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市场街”和我都同意一个计划
医生上床睡觉一向不早,他睡眠很少。不过那天晚上(我相信是在 9 点半以后),甚至在我打算想出句安慰的话来回答他最后的话时,他已经从写字台旁边站起来,跟我们道了声晚安,就离开了他的书房。
“天啊!”当房门在他身后被关上时,麻雀“市场街”喃喃地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位好老头儿这么垂头丧气过——要是见过,我不是麻雀!他是不容易被压垮的。任何人都可以猜到他的心情—这么多年的工作扔掉了!可怜的老医生!晚饭也不吃就去睡了。”
“噢,我们得弄他去做一次旅行,”波利尼西亚着急地说,“他疲倦了,那对他是最不好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钻到什么东西里面去,像钻到这该死的长生不老的事情上去这么无奈的。他需要换换英国这种可怕的气候,我也是。这个月里我们只见到过两个小时的阳光。大雾,雨水,雾蒙蒙,冷飕飕。这种气候只适合青蛙和鸭子。这时候如果在非洲……”
“不过,波利尼西亚,”我知道一谈到英伦三岛的天气,这老鹦鹉就要开始长篇大论地说个没完,就打断它的话说,“我们让他到什么地方去呢?”
“对,亲爱的波利,我的老小鸡,”“市场街”叽叽说着,并在医生的桌子上跳,看他是不是留下什么蛋糕屑了,“对我来说,你可以有你呱呱叫的非洲气候——你喜欢的气候,只是那里又太热了—过分热了些。不过我还是同意你的意见,那老先生的确需要换换环境——太需要了。”
这麻雀一边说一边在桌子上跳,最后跳到它和我早晨说到的那本书前面。它忽然抬起头看着我说:
“天啊,汤米,这可能行!”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问道。
“这个嘛,”麻雀叽叽地说,“你们不是想让医生航海到外国去吗?”
“是的,”我说,“是这么回事。”
“可他的心思还在长寿那件事情上,对吗?尽管他说他不干了,把这件事结束了,可任何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思还在那件事情上。”
“对。”我说。
“那么,就像我们今天早上看着这幅穴居先生的像时我对你说的。乌龟泥巴脸和挪亚坐过的那只方舟—或者像它自己说的那样。那是古代历史,对吗?”
“当然对,‘市场街’,”我说,“你说下去。”
“老人挪亚大概有千百岁了,明白吗?因此我的想法是,引起医生的兴趣,让他再访问一次神秘湖和我们的好朋友乌龟泥巴脸。”
“啊!棒极了,‘市场街’!”我喊道,“当然,他们告诉我们,在大洪水以前的日子里,每一个人都长寿。泥巴脸至少可能会告诉医生点儿什么,说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他们吃什么,怎样生活等等。同时可以实现你的计划,让医生去航行——对环境来一次改变—这正是他最需要的。”
“一点儿不错,年轻人,”麻雀非常严肃地说,“作为一个年轻人,你领悟得真快。”
“你对这主意怎么看,波利尼西亚?”我转向鹦鹉问道。
“不坏,一点儿不坏—对于一只伦敦东区麻雀来说。”它答道。
“好了,好了,你这插针垫子,”“市场街”哼哼着说,气得毛都竖起来了,“不要因为有两百岁就自高自大。我注意到有些鸟不管活多老也没脑子。”
“好了,好了,”我说,“我们必须和平共处,把这件事商量好。”
我再次朝鹦鹉看,看它是不是有了什么主意。
“好了,好了,”我说,“我们必须和平共处,把这件事商量好。”
“这个嘛,”波利尼西亚想了一会儿以后说,“我现在相信,真是一辈子就这一次,约翰·杜利特有足够的钱去航行。”
“对,”我说,“我想是的。”
“还有,”鹦鹉说下去,“他有一大堆笔记本,上面记满了他上一次去神秘湖的事,记下了乌龟讲的大洪水故事。那一回我没跟他在一起,可‘市场街’跟他在一起。”
“不错,”“市场街”说,“不过那顿野餐你并没怎么损失,老大姐。净是泥巴,泥巴,泥巴!可医生写了整天整夜,他断定泥巴脸先生是坐过方舟的乘客中最后一个留下来的,说这是具有很高科学价值的材料。他告诉我们,他不打算把它写成一本普通的书给普通人看,因为他们不会相信。就我来说,我不会责怪他们。可是医生不同,他说这是极有价值的资料,极其极其有价值。有一天他会利用它。他全记下来了:挪亚说了什么;挪亚太太说了什么;所有的小挪亚说了什么。笔记本不够用,医生就弄来干的棕榈叶在上面写。我们回来时那该死的独木舟载着那么重的东西,我真怕我们会翻船沉下去。”
“汤米,”波利尼西亚说,“你最好早晨就把那些笔记本找出来,我不知道医生接下来打算干什么。你知道,他总是有几百万件事打算动手去做—去研究。今天晚上他的确是灰溜溜的,心情够难受的。可不会很久,这你可以十拿九稳过一两天,他就会干上新的事情了。在他想出什么新花样之前,你最好劝他第二次去拜访泥巴脸。因为他想的新花样可能不是去航行,可能就是待在老地方—待在家里。”
“你说得非常对,波利尼西亚,”我很同意地说,“那些笔记本是非常重要的。我最好不浪费任何时间,明天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来它们。我是说,我先跟医生透透风——跟他说声早,再让他听出点儿去进行一次新航行的意思。”
“这计划不错,年轻人,”鹦鹉说,“我先不插手,除非他觉得为难。你先自己去进行,进行得怎么样告诉我一声。好……祝你好运,汤米。”
“我也祝你好运,年轻人,”“市场街”有点儿睡意蒙眬地叹了口气,“我们怎么也得把这位老医生从他的苦恼中拉出来,从来没见过他这样陷入忧郁而出不来过。”
于是我们这个三人小组散会,全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