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会爱他
帷幕最后一次落下，人群开始散去，对演出讨论的声音仍然在校园里回荡，夜晚自有的静谧的氛围在这突如其来的嘈杂之下，开始恢复了些许生气，落叶声，虫鸣声，仿佛都被他们激烈的讨论声打断了美梦，纷纷开始发出自己的声音，加入这场声势浩大的讨论激流这种。
萧灿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绪失去了往日的沉着和安静，此时的他有些急切，想要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他想要好好地看看那个轻易把自己弄得天翻地覆的疯丫头还可以对他说出那些撩人心弦的话来。
可是见了之后呢，萧灿突然有些无措，自己该怎样去回应呢？他像是第一次和女朋友约会的笨拙的男孩子，怀着最急不可耐的心情，却还是要紧张不已的暗暗揣度自己的台词和剧本。
萧灿的心被最汹涌的浪潮所淹没，思绪迷茫的到处游荡，一路还在跌跌宕宕，翻山越岭。
“阿灿。”被欢快的声音叫醒，萧灿不自觉的赶紧应答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刚转过身去，就被一个小小的身躯撞个满怀，还带着没有散去的淡淡的香水味，是好闻的铃兰香味，清冽干净，满怀盈香，女孩用双手紧紧地抱住男孩，萧灿刚刚还像是一个怀着对战场的未知却不得不整装待发的将军，此刻却被这片刻的温暖融化了盔甲。既然已经丢盔弃甲了，那不妨就输个彻底吧，他对她永远只能俯首称臣。
萧灿变被动为主动，一只手把南羽紧紧地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去揉着她柔软的长发，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像是早晨初生的阳光，和煦舒服，比中午的烈日更能轻易融化人心。
“小羽，这位不会就是，你的男朋友？”和南羽一起出来的同学看着这一幕，惊讶，狂喜，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南羽从萧灿怀里转出来，拉着他的手向她的朋友走去，“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我家萧先生。”
“你们好，我是萧灿。”几个朋友惊呼出声，却都带着祝福的喜悦。萧灿看着眼前的南羽的朋友们，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认可了一样，阿羽的那句我家萧先生，他很是受用。
“以后就请你们多多照顾我家小姑娘了，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可以随时开口，我一定竭尽全力。”或许在外人看来这只是一句再客气不过的场面话了，但是南羽知道，这是萧灿真诚的嘱托和承诺，他拥有的感情不多，所以得到了也会格外的珍惜，用着自己的方式，给出自己能给的一切。他们现在好像是最普通的被朋友祝福着的恋人，开始希冀着未来，渴望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庭澜是萧灿为南羽建的家，现在，是他们共同的家，萧灿把南羽搂进怀里，两个人坐在庭澜花园的秋千摇篮上，漫天星光披洒，给下面走过的风，也披上了一层朦胧。萧灿，看着怀里安安静静的小姑娘，轻轻地吻了吻她飘散的长发，今天，他大概会用自己的一生去铭记了。
“阿灿。”“嗯？”南羽有些犹豫，像是很大的决心似的才开口。
“阿灿，明天中秋节，我陪你一起回一趟家好不好？”似乎是看出了小姑娘的心思，上次的事情，并不会就此揭过去，可萧灿不希望南羽和萧渊接触太多，他并不否认自己很渴望拥有一个父亲，也可以像个有父母关心的孩子那样，享受着亲情，可是萧渊不同，他的深沉与可怕总是让萧灿觉得可以随时摧毁自己现在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阿灿，他不是你的爸爸吗，去拜访他一下吧，他一定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去看看他，不会有父母去和儿子计较的。”似乎是看出了萧灿的犹豫，生怕他直接拒绝一样。
