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关于吸血怪物的委托（二）
证明自己不是小偷的灰衣服矮个子已经走远，但围观的人群依然没有散开。一部分纯属看热闹，另一部分属于受害者。此刻他们中间丢失了财物的那部分受害者，比刚发现自己丢了东西时还要焦躁和紧张。
“先生，可我们丢了的东西去哪了？”一位穿着蓝色亚麻布衣服的受害者问道，他是来到广场上看有没有活干却被偷了钱袋的补鞋匠。
“这……”衣着考究先生露出为难的样子，“这我也不清楚。”
“说不定是这个猎魔人偷了！他才是那个小偷！”尖锐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带着阴暗的恶意。
“一定在他的口袋里！”、“贼喊捉贼！”丢失财物的可怜人们像是落水的人抓到了绳索，一有希望就死也不松开。他们不关心谁是小偷，只想找回自己的东西。
“搜他的身！”靠的最近的小孩子唯恐天下不乱。
“搜他的身！”受害者们立刻跟着喊。
“搜他的身！”人潮的力量是如此强大，看热闹的观众们忍不住也加入了声讨。
猎魔人站在他们的中间，忍受着周围嘈杂的叫喊，突然感到自己和人群的距离是如此遥远。一股愤怒涌上心头，最终化为对这荒谬又可笑的一幕的冷冷的蔑视。
“猎魔人先生，你要不要……”衣着考究先生试探着问道，然而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猎魔人缓缓地自背后拔出了两柄剑中的一把，那是一把钢制长剑，黑色剑柄上满是符文和符号，笔直修长的剑身上有两道磨得锋利的剑刃，闪烁着清冷的寒光。
衣着考究的先生瞪大了眼睛，不安地说道：“我听说猎魔人——”
剑鸣清响，长剑的光华在明亮的日光下翩跹跳动。人群里传来尖叫。
“不会……主动……伤人！”衣着考究先生终于将剩下的话从来回滚动的喉咙里挤出。
他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既是因为猎魔人刚刚出神入化的剑法，也是因为眼前的惨状。
猎魔人只出了两剑。
第一剑挑破随从的大衣，各式各样的货币和值钱的小物品从大衣内壁的口袋里掉落出来，滚了一地。
第二剑削去了随从的右手，那人正试图摆出一个伸手防御的架势，鲜血从断口里喷薄而出，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残缺的手臂，发出绝望的哀嚎。
“那是我的钱袋!先生……我的钱袋。”之前的蓝衣补鞋匠颤颤巍巍地说，尽力不去看地上的手掌，好像随时会昏倒似的。
猎魔人转头看向他，补鞋匠低头不敢对视。
猎魔人接着将视线移向包围着他的乌合之众，转了一圈。他看向哪里，哪里的人就默默地低下头。一些人盯着地上的东西，一些人悄悄离去。
衣着考究先生突然发出一声嘹亮的尖叫，转身胡乱挥动着手臂向人群外跑去。
猎魔人快步上前，斜着挥出了第三剑，斩断了他的双腿。
……
“在日光照耀的广场上，拔剑砍伤了两个人，一个断了手，另一个断了脚，如果这两人不是小偷的话，你现在就该被绑在该死的地牢里了。”治安官亚历克斯用深蓝色的眼眸盯着猎魔人，“尽管这些渣滓死有余辜，你的行为也太过激了一点，你完全可以采取更温和一点的方式抓住他们，剩下的交给我们来，毕竟护卫们离那里不远。”
“或许吧。”坐在木椅里的猎魔人敷衍地点了点头。
“猎魔人！”治安官愤怒地拍了下桌子，“这里是麦提纳的首都，不是你们的怪物巢穴。你得遵守麦提纳的法律，并注意自己的言行！”
“既然我的行为够不上犯罪，那么就别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废话上了。”盖瑞不为所动，“我们来谈谈关于吸血鬼作恶的案件吧。”
“你打算接这个委托？”
“首先我得搞清楚作恶的是不是真的吸血鬼，猎魔人不会为钱杀人。”盖瑞说出自己的原则。
“你们猎魔人所谓的秉持中立？我可听说你的某些同行也会接一些暗杀的活。”治安官嘲讽的说，“我参过军，以前在帝国的军事情报部门工作，所以不必质疑我消息的真实性。”
“你也说了，‘某些’，起码熊学派的猎魔人不会这么干。”盖瑞强调道。
“在我看来你们都一个样，都是满世界寻找非人生物的冷血屠夫。”治安官哼了一声，“好吧，眼前的这位猎魔人先生，如果作案的不是吸血鬼，那么必然也是与之类似的非人怪物。”
“这个怪物在麦提纳城作恶了有三个多月，一直没人发现它的真面目。三个月前，一位平民妇女倒在家中，失去了全身的血液。接着是一个酒馆的老板，死法如出一辙。类似的案件时有发生，据我们统计的一共有20多起，考虑到没被我们发现的，可能有更多。”
“受害者有什么共同特征吗？都是失血而亡？”
“没有共同特征，男女老少都有，大部分失去了血液，少部分失去了某些肢体。”
“比如？”
“脑袋、手、脚、内脏，哪个部位都有。”
“有点奇怪，”猎魔人的手指摩擦着自己的下巴上的胡渣，“看起来不像是吸血鬼做的。吸血鬼只吸血，不吃肉，而且更喜欢喝年轻人的血。”
“那会有谁做这种事呢？我想不到人血有什么用，除了吸血鬼还有谁需要这玩意？”治安官摊开双手，表示事实如此。
“你说的超自然力量是怎么回事？”猎魔人换了个话题。
