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悲情才女林徽因
蓦然回首,曾有“民国第一才女”之称、“一身诗意千寻瀑”的她,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半个多世纪了。虽然她的一生如此短暂,但在这个缺乏才女而盛产“超女”的时代,林徽因仍然绽放出无人替代的美丽而耀眼的光亮。
无疑,才女大多是悲情的。
曾作《胡笳十八拍》《悲愤诗》,能诗善歌,通晓音律,聪慧灵逸,而“旦则号泣行,夜则悲吟坐。欲死不能得,欲生无一可”的蔡文姬是如此。
出身于士大夫家庭,18岁时嫁给太学生赵明诚,被人誉为“神仙眷侣”,而又“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怎一个愁字了得”的李清照是如此。
成长在新旧变动中,处于潮头的书香世家,“从小得到优越教养,在中西领域之间、文化之间……都是去来自如”,文理相通,“多少带一些文艺复兴色彩”的林徽因也不例外。
林徽因的人生是悲情的。
作为一名书香世家走出来的大家闺秀,林徽因自幼生活环境优越,又受得天独厚的家庭教育和教会学校教育,但是,同样也有普通人成长的阵痛和新旧交替时代家庭生活的痛楚。童年的她,“爱自己的父亲,却恨他对自己母亲的无情;她爱自己的母亲,却又恨她不争气;她以长姊真挚的感情,爱着几个异母的弟妹,然而,那个半封建家庭中扭曲的人际关系却在精神上深深伤害过她”。身为林家长女又早慧的林徽因,过早地独立承担起原本不属于她这个的年龄的责任,她更早地进入成人世界。仅有13岁的她,就以长姐的身份来照顾同父异母的弟妹和生病的二娘,还兼顾家中搬家等诸多事宜。
1925年,其父林长民突然遇难离世后,一夜之间,身在大洋彼岸留学的林徽因就从令人羡慕的大家闺秀成为了一个家道中落的失怙孤女。留学国外,远离家乡和亲人,又遭逢家庭不幸,当时林徽因不过21岁,作为长女,她却必须迅速地成长和担负家庭的责任。
林徽因的一生纵然多姿多彩,但总体而言,总是艰辛多于幸福,疾病与战乱消耗了她太多的宝贵时间。她曾经感慨道:“日念平白吃了三十多年饭,始终是一张空头支票难得兑现,好容易盼到孩子稍大,可以全力工作几年,偏偏碰上大战,转入井臼柴米的阵地,五年大好光阴又失之交臂。近来更胶着于疾病处残之阶段,体衰智困。”她在《秋天,这秋天》写道:“悲哀,归根儿蒂结住/在这人生的中心!”
林徽因的事业是悲情的。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林徽因也是一位独树一帜的作家,她在推动新月派(特别是后期新月派)、京派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中贡献颇多,同时,在中西文化交流史上,也留下了自己的足迹。
单就创作的绝对数量而言,林徽因无疑是低产的作家,文学也从不是她的主业。林徽因常常在灵感一至,挥笔写下后便束之高阁,朋友们不向她索稿,她是轻易不发表的。她的一生中,写过的东西远比发表过的要多得多;战乱又带来了文稿的遗毁,佚失的文字远比保留下来的多得多。林徽因生前作品没有结集过,保存到今天的文学作品不过有诗歌60余首,小说6篇,散文10余篇和一部完成了三幕的话剧。
曾有“万种风情无地着”的浪漫才子——林徽因的父亲林长民曾说:“做一个有天才的女儿的父亲不是容易享的福,你得放低你天伦的辈分先求做到友谊的了解”。林徽因从不缺优秀诗人的才华,在20世纪30年代的北京文艺圈里,林徽因声名远播。但她毕竟不是一位专业的文学创作者,她的专业是建筑学,从事文学创作与文学活动仅仅是她的业余爱好。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对文学的热爱和参与的热情,她正是以“爱好者”的姿态介入到“圈内人”的活动当中。具有悲情意味的是:如果她全力从事文学创作的话,她也许会超过同时代的冰心或张爱玲,令人扼腕叹息。
