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除夕夜的雪
除夕夜的烟花在盛大的绽放着，它的一生都只为了这一瞬间的绚烂。雪花纷纷扬扬的落着，今年的冬天好像很漫长，以至于人们都习惯了寒冷。
街上的店铺冷冷清清，人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家，这些烟花是他们幸福的见证者，就像那点点的灯火，每一盏灯，都为这美丽的有些荒凉的夜晚添上了一抹色彩，融化了着急落入凡间凑上三分热闹的雪花。
南羽一个人走在路上，怀里抱着窝成一团的星星，街上没有什么人，此刻她的身影就像是飘荡而来的游魂，无处可去。
“不好意思，麻烦一下，我想要一块面包，谢谢。”正在抱怨着除夕夜还要加班的便利店工作人员被这突然飘过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没好气的边走过去边抱怨个不停，
“这大过节的，还真有人来啊，没家回还是怎么着...”女员工突然被眼前地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纤弱瘦小的小姑娘浑身污秽，脸上更是脏兮兮的，几道划痕还在渗着血珠，白色的毛衣早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袖口处手腕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泥污，血迹狼狈的在上面铺展开来，裤子膝盖处还在随着她双腿的用力支撑而不断地渗着血，也许伤口原本并不这么可怖，但是那一道深深的伤口，不难想象是因为某些原因而又被狠狠地裂开了一次。最奇怪的是，那个小姑娘怀里还抱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狗，那小狗的身上的皮毛凝固着红色的血渍，看不出来究竟是它主人的，还是它自己的。这一幕即使后来警察来询问是她依然能够清晰的描述出来，她从没有见过一个小姑娘可以那么冷静的去忍受那些疼痛，甚至因为她有气无力的声音想要帮她报警或叫救护车时，她却只是扯出一个微笑以示感谢“谢谢，不用了。”
四个小时前，这一切都要开始画上句点。
南羽带着星星走在街上，家里太过冷清，可是这片刻的清醒又实在来之不易。
除夕夜，正是所有奔波劳碌的人回到自己温暖的家里去好好享受团聚的日子，可是，她和星星却像是被抛弃的小孩，只能互相取暖，在街头徘徊着，无处可去也许是自小生长环境的原因，她对一些特殊药剂的味道有着本能的感知，她知道谭惊川为了缓解她体内注射的致幻剂的药力，一直把可以缓解的药物放在她的牛奶或者是水里面，三到五天左右是一个周期，他是不会那么轻易地让就此得到解脱，但南羽却不想这么活着，靠着药物去维持生命，然后再去无休止地忍受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的幻觉带来的精神上的折磨，直到她向自己最痛恨的人妥协。
有时候，她甚至都分不清楚自己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假，她只能靠星星来辨别。今天是第四天了，从昨天开始，南羽就能感觉到自己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身体一会儿沉重一会儿又轻飘飘地，她清楚地知道，也许自己并不能坚持太久了，只是有些不甘心，她不能再向自己爱的人道别甚至于对阿灿都不能有更好地劝慰和结束。南羽不能想象当萧灿知道她就这样离开时，会是怎样的心情，他一定会怪她的吧，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去摧毁一切，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结果，她希望他可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对这个世界满怀善意和温柔，大胆的去拥抱阳光，那样好的他，值得拥有一切最美好的幸福。
“星星，我的新年愿望，希望阿灿余生平安顺遂，希望他，忘了我。”南羽淡淡的笑了起来，好像眼前是一眼就可以看到头的美好的未来。星星轻轻地蹭了蹭南羽的脚踝，有些事情，再美好，或许也注定不会圆满吧，纵然心里的海啸已经足够把自己的一切掀个天翻地覆，但也只能静静地站着，让花成花，让树成树。即使什么都没做，但好像，哪里都做错了。
“你去陪我女儿吧。”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南羽从广场楼梯上摔了下去，铺满了冰雪的楼梯比平日更滑，南羽只能本能的护住头部，但全身的疼痛还是一阵一阵地席卷而来，索性楼梯并不高，等南羽想要站起来时，身上已将满是泥污，磕伤摔伤更是遍布全身，膝盖上的伤口让她几乎不能立刻站起来，她看到秦素娟手里的利刃正挥舞着寒光，大雪白色的反射之下，更多生了几分凌冽。
星星死死地咬住秦素娟的衣袖，不让她靠近南羽，但被仇恨吞噬的秦素娟早已经失去了理智，她猛地向星星身上划去，虽然不深，但是这样的疼痛比更深的伤口还要难以忍受，星星被卸掉了大半的力气，却仍旧趴在地上，拼命地咬住秦素娟的裤脚，秦素娟举起手中的利刃，满是仇恨的眼神比刀子更让人觉得恐怖，就那样向星星投过去，用尽所有的力气，仿佛下一刻就要结束星星的生命。
“不要，星星别管我，快跑啊，快跑啊。”南羽声嘶力竭的叫出来，这时她多么希望可以有人听听她说的话，去选择相信她，而不是对她满是恶意，去帮她救救星星，星星不可以死，星星什么都没有做错。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星星，星星你快走啊。”南羽想要跑过去阻止，可是刚才猛烈的撞击让她现在甚至难以正常的站立，她大声地哭喊着，好像秦素娟真的会相信她的解释，会对她有半分的怜悯。
