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长谈
旁边的醉鬼已经喝了不少，却还是在同伴的怂恿下往喉咙里大杯大杯的灌着廉价麦酒。他一边拍着桌子，一边摇摇晃晃地举起酒杯，每喝下一杯，他的狐朋狗友们就会欢呼着喊出一个数字。终于，他撑不住了，肥胖的身体像一个大号酒壶朝地面倒了下去，将肚子里的恶心的内容物从嘴巴倾倒在地面上，堆成一滩黄褐色的糊糊。一股馊臭味升腾而起，在空气中弥漫。
盖瑞皱了皱眉头，端着酒杯离开了醉鬼，朝那位正拨弄着鲁特琴、唱着歌的吟游诗人走去。
酒馆里总是少不了吟游诗人，他们游历世界各地，将自己的所见所闻用文字记录下来，再巧妙的加以修饰，最终变成了一篇篇脍炙人口的传奇故事。尽管他们的故事的真实性经常受到质疑，但酒馆里的醉醺醺的客人可不管那么多，他们就爱听这些。
盖瑞在围绕着吟游诗人的人群外站好，一口一口的喝着手中的蜂蜜酒，静静地听着诗人的弹唱。那人正婉转地唱着一首歌，歌词和刚刚结束的北方战争有关。战争发生在去年，最终结果是北方的小国辛特拉成为了帝国的领土。尽管如此，帝国仍不满足，如果不是北方诸国联合起来依靠巫师的力量在索登山之战将帝国打的一败涂地，扼制住了帝国在战争早期势如破竹的攻势，这场战争不会这么快结束。
如今，经过了第一次的失败后，帝国厉兵秣马，皇帝处决了大批参与上次北方战争的军官，换上了更年轻果敢、富有进攻性的少壮派。同时在帝国军事情报机构最高指挥官艾登子爵瓦提尔·德·李道克斯的指挥下，大批的间谍被派遣到了北方，打探北方的情报，收买北方的官员与贵族，有时还会暗杀北方的重要人物。
帝国随时会撕毁和平条约，让军队跨过雅鲁加河，这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老师，好像你也是北方人吧。“来了有段时间的男孩瓦尔等到吟游诗人停止歌唱，好奇地问道。
盖瑞点了点头。他在北方出生并度过了大半辈子，在北方的猎魔委托越来越少的情势下，他为了更多的工作机会和某种特殊的原因来到南方。后面又为了弟子瓦尔在尼弗迦德帝国的附属王国艾宾呆了近十年。
“你选好自己的剑了？”盖瑞一口喝尽杯子里剩下的蜂蜜酒，转头问道。
“当然！老师，你猜我花了多少钱？“男孩嘿嘿笑道。
“银剑大概15个弗罗林左右，毕竟是纯银的。钢剑的话，是那把陨铁剑？”
“没错。”
“看那个铸剑师的样子，估计开价不低吧，或许要30个弗罗林？”
“老师，那你可太小瞧那个奸商了，”男孩哈哈大笑，露出一口结白的牙齿，“他起初开价50弗罗林，把我当成什么也不懂的小屁孩，简直是抢钱！”
盖瑞也笑了：“但你肯定没付那么多，说吧，你给了他多少？”
“老师你继续猜？”男孩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
“我不猜，快说！我没耐心了。”
“不是50弗罗林，也不是30弗罗林，甚至不到10弗罗林，”男孩眉飞色舞地伸手比划着，“我只给了他5弗罗林！”
“我告诉他除了猎魔人没人会要这把剑，这把剑估计已经在那挂了十几年，他甚至都不愿意在这把剑上留下自己的签名。总之我把我观察到的这把剑的所有缺点一一讲述了出来，每说出一项他的脸色就更加苍白一点，最后他同意以5弗罗林的价格将它卖给我，他把剑递给我时的样子好像是再也不想见到这把剑一样，我猜他推销这把剑时一定失败了很多次。”
“或许吧，但不得不说，你的运气一直很好。”盖瑞微笑着点了点头，看到男孩归还的和之前一样饱满的钱袋笑的就更开心了。
作为省了一大笔钱的奖励，盖瑞给男孩点了一杯低度数的苹果酒。男孩欣喜的捧着酒杯，小口小口地喝着。盖瑞很少允许他喝含酒精的饮品，所以他很珍惜能碰到酒的机会。
“瓦尔，你今年14岁了吧？”盖瑞思索了好一会，轻声问道。
“是啊，14岁的猎魔人，我是不是很厉害？”男孩笑眯眯地回答。
“我看不见得，猎魔人学徒一般在12岁左右完成试炼，我当年成为猎魔人时就12岁，14岁已经算晚了。”盖瑞努力板起脸，“你有什么打算吗？”
“嗯？”
“我准备回北方，你还跟着我吗？”盖瑞缓慢地问道。
男孩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老师，我当然跟着你啊，我可还没成年，不跟着你还能跟着谁？”
“不是这样的，成为猎魔人你就已经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我教你的知识和技能你都掌握的很牢。你和其他孩子不同，不能拿看待你同龄人的眼光来看你。没有我，如今你也能过的很好。”盖瑞顿了顿，一字一句的斟酌着语言，“但是北方，现在可不太平，我要做的事则更加危险，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
“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还有这种刺激的事？老师你务必带上我!”男孩故作惊讶，脸上的表情很滑稽。
“你真的决定了吗？”盖瑞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严肃的盯着男孩的眼睛，“可能你现在无法理解背后的意义，但我还是得告诉你，这不是你决定今晚吃什么，明天去哪里玩，后天要砍哪个怪物这么简单，你的选择会改变你的一生，去或不去，可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跟着我去的话，无疑会是更艰难的那一种。”
“可是老师，你当时以意外律把我作为报酬从父母身边带走，不就已经改变了我的命运吗？你培养我这么多年，也和你现在打算做的事有关吧？”男孩平静地对视着盖瑞的双眼，没有一丝退缩与回避，似乎对这个问题早已有了准备。
“我选择了你，是因为我需要一位和我命运相连的意外之子。我没有把握独自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因此我想求助命运的力量。为此我甚至在艾宾呆了快十年。”男人闭上了双眼，低声解释着，“可将你养大后，我后悔了，我对自己的做法产生了怀疑，我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给你的命运添上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既然存在命运的话，那么一切早已注定，所谓的改变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老师你又何必在意那么多呢？”男孩满不在乎的笑笑，“我的父母都都很感激你当年的舍命相助，我也很感激老师让我拥有和农夫儿子截然不同的人生，让我见识更广大的世界。”
盖瑞惊讶的睁开双眼，怔怔地望着男孩，片刻后，他叹了口气：“瓦尔，你真的只有14岁吗？”
“当然不是，老师，这具身体里寄宿着一个久经世事的鬼魂。”男孩用手勾着嘴巴做出了一副鬼脸，对着盖瑞挤眉弄眼。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的猎魔人徽章会不断晃动，然后我会用银链子把你牢牢地绑住，作为珍惜的实验材料送到一位专门研究灵魂的巫师那里，赚上一大笔！”盖瑞回了个同样的鬼脸，两人面面相觑，最后一同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