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神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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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东京潮热(八)

当二人组在高桥美夏家中沙发上睡得七仰八叉,宋哈娜三人在情侣旅馆试图修复通讯时,东京的雨势依旧磅礴,浓厚的雨云覆盖天空。

警视厅今晚格外的忙碌,整个东京的地下君子们都前所未有的活跃起来,大大小小的暴力社团雨后春笋般出现在街头。

这些yakuza们似乎有一个统一的领袖,他们在街头集结,不断地有新成员从街角巷尾加入进来,都是黑色的雨衣,医用口罩遮挡住了面容。汇聚到一定的规模后,整片街区都被黑色侵染了。于是他们行动起来,沉默着奔跑,街道似乎都在微微颤动。

砍刀和球棒砸开了各个娱乐场所和浴池的大门,四处都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赌场中的帕青哥机器被粗暴的推倒砸烂,遍地都是滚动的钢珠,夜间安保人员闻声掏出了手枪,下一刻手腕出传来刺骨的冰寒,数不清的砍刀如雨落下,他们抱着断手滚动哀嚎,顾客们也没能幸免于难。

终于,第一声枪鸣在歌舞伎町打响,随后是一阵爆豆般的自动步枪连射,将整个东京从沉睡中唤醒。

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街头,打空了弹匣的自动步枪被随手扔在水坑中,硝烟来不及升腾便被雨水冲散。在他前方不远处,歌舞伎町一番街的招牌坠落下来,重重砸在地面上,霓虹灯管迸射出无数火花。

这时有闪电劈开了夜空。男人迎着倾盆的暴雨仰头看去,眼眶中的瞳孔只有针尖大小,骇人的眼白在夜色中分外醒目。

“敵襲!敵襲!(敌袭!敌袭!)”风俗店、浴池、赌场,每一处娱乐场所都传来预警的高呼声。衣冠不整的客人们不顾暴雨从店中奔逃而出,他们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山口组的地盘上遭遇袭击。

山口组统御了东京地下世界百年之久,从未有组织能够撼动它的地位,就连警视厅也对它无可奈何。但今晚,如林的刀与枪让它史无前例的流血了。

若头们从睡梦中被枪声惊醒,手机屏无一例外都被未接通话和短信铺满了,他们快速穿好西装,从枕下拿出手枪,上膛,然后回拨给手下。

得知具体情况后,他们的面色都出奇难看,即使是深夜的时间,也毫不犹豫拨通了组长的电话,每个若头得到的命令都是坚守,不惜一切代价的坚守。

很快,大量若众被聚集起来,在干事们的带领下开始形成防御。

在这紧急的时刻,再没有人去遵循传统的极道风格,举着枪支的人向持刀者扫射,钢芯弹穿透身体打在墙壁上,鲜血顺着墙向下流淌,夹杂着一连串深深的弹孔。

有人员庞大的组织隔着街道对峙,武士刀出鞘,刃口在火光的映射下反射出森冷的光。粗重的呼吸声连绵在一起,竟隐隐与暴雨落地声分庭抗礼。

所有人都是沉默的,在生死存亡的危机下根本不需要干事们的动员,风俗街是他们的重要收入来源,也是他们的家,山口组成员们浸淫黑道多年,每个人都清楚的知道,如果失去了领地,他们再没有其他的生存技能。

yakuza们也是要成家的,很多人已经结婚,有贤惠的妻子和不听话的儿女。失去风俗街就等于断绝了家庭的经济来源,身为男人的尊严和责任让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士刀,每个人的心中都燃烧着烈火,他们做好了砍开对手咽喉的准备。

不知是哪一方率先行动的,两拨黑压压的人群开始沉默着相向冲锋,整个街道都在踢踏的脚步中震动,第一捧鲜血溅射到空中,交锋的瞬间便有人员伤亡。

肾上腺素让男人们如狮虎般勇敢,他们并不精通刀术,所以不做防御,武士刀在店铺燃烧的火中泛着寒光,很快就变成了鲜红的血光。每一刀都是进攻,他们的刀锋斩开对手的身体,自己的胸膛上也冒出敌人的刀尖。

暴雨下个不停,雨水冲刷地面,卷带着浓郁的血,是暗红色的,刚刚从身体中流淌出来,带着温热的体温,又很快在冰凉的雨水中冷却。整片街道都是暗红色的。

山口组成员们逐渐处于弱势了。

对手组织简直就是狂热的恐怖分子,右臂被斩下就换左手持刀,刀尖穿透腹部他们就握住刀锋近身互捅,手指被切烂也浑然不觉,好似不知疼痛为何物。

已经有很多山口组成员倒下,在暴雨中挣扎着,翻滚着,有的缺失了手臂,有的大腿被刺穿。更多的人是安静不动的,他们的胸口和后背上有着几乎透亮的血洞,对手将刀锋刺入他们的身体后还要拧动刀柄,快速失血让他们无力的跪倒,趴下,溅起一捧水花,再也不能站起。

这场凶狠血腥的战斗很快就迎来了尾声。若众们将尚存的干事团团围住,护在中间,他们身上到处都是刀伤,雨水将鲜血冲掉,惨白的肉翻露出来,但他们依然顽强的举着武士刀,背靠着背,刀锋朝向包围他们的狂信徒。

严重的伤势让他们在风雨中颤抖着,泪水从眼中流出,与雨水混合在一起,不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已经战死兄弟们的哀伤。

那些静静躺在暴雨中的尸体,曾与他们勾肩搭背,在风俗街上肆无忌惮的行走,收取到保护费后便包场浴池,泡在温泉水中相互比较谁的纹身更有气势。他们曾无数次的并肩作战,成功抢下地盘后互相处理伤口,凑在一起用香烟接吻,烟雾缭绕中喝骂着,大肆嘲笑对方的失误。

可现在这些兄弟都已经不在了,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眼前倒下,挣扎,又安静下来。

一些若众被推开了。仅存的干事从保护圈中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的提着刀,一步一步的向外走,每迈出一步身上都有新的血液溢出。

他走到最外圈,与若众们肩并肩的站在一起,站定了。

“光栄です,かつて皆さんと一緒に仕事をしたことがある(很荣幸,曾与各位共事过。)”他轻声说。然后,武士刀缓缓平举。

狂信徒们围聚上来。

风雨中,男人们背靠背咆哮着,刀锋斩开雨幕。

联邦历742年,盛夏,东京的地下社会迎来了史无前例的大洗牌,在黑道山巅上屹立百年之久的山口组被全面清洗,名为‘鸦火堂’的新生组织君临东京。

据说在那个夜晚,火海将整个歌舞伎町淹没,倾盆的暴雨都无法熄灭火光,军方自卫队发布了一级警戒,装甲车和达林机炮封锁了所有街道。胆子大的人从窗口窥视,他们说看到有人在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奔跑,撞破玻璃后消失在楼内,那层楼的灯光不久后便熄灭了,有枪口的火光在走廊中闪烁。

很多年后,历史学家将这一天命名为‘流血之夜’,他们认为这是后来不久便席卷了整个联邦的‘旧月之征’的开端。

自此之后,某个被隐藏在历史中的神秘种族向世人揭开面纱,英雄们开始崛起初露峥嵘,身先示卒的名将们崭露头角,他们如狮子般咆哮星空,又流星般陨落,将血与泪洒在联邦的每一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