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医生被认出来了
第二天早晨,呷呷一早就把全家叫醒。它说,要在十一点离开之前把一切都准备好,那么,七点钟之前必须吃好早饭,把桌子收拾干净。
事实上,卖力的管家在大篷车到来之前几个小时,已经把房门都关好,大家只好在前门台阶上等着。唯有医生一个人例外,他还在忙着。因为直到最后一分钟,动物病人仍旧从这一带的四面八方前来请他看各种各样的病。
大家只好在前门台阶上等着
最后,出去打探的汪汪向聚在花园里的大伙儿跑过来。
“大篷车来了,”它喘着气说,“整辆车染成红的黄的……它就在路拐弯那里。”
大家一下子兴奋起来,动手去拿包裹。嘎布嘎布的行李是一捆萝卜,正当它急急忙忙下台阶到路上去时,绳子断了,大白圆萝卜滚了一地。
大篷车终于出现了,它真是美极了,它像吉卜赛人的大篷车,有窗子、有门、有烟囱。它油漆得十分鲜艳,是全新的。
马可不一样,它很老了。医生说,他从没见过一只动物竟这样疲惫不堪。他和这马谈话,原来它为马戏团已经工作了三十五年。它说它对马戏团都厌烦透了,它的名字叫贝波。医生决定告诉布洛塞姆,这贝波该退休去享清福了。
他们在下午两点左右到达格里姆布莱顿的集市,从后门进马戏场。他们看到伟大的布洛塞姆本人正等着迎接他们。
大篷车的门打开,他看到医生带来的那群奇怪动物,似乎感到非常惊奇——对小猪尤其感到吃惊。不过有了“你推我拉”,他太高兴了,也就不在乎这些了。
他马上把他们带到所谓的舞台——他说这是他今天上午专门为他们搭起来的。医生看到它很像他第一次跟布洛塞姆说话的那个台子。这台子离地三英尺,上面铺着木板并有一顶帆布搭的帐篷。有台阶通上去,帐篷的进口处有一条帘子挡住,因此不付钱就不能进去,就看不到帐篷里面。
它前面有一个牌子:
那辆红夹黄的大篷车(除了“你推我拉”,医生和大伙儿将住在里面)停在这个台子后面。呷呷马上动手摆床铺和整理内部,让它有个家的样子。
布洛塞姆想马上就让“你推我拉”供人参观,可是医生反对。他说从泥潭镇一路到这里,任何一只野生动物都会需要休息一下的。他希望这只胆小的野兽在被一大群一大群的人参观之前,先习惯一下马戏团的吵吵闹闹的生活。
布洛塞姆很失望,但也只好听医生的。接下来让几只动物高兴的是,他建议带医生在马戏团里走走,向他介绍不同的表演者。因此,等“你推我拉”在它的新家被安顿好,医生亲眼看到给了它干草、水和睡觉的草以后,泥潭镇来的一伙儿就在那伟大的亚历山大·布洛塞姆老板引导下参观了马戏团。
演出一天主要有两场(下午两点和晚上六点半),地点在马戏场地当中的大棚里。不过在这大棚周围有许多较小的帐篷和舞台,大多数进场时要另外付钱。医生的节目是其中之一。这些地方有各种各样的精彩节目:射击、猜谜、婆罗洲的“野人”、长着胡子的女人、旋转木马、大力士、玩蛇、珍奇动物,等等等等。
布洛塞姆带医生和他的朋友先到动物棚参观珍奇动物。其实这只是一群很脏的三流动物。大多数动物看上去那么脏那么不快活。医生太难过了,要跟布洛塞姆争吵一番。可卖猫食的跟医生咬耳朵说:“不要一上来就争吵,医生,先等一等吧。等老板看到你和你展览的动物何等的有价值,你就能摆布他了。如果你现在惹恼他,我们可能连工作也要失去,那你就什么也做不到了。”
约翰·杜利特觉得他这话有理。目前他能做的只是隔着笼子栏杆对那些动物悄悄地说,也许以后他能为它们做点儿事。
他们刚进棚不久,一个很脏的人带着一群乡下人进来看这些动物。那人来到一个关着一只毛茸茸小动物的笼子前面,叫着说:“女士们和先生们,这是从巴塔戈尼亚森林来的有名的呼里古里,它用它的尾巴倒挂在树上。接下来请看下一个笼子。”
医生,后面跟着嘎布嘎布,走过去看“有名的呼里古里”。
