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两个人的战争（二）
海鸥三号是典型的氧动力鱼雷，航速最高可达104节，换算成世人俗知的单位就是每小时198公里。
这样的速度在联邦时代并不算快，毕竟艾尼路电动车的最高时速也已经达到了每小时200公里，但坐在一辆飙速的电动车上的感觉跟挂在一枚飙速的鱼雷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前者是铁包肉，碳素合金的车框会给你带来满满的安全感，后者是肉包铁，沿途扑面而来的海水和零星的海鱼让陈叙海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深海恐惧症。
尤其是还不知道这枚鱼雷有没有镶嵌爆炸部。
“校长，欧洲分部设置在兰多分多群岛上没错吧？”陈叙海伸手抹掉粘在外骨骼动力甲面罩上的一只海星。
“没错，看来你文化课成绩也相当优异，这种偏门的知识点考试很少有所涉猎的。”
“那我猜他们会布置海防......我们这样坐着鱼雷一头闯进去，真的不会被海防武装打爆么？”
“当然不会了。”校长的声音无比镇定，老神在在。“西格玛早就发现我们的行踪了，大概半个小时前欧洲总部应该就收到了我们要前来拜访的消息，他们会排成长队在海岸边欢迎我们，没准还会有乌克兰美少女啦啦队们摇着手花跳热舞。”
神他妈乌克兰美少女啦啦队......我们坐着鱼雷像神风敢死队一样向他们的海岸防线冲锋，就差没在头上缠一圈白布中间画一个红太阳了，人家不拿速射炮把我们轰成渣已经算宽宏大量，校长你还指望他们对我们表示热烈欢迎？
欢迎什么？欢迎我们拿鱼雷炸他们么？陈叙海哀叹自己即将迎来的悲惨命运，也许现在应该找点白色的东西，比如内裤什么的......上岸以后马上摇晃起来示意投降。
要是外骨骼动力甲是白色的就好了，他一定第一时间弯腰扭屁股让自己显得人畜无害。
“叙海，你好像有点紧张，是第一次坐鱼雷赶路么？”通讯装置中传来校长关切的问候。
说的校长你好像经常坐鱼雷一样......
“放宽心叙海，这枚鱼雷没有部署爆炸部，我们会像坐气垫船一样飞跃海岸，落地时有外骨骼动力甲保护我们。”
“校长你这么一说我有点安心了。不过落地之后怎么办，功率全开直取霍铂先生的老家么？我们人手不足，我觉得擒贼先擒王比较好......”
“当然不了。”校长斩钉截铁的说。“面对敌人我们要擒贼先擒王，但他们只是家里不听话的熊孩子。对付熊孩子就要彻底的打压住气焰，我们要正大光明的一路平推过去......打翻他们所有人，然后掐着霍铂的脖子告诉他消停点，别整天跟那些政治家们混在一起。”
校长爽朗的笑道：“欧洲分部最近几十年来太安稳了，莱茵星廊中一直是我们亚洲分部顶在主战场上，他们的学员素质每况愈下，去年甚至只为铁驭补充了十二名真正的战士，但吃到嘴里的津贴却一分不少。他们专研于科技确实是好事情，但太偏科了可不行，而且，这样很不公平，让我非常不爽。”
“叙海，你看过一部叫‘叶问’的电影么？那是旧时代的老片子了，里面的主角有一句台词叫‘我要打十个’，待会你可以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喊出来，然后再把他们揍得人仰马翻。”
“不了校长，谦虚低调向来是铁驭的优良作风不是么。”
“大多数时候是这样，但这次是特殊情况。”校长的声音低沉起来，庄重又严肃。
“叙海，我要你记住一件事情，过去的三十年、二十年，乃至于现在、今天，在莱茵星廊中铁甲裹尸的都是我们亚洲分部的孩子们......我上任之前就是这样的情况，上任的十年里依然如此。我说过，这非常非常不公平，让我非常非常不爽，我不爽他们已经很久很久了，昨天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你也还是个孩子，叙海，因为那高的离谱的阵亡率，亚洲铁驭的大部分战士都是孩子。铁驭战士确实在宣誓时便已置生死于不顾，但我依然觉得很不爽，凭什么死的都是我亚洲分部的孩子，其他分部拿起津贴来却你争我抢毫不手软？甚至牵扯到联邦政治中，借助联邦政府的力量对我们施压？”
