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四） 反击
霍明枫的追悼会定在六天之后举行。
这几天里，雨青浑浑噩噩，脑子已经麻木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不想去想。从刑警队做完笔录回家之后，她整整两天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霍明枫的房间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大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房门，一句话也不说，样子很吓人。
第三天，霍明枫的尸体送到了殡仪馆。通查进房间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时，她依旧一声不吭，通查面对的仿佛是一团空气。
他叹了口气，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说：“雨青，你觉得你现在有时间躺在这里吗？”
没人理他，她和他好像处于不同时空。
他也不在意她的反应，自顾自往下说:“我已经问清楚了，你现在有一堆事要做，首先是拿着死亡证明去殡仪馆确定追悼会的时间，然后是在家里准备好灵堂，接受你妈妈亲友、同事的吊唁；然后三天以后去给她出殡，到殡仪馆完成追悼会的所有事宜，你才可以躺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你现在这个样子，只能显得你很自私、任性、而且毫无责任心！”
“你懂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子！”雨青强撑起身体，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冲他大喊大叫：“你知道开追悼会意味着什么吗？等追悼会一结束，她的遗体一火化，她就会永远的离开我了！陪着我的就只有那个骨灰盒！”她忽然狂暴起来，抡起拳头就向他的心窝砸去，“你就高兴看到我这么惨对不对！看我这么失魂落魄生不如死你才满意对不对！你就是个魔鬼！就是个无赖！你把妈妈还我！还我！”她的两只拳头重重的锤着他的胸口，好像生怕打的轻了，他不痛不痒似的，“我再也没有妈妈了！再也没有了！你赔我！赔我！”打到最后，她精疲力竭，手也攥不成拳了，变成巴掌，一下一下打在他的心上。
通查任由她的巴掌像雨点般落下，心痛至极，抓住她的手把她强拉入怀：“雨青，不要这么说我，我也失去了妈妈，所以我才更不能让你这个样子！你要坚强，要勇敢！你忘了你妈妈说过的话了吗，你一辈子都要平安快乐，你忘了吗？”
拍打的动作戛然而止。她呆愣住了，想着他的话。
“女儿，不要哭！要坚强！”她想起来了，这是爸爸对她说过的话！
她终于有了反应，两行泪滑下了她的面颊。
“通查！”她紧紧抱住他的身体，不管不顾的哭喊：“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你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除非我死！”他压住她的发顶，牙关紧咬，“我早就答应过你，会保护你、帮助你，你不记得了吗？”
从今以后，你的人生，我会负责到底！他在心里暗暗的对她发誓。
……
霍明枫的追悼会如期举行。
由于她的父母早已过世，她没有结婚，也没有兄弟姐妹，因此来参加的只有她在医院的同事，以及几个多年好友，雨青基本都认识。吕江涛和唐绵绵也来了，见了她，他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又觉得说什么都安慰不了她，只好抱了抱她。绵绵的眼圈红了，吕江涛见状赶紧把她拽走。
在遗体告别之后，霍明枫的同事和朋友走到雨青这边，和她握手的时候总要说一句：“你妈妈……这么好的人，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唉……”
好人又怎么样，好人总是不长命，做好人太难了！
雨青面无表情，机械的重复着握手的动作，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母亲的后事处理完毕，大头也就落定。虽然还有不动产、存款等一系列问题要处理，但已经不是主要的了。
人都不在了，还要这些东西干嘛？
终于，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老屋又恢复了宁静。
通查走进院子，看见雨青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抬着头看月亮。
他突然有些不忍心打扰她，于是站在她背后不出声，可惜地上的影子出卖了他。
“来了怎么不叫我？”她转过头看着他问道。
此时此刻，她的眼瞳清澈而明亮，像是里面盛放着满天星辰。
他想起和她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在洛隆的圣乔治医院。那时她受了枪伤还在住院，第一次抓住他的手看着他时，也是这样的眼瞳。
从那时起，他就陷进去了吧？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怎么还不睡觉，不困吗？”
她摇摇头：“妈妈不在，不太习惯，睡不着。”
他的心抽痛了一下。
“今后有什么打算吗？”他问。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她盯着院子里的青石砖地面，脸上无风无波，看不出喜怒。
“其实，我今天去了趟警察局。”他艰难的开口，懊悔着不该在这时候破坏她的心情，“说是杀害你妈妈的凶手已经抓到了，是个小偷，偷到一半撞见了你妈妈，就……”
“你相信吗？我想听真话。”她忽然打断他说道，紧紧的盯着他。
他的心头一凛。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他谨慎的看着她，神情紧张又局促。
“没有。可是这两天我好好想了一下，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她皱起了眉头，“你觉不觉得，从我在奥瓦塔两次被袭击、到那次矿井出事，再到这次我妈妈的事，好像有条看不见的绳子，把它们拴在一起？我甚至觉得，这些事和十一年前我亲生父母的事有关！十一年前对方是为了金象牙；十一年后我亲生父母都不在了，他们觉得事情的关键会不会在我身上，所以就想杀了我，以至于波及了我妈妈。通查，你有没有这么想过？”她眼神灼灼，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深吸一口气，回视着她：“既然你自己都已经想到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我只问你，你想知道答案吗？”
“想！当然想！”她不假思索，“你说的没错，躺着哭一点用都没有！所以我想好了，要找到真相，就不能继续这么坐以待毙，也要向敌人反击才行！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我的爸爸妈妈，还有霍妈妈！我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我要让害死他们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她靠近他，再一次抓起他的手：“你愿意帮我吗？你肯吗？”
他凝视着她，看见她的生命再一次被点燃。他能感觉到意志、信念、坚强、勇敢……这些她与生俱来拥有的东西，又重新注入了她的体内。而他的全身，也充满了那种消失已久的、奋不顾身的感觉！
他用另一只手包住了她纤瘦小巧的手，望进她的眼瞳深处：“我一直都愿意，你知道的。”他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从现在开始，叫我Mar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