“你现在不怪他打伤我了？”看着小丫头惊慌的模样，萧灿好笑的刮了刮她的鼻子。
“他打你肯定是他的不对，可我当时生气对他的态度也很恶劣不是吗？阿灿，去一趟吧，好不好。”像是撒娇一样，南羽轻轻地摇晃着萧灿的胳膊。
“阿羽，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想去拜访他吗？”对于这样的南羽，萧灿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可是他还是有些犹豫，他很害怕萧渊会对南羽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阿灿，你好像并不喜欢你爸爸。”像是在安慰一般，女孩想去抚平男孩微微皱起的眉头，谁会不渴望爱呢，谁会喜欢享受孤独呢。
“阿灿，这个世界很美好的，早晨有安静平和的日出，所有的一切都会踏着这份平和，慢慢的，开始变得鲜活起来。然后是喧闹的人群，微小而又无处不在的爱和善意，还有在角落里默默绽放的花朵，等你看到了更加盛大壮阔的日落，你可以再等等，或者就找个地方安静的坐下来，给自己买束花，喝杯茶，等你再抬头，就会有满天的星星，还有一轮最皎洁的月亮陪着你，阿灿，你可以去相信，这一切都是奔你而来的。所以啊，这么美好的一切，你一定要花光你长长的一生去好好感受啊。”
南羽缓缓地说出这些，语调又轻又柔，像是在慢慢的展开一幅美丽的画卷，然后再为他细细的解说出来。只是希望他的男孩可以温暖和善意，可以少几分哀愁和悲伤，可以多得到一份关心和祝福。
“好，阿羽，我听你的。”萧灿看着女孩期待的眼神，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所以他不想把这层美好的假象戳破，至于这层假象后的一切血淋淋的现实和肮脏的世界，只要他为她掩盖住就好，她的眼睛，只需要看到最美好的一切。
“会长，少爷和南羽小姐到了。”
“让他们进来吧。”萧灿本来就不会常来这里，更何况这次是带着南羽，萧渊对有些诧异，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还是不动声色的样子，最近南境那里有了楚天行的消息，过了这么久谭惊川也一定得知了南羽的所在，任凭萧灿藏得再好，也不可能躲过那两只大小狐狸的眼睛。萧渊并不明确楚天行对南羽的太多，或许楚天行现在缺的只是南羽父亲南霆的这一块拼图，而这唯一的线索现在就在南羽身上，有楚氏暗网密码这么大的诱惑在前，萧渊不认为楚天行这样的老狐狸会把亲情排在前面，再加上有谭惊川虎视眈眈，如果因为南羽，楚天行和谭惊川联手对付萧氏，那萧渊岂不是得不偿失，所以，他决定这这之前要拿到暗网密码的线索，无论是用什么样的手段。
“爸，我和阿羽来看您了，这是给您带的礼物，一套水洗，想着您应该会喜欢的，中秋快乐。”萧灿说着把礼物放下，他知道萧渊并不会领情，在他的眼里，权势和财富，大于一切。
“叔叔，中秋快乐，我和阿灿，一起来拜访您一下。”南羽暗暗的抓住萧灿背后的一片衣角，心里早已经在敲锣打鼓了，本来鼓足的勇气，在看到萧渊那一副始终紧锁的眉头和写满狡黠的眼神中，逐渐开始溃散开来。
萧灿感觉到了南羽的紧张，背后那只不断握紧的手都快把他的衣服扯得不成样子了。萧灿伸手搂过南羽的肩膀，让她紧靠着自己，仿佛是在给她安慰，想起昨天晚上那个义正言辞的小姑娘，萧灿只觉得无奈，这么天真的小姑娘，没有他可怎么办啊。
一顿饭，吃的尴尬无比，南羽一直暗示着萧灿和父亲多聊聊一些生活上的事情，可萧灿就像是没看懂一样，刚提了一句，接着就不再说话了，南羽想，萧灿也只是还在因为上次的是有些生气吧，这倔脾气的孩子，可当她想开口打个圆场说父子没有隔夜仇时就好像被萧灿提前算准了一样，把菜及时的放到她碗里或是直接送到嘴里打断了她的话，唉，幸亏是萧渊没怎么接话，不然他家阿灿这样子的态度岂不是显得更加没礼貌。一顿饭下来，南羽觉得比不吃还要难受。
“灿儿啊，你去后面地下室里，有件事你要解决一下，你张叔在那里等你。”
“改天再说吧，我们先回去了。”说萧灿说着就拿起外套准备带着南羽离开。他大致可以猜到萧渊要让他做什么，那个所谓的地下室，其实就是一间阴冷的牢房，专门处置萧氏内部的人用的，他在很小的时候萧渊为了锻炼他的魄力和胆量，就让他在那里旁观，他在那里见证了太多的生死。可今天阿羽在这里，他不知道被关在那里的人是谁，今天他也不想去管。