“我的孩子们可以在莱茵星廊中流血，但绝不能拖着残躯下了战场之后还要流泪。”校长语气平静的说。
陈叙海沉默下来。
他想到了远在大洋彼岸的一个朋友，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位朋友去年新年时发放了整整二十三个月的津贴福利，而他已经快忘记年终奖长什么样了。
他又想到了自己过去经常借着任务出勤的机会勾搭富婆，拿着陪酒卖笑换来的钞票贴补医院重症监护室中的父亲和读艺术专业的妹妹。
不知道父亲病床前的那束花有没有干枯。
他此刻坐在疾驰的鱼雷上，心思却莫名其妙的飞远到了千里之外的圣地马哥，那里的绿化极好，每逢夏日，层叠的树冠就在夏风中海浪般涌动，树荫遮蔽住阳光，淡黄色的小野花在树根附近茁壮生长。
绿色和淡黄，是最富有生命力的色彩，他希望父亲在偶尔清醒时能透过窗户感受到这股生命力。
放在父亲床头的花就是圣地马哥随处可见的小野花，它们的顽强程度堪比野草，即使种子落在了不见阳光的墙角，来年春天也会在青苔和阴影中绽放出一抹淡黄，他将这束花种在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泥盆里，临走时特意叮嘱护士每隔几天给它浇浇水。
妹妹的学费也该提上日程了，无论在什么时代，艺术都是个烧钱的专业，低价的老师水平不高教不出来好学生，名校教师的要价又过于高昂，短短一小时的大提琴课要从他的账户中划走整整两千联邦币，两千块钱都够他吃二十顿麦乐鸡或者喝四瓶白俄首都。
不过既然妹妹喜欢，那让她学就是咯，父亲病倒了不是还有自己么，俗话说的好，长兄如父。
陈叙海始终奉行着旧时代的男人准则，父亲重病那就要让他住最好的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妹妹喜欢艺术那就给她请最好的高校教师接受最优良的教育。这些都是他所珍视的，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而他不介意为了这些偶尔客串一下夜店小白脸。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流连于各大夜店中长袖善舞的男人其实是一个强悍到能摧金裂石的铁驭战士，那双迷死万千富婆们的桃花眼不仅可以盈水含笑，必要时还会透出狮子般的凶光，白皙如玉的双手也可以稳稳的扣动扳机射出夺命的子弹。
“我爸还欠圣心医院三百七十万医疗费。”片刻后，陈叙海轻声说。“校长你帮我垫了这笔钱，我帮你把欧洲分部的狗脑子打出来，事后我会对这次的行为自己负责。”
“成交。”校长毫不犹豫的回应。“不过别忘了，你也是我的孩子啊叙海，孩子只需要听话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鼓起信心，他们真的很菜。”校长补充道。“我看过你上次的任务记录，那个叫威斯的混血种是个例外，就算是我在他手里也讨不到好，他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是打熊孩子的时候。”
从面罩中已经可以看到兰多分多群岛了，黑色的海岸线横梗在一片汪洋中，海浪滔天而起拍击在礁石上碎成大片的水花，狂暴的台风清空了整个海防线，只余下零星的黑点，那是在海水中沉浮的水雷。
海岸线上确实有人在欢迎他们，沿岸搭建起了一座防汛房，即使是C5级别的台风也无法撼动它，黑色风衣的人们站在房里面容肃穆，几座机甲用的达林速射炮架在防汛房上，炮管在风雨中缓缓转动预热。
临近海岸时，海鸥三号鱼雷尾部点火器再度喷射出焰尾，它在二次动力的加持下破水而出，跃过水雷密集阵，如一只海燕般腾空而起。
当它到达最高点后，两具外骨骼动力甲同时解锁，两条固定用的铁链交织旋转着极速飞向防汛房，带着呼啸的破风声，一左一右抽弯了达林速射炮的炮管！
这枚鱼雷的确没有配置爆炸部，但它带来了比炸药更强大的武器。外骨骼甲功率全开，两道黑影脱弦利箭般射向海岸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