再说她的建筑专业吧。林徽因早在16岁在英国伦敦圣玛丽女子学院读书期间,她便确定建筑是她一生追求的事业,那是一种把艺术创造和人的日常需要结合在一起的工作。“回中国以后,她轻易地引导梁思成走上同一条路。”1924年,林徽因与梁思成到宾夕法尼亚大学读建筑,可是建筑系只收男生,她只好在美术系注册。她没有就此妥协,经过努力,她当上了建筑设计课的辅导员、建筑设计教授的助理,并和梁思成一起上建筑课,创造尽可能多的机会学习建筑,日后成为著名建筑师的哈贝森曾夸赞他俩的建筑图作业简直“无懈可击”。
1927年,林徽因和梁思成双双从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她以高分拿到美术学士的学位,梁思成拿到建筑学士学位后继而拿到硕士学位,随即受邀回国创办沈阳东北大学的建筑系,该系是当时全国仅有的两所建筑学训练中心之一。
后来,林徽因与梁思成对中国建筑的大量科学调查研究成果,一起揭示了中国建筑在结构、设计、施工、形式和装饰等方面的内在规律,成为中国建筑历史和理论研究学科的奠基者和创立者。 虽然林徽因在中国建筑史上拥有不可替代的关键作用和地位,但是,她充当的主要角色还是梁思成的助手。正因为如此,才有吴良镛院士缅怀林徽因时的这一问“在清华大学建筑学院的门厅里,要不要在梁先生塑像旁补上林徽因先生的像?”
作为接受一流教育的建筑师,林徽因和梁思成可谓生不逢时,战乱只会造成对建筑物的破坏,根本就很少有“建筑”机会,创造不朽名作。因此,他们只能成为建筑史家(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下考察古建筑)、建筑教育家,或者参与校徽、国徽、人民英雄纪念碑浮雕设计(当然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或者充当古建筑文物的保护人,就是没有留下建筑名作。这是林徽因以及梁思成的时代悲哀,也是他们建筑师的专业的悲情。为何在京西八宝山公墓,梁思成亲自给林徽因设计的墓碑上只有七个字:“建筑师林徽因墓”,这或许从他们的专业悲情方面能够找到另一种诠释。
林徽因的爱情是悲情的。
林徽因一生同三个优秀男人的爱情与纠葛可谓家喻户晓。现在有人这么描述:
一个是与徐志摩共同出演的青春感伤片,浪漫诗人对她痴狂,并开中国现代离婚之先河;一个是和梁思成这个名字并置在一起的婚恋正剧,建筑学家丈夫视她为不可或缺的事业伴侣和灵感的源泉;另外,还是一个悲情故事的女主角,她中途退场,逻辑学家金岳霖因她不婚,用大半生的时间“逐林而居”,将单恋与怀念持续终生。
个中幸福、矛盾和悲情,只有林徽因自己能体味和感知:
“当我去了,还有没说完的话,/好像客人去后杯里留下的茶;/说的时候,同喝的机会,都已错过。/主客黯然,可不必再去惋惜它。/如果有点伤感,你把脸掉向窗外,/落日将尽时,西天上,总还留有晚霞。/……一切小小的留恋算不得罪过,/将尽未尽的衷曲也是常情。/……你原谅我有一堆心绪上的闪躲。/……但原谅吧,我的话永远不能完全,/亘古到今情感的矛盾做成了嘶哑。”
“算做一次过客在宇宙里,/认识这玲珑的生从容的死,/这飘忽的旅程也就是个——/也就是个美丽美丽的梦。”
不管怎样,林徽因,是一个永远不会被人们忘却的名字,或许恰恰是因为她的“跨界”与悲情。
2014年,是林徽因诞辰110周年。本书作者这样评价她:“林徽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代杰出的知性女人;林徽因,一位集才气、美质和傲岸于一身的民国女子!人间四月芳菲尽,那是一个唯美而动人的传奇故事;四月芳菲林徽因,那是一个被高山流水所永远吟诵的不朽灵魂!”
我不是林徽因的粉丝,也不是林徽因的专门研究者。以上文字只是读了颜婧的作品后,即兴而作。要想以某种方式纪念或从另外一个角度解读林徽因,还是静静地打开《万古人间四月天 最暖不过林徽因》一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