“秦素娟，你疯了是不是？”就在刀子要落到星星身上时，跟着南羽的警察反应到了情况的不对，及时阻止了这一切，可本该感激的南羽，却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的爸爸是警察，干妈是警察，可是现在，自己却是警察眼中的嫌疑人，是个可恨的嫌犯。
“你这个凶手，是你害死了我女儿，你怎么不去陪她？”刚到警察局大厅，秦素娟就紧紧地拉着南羽，恨不得把她生吞了一样，警察试图拉开秦素娟，但却只能把南羽往后扯尽量远离秦素娟，这样的拉扯让刚刚开始止住血的伤口生生撕裂，但没有人去关心她会不会疼。南羽静静地看着那个为了帮自己女儿讨一个公道的母亲，突然有些绝望，星星就那样被遗忘在了路口，甚至没有人会在意一条小狗的生死。
“你还有机会，我再问一遍，书嘉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负责询问的警官俨然已经把南羽看做了真正的凶手。想要在此从她身上找到答案。
“星星，星星受伤了，能不能先把它送去医院治疗？”南羽有些急切，她被带走时没有人理会她的央求，她知道，星星一定会来找她的，到警察局的这条路，星星陪她走了无数遍。可是星星身上的伤口不及时治疗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她甚至不知道星星能不能好好地找过来。
“南羽，你认真对待，书嘉出事的时候只有你和她在场。”警察又问了一次，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固执的嫌犯。
“星星会死的，救救它吧。”解释吗，她解释了一千遍，但还是被质疑了一千零一遍，她现在只有星星了，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王警官，证据链还不充分，她不一定是凶手。”
“那她一定也是知情人。”被叫做王警官的人似乎被这句提醒激怒了一样，她觉得南羽的父亲和干妈都是警察，她一定有足够的能力去摆脱自己的嫌疑，就像现在警察还无法定她的罪一样。
“警官，你有自己的孩子吗？”“什么？”似乎是没有料到南羽会问出这么毫无干系的问题，“有，怎么了？”哈哈，那你的孩子真是不幸。南羽忽然笑了出来，仓皇挂泪的模样竟让人觉得她不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而是一个走过了长长的一生的人，带着对人心本质的嫌恶和对眼前的人无知可笑的蔑视。
“警官，事实就是，不是我欺骗了书嘉，而是书嘉骗了我，不是我害了书嘉，是书嘉害了我，不是我杀了书嘉，是书嘉杀了我，不是只有她有爸爸妈妈的，我也有啊，他们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又该是怎样的心情，不是我做的，我不会认，至于真相，那是你们的工作。”南羽推门而出，到今天，就结束吧。
“给我滚开。”一声怒吼在大厅里响彻，星星用尽全力扯住秦素娟的裤脚，旁边还有几个保安拿棍子驱赶，一下下的击打像是雨点般落在星星身上，星星吃痛的闷哼声像是阴天里的雷声，声音不高却动人心魄，星星全身的皮毛都被染红，刚刚划伤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冒血。可星星就那样死死地咬住秦素娟的裤脚，任谁也不能击退它半步。像是一个誓死捍卫城池的将军，不让侵略者去靠近城池一步，城池之后，有他必须要守住的东西。
“都住手。”没有人会因为他们伤害了一条狗而去感到愧疚和自责，说什么生命至上，可惜的是，生命也分三六九等。南羽慢慢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一样，愤怒嘲讽在她的眼神里不停地变换，竟生生地让人生出几分敬畏之心。
“星星，是我，我来了，我带你走吧，我们去看烟花。”南羽直接蹲在星星身边，抚摸着它沾满鲜血的皮毛，安抚着它的情绪，膝盖处的伤口因为这个动作再次被撕裂开来，伤口处冒出的鲜血在满是泥污的狼藉之下，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星星，快吃吧。”南羽把买来的面包撕成小块一口一口的喂给星星，像第一次喂它吃面包那样，她们靠在任谁也找不到的角落里，这个世界上现在除了烟花就是她们，今夜，只有这满天的烟花为她们送来新年的祝福，灿烂盛大，这也是这个城市里最幸福的人们送来的礼物。星星就那样安静的趴在南羽怀里，吃着她喂过去的最后一口面包，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在更盛大的烟花绽放之前。这个除夕夜，她们都很幸福。
阿灿，如果我们从不曾遇见过彼此呢？如果我们的开始没有这么多的无奈和不堪呢？如果，我们还有机会再次写就我们的故事呢?我们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可我们都能明白，这个世界上并不会有如果的发生。
阿灿，或许只有我离开了，你才能自由地生，毕竟我心中的那个男孩就是在无数个这样的夜晚没有半分的犹豫，就那样平静沉默着把自己一点点地推向深渊，看着周遭的一切渐渐地被无涯的黑暗和血腥吞没，他把自己能争取到的所有的光亮都留给了他的女孩，他唯一的启明星。可是，当太阳都不再升起时，启明星又怎会再散发光芒。多遗憾啊，我没有机会再去见证你的一生了，你一定要生活的比这漫天的烟花还要绚烂。
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南羽的头发上，睫毛上，迷住了眼睛，模糊了视线。就在意识彻底溃散之前，她看到漫天烟花映射出的斑斓之下，她的阿灿，在向她跑来，踏着全世界的光芒，是这个夜晚的第三种绝色。可是，这又是梦吧。但她太累了，梦又何妨，毕竟，这确实是这段时间以来，做过的最美丽的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