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红色掌纹

“只要首领能够走到胜利那边，我愿意停在半路。”詹宁说道。

没有人反驳，所有人在这一刻似乎都已抱着必死的决心。

“但我不想让他再承受一次失去同伴的痛苦。”叶沁说道。

詹宁霍然睁大眼睛看向她，似乎在问她首领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吗？叶沁很轻的点了点头。

“不要再丢下他一个人了。他宁可放弃自己也想要保全你们，所以请你们接下来的路也陪在他身边。不然，他自己一个人太可怜了。”叶沁声音闷闷的说道。

詹宁定定的看着她，他显然也有着同样的顾虑。“首领必须活下去，除了这个，没有别的办法了。”

“让我试试。”

詹宁挑了挑眉，像是没有听清叶沁的话，又像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叶沁坦然的看着他，再一次确定了他的疑问。“我说，让我来。我愿意与他缔结平分伤害的印记，我不会受到代价的影响，我是最佳人选。”

“你这么做，就是彻底把自己和首领绑在一起了。你可能会死，可能会付出比你想象更为残酷的代价。你真的确定你可以为他做到这一步吗？”

叶沁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想到他对自己说，‘人一旦背负起责任，就走不了了’，又想到他问自己，如果他逃走了，她能不能帮他接管战团。这些念头在他心里一定盘旋过无数次，他无数想从责任的藩篱中逃走，可每一次他都没完成，因为他身上系着其他人的期待。他点燃那堆炸药时，在想什么呢？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觉得这样就算把一切都解决了吗？觉得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拖住他了。可她还是想要他好起来，弹一首完整的钢琴曲给她听。

叶沁轻轻握紧了拳头，心里的想法已经非常清晰了。“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死的，他也不会。只要有人分担他的伤害，再难，他也会多少想着要保护自己，要努力活下去。”她需要建立这个人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哪怕再微弱，他都会知道，还有人和自己一样。

许久，战团二把手都没有说话，他如此聪敏果敢，一定明白了叶沁的用意。“我知道了。”他后退了一步，用手握成拳，抵在左侧心脏的位置。“叶沁，我代表战团所有人谢谢你的付出。今后在任何地方，站在这里的人都会听你的驱使。”

他身后的佣兵们将手握成拳，作出和他一样的动作，向叶沁交付沉甸甸的承诺。

叶沁轻轻摘掉了阿迪亚的手套，与他的手掌相握，他手心那道印记还清晰可见。叶沁准备好之后，给了詹宁一个信号，契约缔结便开始了。

和上次几乎完全一样，只是这次，主导的人是叶沁，被动接受的人是阿迪亚。刺痛、灼烧——这些折磨人的感觉在叶沁身上交替出现，好几次叶沁都强忍着没有喊出声来，詹宁几度想停下，都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我愿意与你平分伤害，直到最后时刻来临。”

在做此承诺时，叶沁并未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感到恐惧，更多的是一种平静——他们会通过这个契约与彼此紧紧相连。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看着那道红色印记从手掌根伸展扩张，最后成为一个火焰状的标记——这样就是契约缔结成功了。

疼痛依旧在她身体各处作祟，一点点撕扯着她各处的感官。她努力忍耐着，想到阿迪亚之前每次受伤都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由得苦笑起来。‘——阿迪亚，这种糟糕的感受，真的很习惯。’叶沁心里说道。

“小绿叶，我代战团各位谢你。首领的那份，等他自己醒来和你说吧。”詹宁低声说道。

叶沁贴在阿迪亚耳边，很轻的对他耳语：“现在我们是一样的了。从现在开始，谁也别想丢下谁。”

阿迪亚的眼皮微微一动，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叶沁说的话。

废墟不宜久留，叶沁和詹宁考虑换个地方让所有人好好休息一下。叶沁想到她和阿迪亚去过的那个教学楼。“我想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她说道。

两个佣兵将几个课桌拼在一起，其余人将阿迪亚轻轻地放上去。阿迪亚还在昏睡，周遭的动静丝毫没有惊动到他。叶沁想到之前一点点声音就能让他进入戒备状态，便感到有些心酸。她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盖在他身上，想让他暖和一点，随后搬了一张凳子，坐在他旁边，握住了他的手。

“所有人现在立刻撤离，另外找房间休息，没有我允许，不许到这里来！”詹宁命令道。

“是！”众人应道。

叶沁瞪大了眼睛。

“小绿叶，首领醒过来时第一个见到的是你，他一定很高兴！”詹宁笑着说道。

叶沁向旁边站着的鹞投去求助的目光，少女接收到了，她思考片刻，朝叶沁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的。情绪愉悦有利于快速恢复健康。”

“…………”叶沁无语了。

詹宁一行人静悄悄的退出去时，还贴心为叶沁带上了门。早晨的教室沐浴在一种轻纱般的阳光里，艾因安静的沉睡着，脸上落下一小片金色，叶沁伸开手掌，为他挡掉那一点阳光。这种感觉有一点奇妙，他们的血肉正承担着同样的感受，谁也不多一点，谁也不少一点。很快，叶沁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当叶沁醒来时，正对上一双眼睛。不再是凛冽的，寒芒毕露的注视，而是像冬日壁炉里微弱的火焰那样，令人安心而温暖的眼神。

“你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叶沁连忙问道。

阿迪亚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轻轻抓住叶沁的手，手心朝上，那道印记便赫然呈现于阳光之下。他的手指摩挲过那道绯色印记，小心翼翼，像在触碰一件易碎品。“疼吗？”他小心的问道。

叶沁又想起上一次自己问他这个问题，竟觉得有些恍如隔世。叶沁想了想，很认真的看着他。“疼死了……”

“为什么要救我？你根本不必为我做到这种程度。战团的人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甚至不是这里的人，那是为什么？我不懂。”听得出来，他正在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这个问题显然一直困扰着他。

“对我来说，只是因为你值得。我想要你活下去，想要你一直为之努力的东西实现。虽然我不知道你那些朋友的想法，但我想他们和我一定也是一样的。你听着，阿迪亚，你很好。”

阿迪亚的手猛地一颤，眼睛定定的看着叶沁。

“你强大，勇敢、有担当，只要看到你，就会让人觉得安心。归根结底，你要感谢你自己……是个这么好的人，才让大家自愿作出这样的选择，你不必为我们的选择内疚。所以，不要自责，收好我们的心意，活下去。”

他的嘴唇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就在叶沁以为他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他低下头，深深吻住了她的手心。手心的印记瞬间变得灼热起来，好像着了火。叶沁浑身僵住一动不动。他的声音闷闷的传了出来：“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些。你是第一个告诉我我值得的人。”他的鼻息打在叶沁的手心里，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