“阿羽，走吧。”萧灿拉着南羽的手走的很快，好像他觉得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他们一样。
“麦承也在那里等你，去不去，你自己决定。”萧渊重新坐回沙发上，摆出一副真的无所谓的姿态，但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这个儿子已经在慢慢的脱离他的掌控了，为了他微不足道的感情，他在慢慢抛下他曾经拼命换来的一切，只要是被冠以罪恶之名的。
萧灿想彻底的洗白自己，让自己可以彻底抽身脱离出来，萧渊心里清楚，这些年自己虽然掌控着萧氏，可是自己的这个儿子却在最深的暗处扎根，而萧氏这棵大树的枝繁叶茂，是因为有他为错综复杂的根部脉络输送养分，而自己之所以不去追究，是因为这萧氏迟早要交到他的手里，但如果他真的脱身而出，萧氏的基业就会毁于一旦，萧渊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宁愿萧灿永远在这潭泥坑里挣扎。
萧渊知道，如果任由萧灿这样下去，他一定有能力去完成他想要的一切，至少自己这边他可以做到，而这样的危险都是因为自己以前对他太过放纵，萧渊不禁有些后悔。
他比谁都清楚，如果不能阻止一个人期盼光明的目光，那就把他彻底拖进深渊。
“阿灿，麦麦他，出什么事了吗，你还是去看看吧，你放心，我就在这里等你。”南羽看着萧灿凝重的表情，感觉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并不知道自己失去的记忆到底是什么，她之所以不再去想是因为她本能的告诉自己不要想起，她能感觉到自己心里的忐忑和恐惧，而阿灿一定知道，她不愿意去猜，阿灿对她的感情她再清楚不过，她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只有阿灿，她可以无条件的信任和依赖。
“阿灿，麦麦不是你的好兄弟吗，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哪里也不会去的。”
“不该说的，希望您不要说，不然，我不介意上次跟您说的话变成现实。”萧灿现在很后悔带她来到这里。
“阿羽，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你就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乱跑知道吗？”
“好，知道的。”南羽看着萧灿焦躁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做错了什么。萧灿揉了揉南羽的头发，像是在给她安慰，让她安心。他现在只能去相信，萧渊不会去轻易伤害南羽，而他对萧渊还有价值。
“南羽小姐，可以和你谈谈吗？”萧渊放下手里的茶杯，注视着萧灿跑开的身影。
“当然可以，今天本来就是要来和您谈谈的。”南羽坐在萧渊的对面，中间隔着桌子，像是棋盘上的楚河汉界。
“那就谈一些我们都感兴趣得吧，就谈谈灿儿吧。”
“好，就听您的。”
“你知道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我或许，比您更加清楚。”南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她却因为萧渊对待萧灿等的态度而感觉到很愤怒和不平。
“你放心，很快，我会让你看到萧灿的真面目的。现在，我只告诉你，我希望南羽小姐可以帮我一个忙。”
“您希望我帮您什么？”南羽有些不明就里，真面目吗，有什么是自己从来不曾真正窥视到的，到现在，她却觉得萧渊不会真正的为萧灿考虑什么，但还是怀着半分期待，毕竟，她不想阿灿会就这样被最亲的人伤害。
“也不难，帮我劝劝萧灿，让他好好地听我的话，别试图逃离我的掌控。”萧渊知道南羽不会这样做，但他今天的目的不在于此，而是在布下一个可以解决掉一切问题和隐患的局，而这个局中，感情就是唯一的利器。
“什么掌控？阿灿他是您的儿子啊。”南羽的声音都在隐隐的颤抖，她对自己的猜测有些不敢去相信。
“儿子？我最趁手的利器和棋子而已。”
