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契约和礼物（1）
身后忽然一阵响动，压过了他们的音量。原来是集会所中央的桌椅被几个佣兵拖开去，桌子腿划过地面发出刺耳声音。佣兵们站成一圈，正好围出一块中央空地。两个男佣兵走了出去。
“这是要做什么？”叶沁问道。
“饭后娱乐。”阿迪亚言简意赅，但叶沁很快就明白了。因为一个佣兵的拳头狠狠击中了其中一个，皮开肉绽的声音让叶沁嘶的倒吸一口凉气，别过脸去。
这样的真人搏斗秀，战团成员显然已经习以为常。有人喝彩，有人拍掌叫好，逼仄的集会所一扫沉闷，甚至可以说洋溢着一种难得的快活气氛。胜利者很快便选中了下一个对手，游戏继续。拳拳到肉的闷响，让叶沁听得尾部抽搐起来，她开始有点后悔把那一盘东西都吃了。她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是阿迪亚在看她，他像是觉得很有趣味。
“看我做什么？”叶沁不满道。
阿迪亚慢悠悠的开口。“叶沁，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他是在怀疑叶沁……吗？叶沁的心猛的跳了跳，正想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骤然发现周围诡异的安静了下来，詹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的面前。
“小绿叶，虽然有些唐突，但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詹宁绅士的向叶沁行了个礼，作出邀请的手势，好像他们不在什么集会所，而是在一个香槟舞会上。
无人说话。
叶沁的目光落到了他那只悬在半空的手上。一双双眼睛看向那边，有的是在等看笑话，更多的则是期待叶沁落败，好让她滚出战团。事实上，从詹宁向她下战书的那一刻起，除了答应，叶沁就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她转头看着那个从刚刚起就没说话的人。“是你让他这么做的，对不对？”
年轻的首领歪了歪头，首肯了叶沁的想法。“战团的门槛可不低。是詹宁推荐的你，他得自己证明这件事。”
叶沁瞪大眼睛。“我上次的面试没通过吗？”
阿迪亚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说呢？”
一切都是蓄谋已久。而能否在战团站稳脚跟，全看这一站的成败了。叶沁伸出手将阿迪亚手里的杯子夺过去，就着喝了一口。在他惊诧的目光中，她跳下座椅，走到空地中央，朝詹宁招了招手。“来吧。”
口腔里残留着辛辣的余味，这乐园里的酒，果然还是太苦了。
詹宁最终还是落了下风，两个回合结束后，他气喘吁吁的看着叶沁，想再继续。坐在角落里的人出声阻止了他。“詹宁，她已经赢了。再不依不饶的纠缠下去，就太难看了。”阿迪亚说道。
詹宁的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照阿迪亚说的，退了下去。
人群自动为叶沁分开了一条道。走到阿迪亚面前，叶沁朝他抬了抬下巴。“这次我通过了考试吗，首领？”
阿迪亚弯了弯嘴角，算是回答。佣兵们已经各自散开，但肉眼可见的，他们这一回坐的离叶沁远远的，像是要刻意和她拉开一个安全距离。“他们怕你了。”阿迪亚说道。
“那我就把这当做是一种褒奖了。”叶沁不客气的说道。
见叶沁无动于衷，阿迪亚眯起眼睛，说起一件往事。“知道吗？战团以前也有过非常出色的新成员，周围的人也像今天一样感到恐惧。当天夜里，有人摸到他身边，用枪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后背一凉，叶沁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脖子。“后来呢？”
“死无全尸。”詹宁突然说道。叶沁的手猛地一抖。大概是对刚才的失败还有些耿耿于怀，詹宁的语气并未缓和下来。“我说的是那把枪——被融了个彻彻底底，连个枪托都没剩下。”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叶沁疑惑道。
“因为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是我。”
“那被你偷袭的那个人……”
年轻的首领点点头。“是我。”
叶沁向詹宁投去同情的目光。“你拿枪的那只手还好吗？”
得到关心，詹宁暂忘前嫌，朝叶沁露出感激的神色。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把手续的情形告诉她。但叶沁想一定很惨。
“最后一个问题，你进入乐园，是为了什么？”阿迪亚问道。
