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城市生活

“我渴望见世面的念头让我离开了牧人，就像离开了修道院的平静生活那样。终于到了这一天，我告别了牧人和他的狗，再次动身上路。在牧人农场上过得有点儿寂寞，我想我该过一段城市生活了。我一路走到了一个大城市。你们知道，我那时还很没有经验，以为一只狗进了一个城市，在那里像人那样安顿下来是很简单的，可我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首先，找个地方住就很难。我最后解决了这个问题，是住在垃圾场一个旧装货箱里。这里是人们扔垃圾的地方。这装货箱作为狗舍极其简陋，可没有它会更糟。它千疮百孔、透风漏雨。不过等到我捡来干草破布把它堵严实，就好多了。

“另一个问题是食物，这一直是个难题。我本以为在城市里这问题比较容易解决，城市有那么多人要吃，有那么多食物在卖。其实正相反，在这里要弄到东西填饱肚子，我还从来没有这样困难过。

这装货箱作为狗舍极其简陋

“可是最糟糕的是捕狗人。我发现，在城市里不容许狗无家可归，无家可归就是没有主人。有一个叫公共卫生部的部门专门负责这件事。有无主儿的狗在街上游来荡去，被认为是影响城市卫生。

“在城市里所有不通情达理、不友善的机构中，我认为最糟糕的是捕狗人的那个机构。他们的办法是这样的：一个人开着车在街上转。只要看到有狗不戴颈圈或者看似无主儿和迷路的，捕狗人就把它抓住关进他那辆囚车。这些狗被送到一个地方去关起来，看有没有人来认领或者要收养它们。过了一些日子，要是没有人来给它们一个家，它们就要被处死。

“天啊，我为了躲避捕捉，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我好像随时都在被追捕，活着真没有意思。我总算没给抓走，可我终于明白，城市不是我待的地方，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城市生活。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那个傍晚，我真的给捉住了。天啊，我多么害怕啊！当这该死的旧车在鹅卵石路上颠簸的时候，我蜷缩在里面，心想我的末日一定已经到了。到了我们被带去的收容所，或者不管它叫什么，说实在的，他们待我们倒十分好——吃得好，睡的地方也不错。我等在那里，再没有比这更令人心焦的了，我只想着是不是会有人来收养我。

“第三天，我相信这是对我们开恩的最后一天，一位老太太到这收容所来。看来这是她的习惯，来看看在等待处死的野狗中是不是有她可以从中救出来的。她那双锐利的眼睛一下子就把我挑出来了。

一位老太太到这收容所来

“‘噢，’她说，‘它看来是只好狗，我说那边那只狗，我想我可以给它找个家。’

“于是她请负责人把我留到第二天，她希望到时能带来愿意收养我的人。

“第二天她真把人带来了。来的是个滑稽的男人，不过完全没歹意。他用一根绳子拴住我的脖子把我带走。我可以向大家保证，能跟他出去，我真是高兴极了。

“到了他家，我肯定他其实并不十分想要我。我觉得他把我领出来，主要是看在那位老太太的面子上。他是一个爱挑剔的单身汉，比老小姐还难侍候——他要求家里样样东西都得井井有条，万一我跳到椅子上或者在壁炉前地毯上留下毛，他可就要大发雷霆了。

“在他那里待了一个礼拜以后，我料定我要是走了，他可能反而开心。于是我就这么办——挑一个夜黑人静的时间离开，这样我出城时就不会再落到那些该死的捕狗人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