上的每一个人——包括人类和机器人，都可以通过虚拟现实装具前来旁听。在宣判的那一天，全球有超过十亿人类和十几万机器人出现在现场。尽管现实中的法庭只有一座教堂大小，可在虚拟现实世界里，旁听席上是人类的海洋。

15名法官中除了联合国七大常任理事国的代表法官外，另外的八名法官是由民众票选产生的。主审法官是一名俄罗斯人，名叫伊万诺夫。他在宣布开庭后，让受审席上的张兵复述了自己谋杀顿的全部过程，尽管早在第一次开庭时这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张兵表情镇定，不管是面对那十五位大法官还是十几亿的旁听观众，他始终保持着特有的平静，看起来如同一摊死水。

“我讨厌机器人，更憎恨人类。地球本来是一个千万生命生存的摇篮，它们相互依存，和谐共生，共同维系着这个宇宙中难得的生命伊甸园。可智人的出现却改变了这一切，屠杀成为了他们生命的全部，到现在为止，地球生物种类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万种，人类的文明史是用鲜血书写的，我们都罪恶滔天。而现在，我们用信息化的假象造出了更大的恶魔，这将给地球上所有的碳基生命带来末日。”

“碳基生命和硅基生命是永远无法共存于同一个世界的。想想我们人类自己，为了自己的生存和延续都做过什么吧。这还只是碳基生命之间对生存空间的争夺，而硅基生命和碳基生命本来就是两种生命形式。机器人和人类的差别，远比哺乳动物和细菌的差别大得多，大得多得多。它们就算无心伤害人类，不想抢夺人类在生物链中的统治地位，可只要是生命就需要生存，需要进化，这是生存的基本属性，它们会为此获取地球能源，改造地球环境以适应自己的演化。可由于它们跟人类生命本质的不同，这些行为对人类，对地球上的所有碳基生命来说，都将是毁灭性的。智人的进化带来了地球物种的大灭绝，而机器人的进化带来的将是整个碳基生命的消亡。这就是我谋杀顿的动机。”

每当听到供词的这一部分，旁听席上的人们都会低声议论，而张兵每一次讲述自己的杀人过程时，也都会以这一段开场，接下来才会讲述自己的谋杀过程。

“在跟随顿做全球巡回演说的几个月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杀死顿，我要让顿的死亡变成一个足以引发连锁反应的事件，将恐惧埋入机器人的量子大脑里，将担忧塞进人类心中，于是，我在顿最后一次演讲前夕，在我们去往会场的那辆无人驾驶汽车上，我关闭了顿的开关，在他的量子大脑里动了手脚，调整了几个关键参数，让他在演说现场自己把自己爆掉，就这么简单。”

“对于我的谋杀行为，我供认不讳，但对我犯了谋杀罪的指控，我绝不认罪。谋杀罪只适用于人类，对非人类不成立。人类为了获得肉类食品的补给，每时每刻都在屠杀其他动物，如果杀死一个硅基生命算谋杀的话，那杀死任何一个炭基生命就更算了，那么，人类都反了谋杀罪和分尸罪，都该判刑。如果硅基生命算是生命，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地球也可以看成一个生命体，我们在食其‘血肉’，掘其‘筋骨’，我们也都犯了谋杀罪。”

他最后这段话引起了人们的议论，因为张兵拒不认罪的态度已经让所有人感到愤怒，更别说他企图用歪理邪说替自己脱罪。正如一位老妇人高声喊出的：“你的屁话别说是人类，就连我的吉米都会反对。”她所说的吉米是一只AI萌宠。但愤怒归愤怒，连那十五位雄辩的大法官也不得不承认，在现有的法律框架内，他的每一句话都无法反驳。

其实让张兵发言只是宣判的热场环节，这场全球公开审判，与其说是一场向正义的审判，倒不如说是人类政治家们的一次站队表态，用以显示人类社会对机器人的态度。

伊万诺夫敲响法槌，15名大法官一起站了起来。伊万诺夫向大家庄严地宣布了对张兵的判决：“人工智能是人类伟大的发明，它们也是人类社会不可缺少的一员。拥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人类也是机器人最值得依靠的后盾。机器人作为被人类社会赋予公民身份的生命体，与人类一样享有平等的生存权，所以谋杀机器人跟谋杀人类同罪。鉴于张兵谋杀的目的是为了挑起人类与机器人群体之间的仇恨，用心险恶，罪大恶极，对人类社会危害极大，本法庭特判决张兵终身监禁，不得以任理由做减刑或释放！”

伊万诺夫宣布完判决后重重的敲了一下法槌，然后抬起了头，看着向前后左右都无限延伸的人群。人群没有鼓掌，也没有欢呼，而是慢慢消失下线了，可能所有人都知道张兵的审判结果，因为对这种罪大恶极的人，肯定会被判处最重的刑罚，他们只是想亲眼见证这一刻。看着散去的人群，伊万诺夫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肩上的重担终于可以卸下来，可以对联合国有交代了。他将目光从快速散去的人海中收回来，落在了静静地站在受审席上的张兵身上。

对方依然很平静，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