“找到乐园的真相。”说完，叶沁立刻觉得自己答得有些空泛。“如果这是面试题，我还可以拓展开来讲讲。”
阿迪亚点点头，也不知道把她的话听进去多少。“可以了。”
“就这样？”叶沁有些惊讶。
“就这样。”
“你这个首领好随便。”叶沁嘟囔了句。
一旁的詹宁露出一个促狭的笑，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阿迪亚往后闲闲靠在椅背上，眼神冷而薄。“那就来做点不那么随便的事情吧。”
话音刚落，叶沁和詹宁齐齐看向他。
集会所里，依旧有人在小声说话，听不分明。墙壁没做消音处理，很多声音混在一起，成为一种嗡嗡的底噪。阿迪亚的声音，很容易就从其中脱颖而出。“伸手。”
叶沁迟疑了几秒，将手交给他。叶沁见过他让房间一瞬间变成火海，也对他融掉一把枪托的过往有所耳闻。心中对触碰他这件事还是本能的有些抗拒。意外的是，他的手指很凉。那双手骨节有力，指腹侧面能摸到薄薄的茧。手掌相握的瞬间，阿迪亚深深看了叶沁一眼，但他什么也没说。
“詹宁，交给你了。”
詹宁颔首，阿迪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詹宁似乎是那个主导者。在叶沁的印象里，所有人都喊他‘调平师’，这是他有别于其他能力者的地方吗？那么……他具体的能力，又是什么呢？光从字面上来看，像是能够平衡什么东西——
手心被轻轻划了一下，叶沁抬头，撞上阿迪亚的眼睛——走神被发现了。
“首领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詹宁双手分别握住叶沁和阿迪亚的手腕。
“不，这次我希望你缔结的，是我对她的单向印记。”阿迪亚说道。詹宁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眼珠死死的盯着阿迪亚——那架势像是恨不得在他脸上凿一个洞。阿迪亚的语气却很平淡。“不用看了，我确认。”
接着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叶沁，我承认你是与我对等的合作者——我不会背叛，出卖或者伤害你。我愿意承担你受到的全部伤害，直到你我愿望实现的那天。”他继续说道。
“首领！！”詹宁制止道。
“继续。”而阿迪亚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詹宁眼中涌出很多叶沁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但他没再开口说一句话，而是更紧的握住叶沁的手腕。手心的热度陡然升高了，并且越来越烫，像是有一块烙铁肆无忌惮的从叶沁的手掌中熨过。叶沁强忍着不让自己喊出声，因为阿迪亚看起来无动于衷。——就好像同样的事情曾在他身上发生过很多次。
终于，詹宁松开手。“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叶沁的错觉，他原本浅灰色的瞳仁里闪过一丝金色流光，但很快就消失了，原本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看上去有些凝重。
阿迪亚的手上出现了一道绯色印记，细细窄窄，像一簇火苗，从手掌根部一直烧到手心，焰尾则扫过中指末端。
叶沁看了看自己的手，一片光洁的皮肤上，什么也没有。“这是什么？”叶沁疑惑道。
“卖身契。”阿迪亚说道。
“我的？”
詹宁嗓子眼发出响亮的‘咕叽’一声，像是把什么话强行咽了下去。
“差不多，以后你就知道了。”艾因从斗篷下摸出一样东西扔给叶沁——那是一枚使用过的弹壳，表面上有火焰图案。“这个给你——是我们战团的标记，往后你带在身上。战团的每个人都有。”
“有了这个。就代表首领完全认可你了。身上带着这个东西的，战团人都会把他当朋友。”詹宁说道。
我还想追问，艾因已经率先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可现在还不到九点——”叶沁连忙说道。
他没有理会叶沁，稍稍提高了嗓门——是在对她身后的佣兵们下令。“所有人，今晚十一点五十分大厅集合。”
叶沁算了算可以睡觉的时间，识相的闭上了嘴。离开前，她想到什么，转过头去，小心翼翼的看向心情明显不怎么好的‘二把手’。“詹宁，等下我睡觉的时候，你不会也想对我下手吧？”
阿迪亚重新戴上了手套，勾勾唇角。“我想他现在不会了。”
调平师先生满脸不情愿，但他最终还是点点头。将手握成拳放在左胸口的位置，恶狠狠的瞪着叶沁。“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接下来，我不仅会把你当朋友，还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