“该死的吸血鬼在夜晚肆无忌惮地作案，对谁都敢下手，甚至盯上了城里一位伯爵的女儿，这次它没成功，被听到动静过来的侍卫们赶跑，根据看到的侍卫们说，它穿着一件带兜帽的黑色披风，露出来的皮肤白的像鬼一样，在侍卫们的重重包围之下从塔楼上直接跳下去像蝙蝠一样飞走。见鬼，这不是吸血鬼是什么！。”治安官咬牙切齿恨恨地说，“在我管理治安的城市发生这种事情，简直是在拿耳光扇我的脸，要是它被我逮到，我就拿它来试试那些关于大蒜、银钉、圣水和吸血鬼的市井传说是不是真的！”
猎魔人耸了耸肩，不想告诉治安官市井传说之所以是市井传说，是因为它们往往属于门外汉将遇见的巧合错认为真理的杜撰。
“好吧，如果我帮你抓到或杀掉这个所谓的吸血鬼，能得到多少报酬？”
“你想要多少？猎魔人？”
“1000弗罗林。”
“这是在抢钱！”治安官愤怒地说，“包括委托上提到的120弗罗林，顶多一共付你500。”
“不行，1000弗罗林，除了猎魔人，你手下没人能抓到这个凶手。如果它真是吸血鬼的话，1000弗罗林不过勉强配上这份任务的危险程度。”猎魔人据理力争。
“600，多的100还是从我的俸禄里拿出来的。”治安官心里同意猎魔人的说法，但没有表现出来，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
“可以。”猎魔人答应地干脆利落。
“看来我给的还是多了点，”治安官睁大了眼睛，悻悻地说：“可惜我不会生意人压价的那一套说辞。”
“恰好我也不会，你该庆幸我的学生不在这里，否则你付出的就不只是600弗罗林了。”
治安官首次从猎魔人盖瑞的脸上看到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好奇地问道：“对了，我确实听说你们有两个人，剩下的那个就是你说的学生？他在哪里？”
盖瑞的笑容逐渐消失，带点苦恼地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追那个小偷去了吧。”
……
格利姆是一个侏儒。他的同伴们都亲切的叫他“蜜獾”，因为他敢想敢做，小巧的身材经常能去到一些常人去不了的地方，办到一些常人办不了的事。
在小偷这一行里，他的种族天赋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优势。他的细小而灵巧的双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一位阔佬口袋里摸出钱袋，从一位贵妇的身上顺走首饰，也可以撬开宝箱的黄铜锁。一旦被人发现，只要随便往什么地方一钻，便可以隐藏矮小的身体，保管叫谁都发现不了。
今天，格利姆和往常一样上街，物色着自己的猎物。然而还没等他下手，他的一位同伴就不幸地被人逮住了。
“那个不长眼睛的笨蛋，偷东西之前都不看清楚自己的目标吗？”格利姆在心底暴躁地尖叫，“猎魔人的东西也敢偷？”
格利姆看着同伴在猎魔人的手下无力的挣扎，脸上小小的五官扭成了怪异的一团：“该死，这个笨蛋会被猎魔人送到监狱，然后接受严刑拷打，供出我们所有人，最后我们会在同一天上绞刑架！”
格利姆想到了绞刑架上的罪犯们糟糕的死相，从心底打了个寒战。他知道自己的案底可不仅是在城市里行窃这么简单，城里生意不佳时候他们也会出城找一些荒郊野外小路上落单的倒霉蛋来维持生活。要是他们都被抓进了监狱，总会有人在供词上和其他人不一致，最后被那些狗娘养的狱卒们顺藤摸瓜揪出所有罪行。
侏儒决定拉自己的笨蛋同伴一把，无论成不成功，他都打算这件事后永远离开这座城市，去其他地方讨生活。他看着两个猎魔人，在脑子里搜索关于他们的知识，渐渐有了主意。
没人喜欢猎魔人，人类不喜欢，矮人、半身人、侏儒也不喜欢，那些怪物们更不喜欢。无论是人类还是非人物种，都对猎魔人怀有戒心。毕竟谁会喜欢和自己不是一个物种的能威胁到自己生命的怪物呢？
我可以在这一点上做文章。侏儒心想。
侏儒格利姆，打定主意要挑起猎魔人和普通人类的对立，为自己的同伴寻找脱身的机会。
他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一番气息，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喊：“杀人啦！杀人啦！猎魔人杀人啦！变种人要屠杀正常人啦！”
随后发生的事情就如他希望的那样，在其他同伴导演的一场好戏后，那个笨蛋不紧洗刷了自己身上的嫌疑，还给了格利姆将脏水破向猎魔人的机会。
“现在轮到猎魔人头疼了，”格利姆躲在人群里阴暗地笑着，“他们才是笨蛋！哈哈！”
然而耀眼的剑光打破了侏儒的幻想，他脸色发白，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人群。
“不能待了，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明天就走，不，今晚就走。”侏儒自言自语地走向广场边的小巷。
“您走这么急，是打算去哪儿呀？”巷子里迎面走来的男孩坏笑着说，做出要拔剑的动作。
侏儒闭上嘴巴，掉头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