“阿灿，他不是一棵草，不是没有感情的棋子和利器，他也有人无比炽烈地爱着啊，至少，我会爱他。”像是在一遍遍地强调着自己喜欢的那个男孩的珍贵，就能够多得到萧渊对他多几分的关爱和怜惜一样，南羽几乎哭了出来，她甚至不能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可以让一个人放弃父子亲情去不顾一切地追逐。
“求您了，别这样对他，这个世界上，只有您是最不能伤害他的人啊，您是一个父亲，应该是他永远都可以毫无顾忌地去拥抱，去倾诉的人，这样至少，就算有一天他觉得太孤独，太痛苦时，也有一个归处，想着还有人记挂着他，他总还会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南羽有些语无伦次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只是觉得阿灿那样的男孩子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南羽小姐，你可以问问他，这些多余的感情，并不重要，他或许，也并不会在意。”萧渊听着南羽的哭诉，只觉得天真和幼稚，感情只会成为一个人的软肋，就像是萧灿对她的感情，如果没有她，现在的萧灿会站的更高。
“这很重要。”南羽从没有觉得可以这样的愤怒，“这些并不是无谓多余的感情，这很重要，至少对他来说，很重要。这个世上任谁去伤害他，他都可以去面对，可如果那个人是你，他视为至亲的父亲，你让他怎么承受啊。”
“阿羽。”萧灿从门口走进来，南羽听到他的声音慌忙背过身去，胡乱抹干净自己的眼泪，因为太过用力，等她站起来勉强挤着笑时，一双眼睛又红又肿。“阿灿，处理好了吗，风有些大，我们回去吧。”南羽极力掩饰刚刚发生的一切，她不想让萧渊的那些话传进萧灿的耳朵里。
“好，我们回家。”说着拿起外套披在了南羽身上。
“我让麦麦留下了，剩下的事，等我有时间再说。”萧灿手上的动作未停，对萧渊说话的声音却不带任何的情绪，甚至有些冰冷。萧渊看着萧灿牵着南羽的手离开，风吹在他们身上，地上还未来得及清理掉的落叶在他们走过之后开始乱舞，卷起一些尘土，马上就要深秋了。
萧灿带着南羽走在回庭澜的路上，小姑娘藏不住情绪，坐在副驾驶上始终低着头，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打开了车窗，外面微凉的风吹进来，南羽连忙拉紧了衣服，却还是倔强的把头扭向窗外，不敢去看旁边的人，害怕自己的情绪被他发现。
“阿羽。”
“嗯，我在。”小姑娘忙不迭地答应这，却狠狠地吸了一口凉风，连连咳嗽起来。萧灿把车停在路边，关上了车窗，替小姑娘紧了紧衣服，然后就那样盯着她的通红的眼睛，车里很温暖，连风都吹不进来。
“阿灿，怎么啦？”南羽被盯的有些不自在，好像自己的小秘密被发现了一样，心虚的想要转过头去。可还没有来得及动，萧灿就整个人凑了上去，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小姑娘又委屈又有些羞恼的表情，心里好像是一汪无甚波澜的深潭，兀自被人投进去了一颗小石子，并不疼，却总是被泛起的圈圈涟漪弄得刺痒。
“阿羽。”
“嗯？”南羽软软的回应着，她不敢发出任何大一点的声音，好像会惊动一些什么东西似的。
“阿羽，我是不是没人要了。”萧灿的表情委屈极了，像是一个得不到偏爱的小孩，想要在南羽这里寻求几分安慰。毕竟他的阿羽最心软了。
“当然不是，”南羽着急着开口否定，不自觉身体往前倾，可她们离得太近，并不大的动作却也让她有些失了腰间的支撑，正要想后重新靠回去，却被萧灿一只手环着腰搂了过去，他们几乎紧贴着对方，连呼出的热气都就那样纠缠在了一起。
南羽只能靠着萧灿手上的力气支撑着，最后索性用手环住他的脖子，无比认真的解释道：“阿灿才不是没人要的小孩儿呢，我会爱你的，阿灿，没事的，你还有我，我永远爱你。”小姑娘越说声音越小，脸颊上渐渐浮现的酡红好看的让人心颤，萧灿的眼睛染上了这样的颜色，透着淡淡的猩红，可嘴角的笑就那样晕染开来，流至心头，喝醉了一般，想要抵死沉溺。萧灿在南羽红彤彤的眼睛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进了时间的长流里，无声无息，悄然而至，却让人一生都难忘那时对那样美丽的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