“怎么,”医生说,“这只是只非洲普通的负鼠,一种有袋动物。”
“这一只,”那人站在下一个笼子前面哇啦哇啦地说,“是关着的最大的象。”
“它几乎是我见过的最小的象。”医生喃喃地说。
一种有袋动物
接着,布洛塞姆建议大家去看下一个节目,法蒂玛公主玩蛇。于是他带路走出这气味难闻的动物棚。医生在一排笼子前走过时,低着头,沉下了脸,很不高兴。因为那些不同的动物认出了伟大的约翰·杜利特,全都向他做手势,要他停下来跟它们说话。
当他们走进玩蛇的帐篷时,除了他们没有别的人参观。他们看到那位法蒂玛公主在一个小台上,正往她的大鼻子上扑粉,用伦敦土话骂着。在她的椅子旁边有一个很浅的大箱子,里面都是蛇。马修·马格朝箱子里一看,吓得倒抽一口凉气,随即撒腿跑出帐篷。
“没事,马修,”医生朝外面叫,“不用害怕,它们都是完全无害的。”
“你这是什么话,完全无害?”法蒂玛公主盯着医生,哼哼着说,“它们是印度来的大眼镜王蛇——最要命的蛇。”
“根本不是眼镜蛇,”医生说,“它们是美洲黑蛇——没有毒的。”他说着给一条蛇的下巴搔搔痒。
“你别碰这些蛇!”法蒂玛从她的椅子上站起来大叫,“要不,我把你那傻脑袋瓜子打下来。”
这时候布洛塞姆打断她的话,把这火冒三丈的公主介绍给史密斯先生。
“你别碰这些蛇!”
接下来的谈话(法蒂玛还是那么生气,大部分话是她说的)被来看玩蛇的几个观众打断了。布洛塞姆把医生他们带到一个角落,悄悄地说:“她真了不起,医生。这是我找来的最好的节目之一,你就看她玩蛇吧。”
台后的帘子后面有人开始敲鼓吹笛子。这时候法蒂玛站起来,从箱子里拿起两条蛇,把它们绕在她的脖子上和双臂上。
“请女士们和先生们稍微走近一点儿,”她对她的观众轻轻地呜噜呜噜地说,“这样能够看清楚些——对!”
“她为什么说得这样怪腔怪调的?”嘎布嘎布悄悄地问医生。
“嘘!我想她以为这样说话有点儿东方腔调吧。”约翰·杜利特说。
“我听上去觉得像烤土豆似的,”嘎布嘎布咕噜说,“她不是又胖又晃晃悠悠吗?”
医生看不出什么味道,马戏团老板把他们带出去看其他小帐篷的节目。
下一个场子有许多观众,乡巴佬儿们都惊奇得直喘气,只见一个大力士举起了很大的哑铃。这个节目一点儿没有掺假。约翰·杜利特大感兴趣,挤到拍着手并直喘气的观众当中。
大力士样子老实,肌肉鼓起,医生马上就喜欢上他了。他的节目之一是仰卧在台上,用双脚举起一个大哑铃,直到两腿向上伸直。这需要平衡和力量,因为哑铃万一掉下来,这人就一定会受伤。今天,当他最后把腿向上伸直,观众们窃窃私语表示赞赏的时候,忽然响起很大的断裂声,台上一块板裂开了。大哑铃一下子落下来,落到了大力士的胸口上。
人群尖叫起来,布洛塞姆跳到台上,花了两个人的力气才把哑铃从大力士的身上拿走。可大力士依旧起不来。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两眼紧闭,脸色死白。
“快请医生,”布洛塞姆对卖猫食的叫道,“快点儿!他受伤了……不省人事了。一位医生,快!”
可约翰·杜利特已经上台,站到跪在受伤者身边的老板前面。
“让开点儿,让我来给他检查一下。”他镇静地说。
“你有什么办法?他伤得很重。瞧,他的呼吸不对头,我们得去请位医生来。”
“我就是医生,”约翰·杜利特说,“马修,跑到大篷车上去,把我的黑包拿来。”
“你是医生?”布洛塞姆站起来说,“我记得你自称是史密斯先生。”
“他当然是医生,”人群中传来一声,“他曾经是英格兰西南部最有名的医生,我知道他。他的名字叫杜利特——沼泽地泥潭镇的约翰·杜利特。”
[1] 巴塔戈尼亚在阿根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