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两国联盟
元书祎独自走在房州城的街道上,有镇南营这道防线,就算前线战火纷飞,后方的百姓依旧可以过着寻常日子。
此时正值旁晚,夕阳的余晖犹如细绢,柔柔的披在桥头、细柳,为城池渡上了一层岁月静好的美感。从前元书祎很喜欢这样的风景,一是因为风景,二是因为,这里也算是元家世代守护的土地。
可如今看来,却有种说不出的讽刺和悲凉,原来那种守护土地的骄傲,保护百姓的职责,只是元家人自己感动自己,百姓的敬仰短暂可笑,经不起离间考验,却叫帝王忌惮难安。
元书祎走进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小巷的尽头是元书祎为喜客来的幸存者新安置的住所,都是姑娘家,元书祎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放在眼皮子底下安全。
“大帅!”
岁欢眼里含着眼泪,自从苏茉死后她总是哭,这几日好不容易不哭了,一见到元书祎就又忍不住了。
元书祎:“这里比不上平喜城,住的还习惯吗?”
霍静正跟乔昔练剑,此时满头大汗,神色却比第一次见面时好上太多。
元书祎上次说的相对安稳的地方就是喜客来,苏茉很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元书祎顺手搭救的无家可归的姑娘,都交给苏茉照顾了。
苏茉会出事,是元书祎没想到的。
霍静擦了擦汗水,笑道:“有个地方可以遮风挡雨就很好了,只是……不说伤心事了,我去沏茶。”
岁欢跟着霍静去烧水,院子里就只剩下元书祎和乔昔。
“苏姐姐的尸首埋在了平喜城的一处竹林,若有机会我带你去。”
苏茉的尸首本来要曝尸七日以示警戒,但行刑的当晚尸体就不翼而飞了,原来是被乔昔敛走了。
“苏茉的后事麻烦你了。”
乔昔一脸冷淡的靠在柱子上:“苏姐姐对我们很好,让她入土为安是我应该做的,只可惜还没报答她什么,”她眼眸里闪过一丝狠戾地光:“就要想着怎么为她报仇。”
元书祎低垂着眸子,她果然没看错乔昔这个人:“报仇?找谁报呢?”
“那些要苏姐姐死的人。商人、官吏、甚至是忘恩负义的寻常百姓。”
元书祎勾了勾嘴角:“我有办法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你要帮我吗?”
乔昔直起身:“义不容辞。”
“你们在聊什么呢?茶沏好了。”
霍静端着茶水,岁欢端着糕点跟在后面。
“这个糕点是我今天新做的,大帅尝尝。”
元书祎的目光落在了那盘糕点上,她一眼就能看出那糕点是苏茉教岁欢的。苏茉最爱吃甜,每次做了新糕点都会给元书祎带点不那么甜的,元书祎也会偶尔吃一块。
苏茉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渐渐在元书祎的记忆里变成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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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万万不可!”冯皆言辞激烈:“塔国一直包藏祸心,我们万不可与其联盟!”
塔国的使者向蜀国朝廷发出了一份邀请——两国联盟,平分天下。
董信泽也道:“若与塔国联盟打天下,我国必要倾尽全部的人力、物力、财力一击必胜,否则便是让蜀国坠入无尽深渊,而如今的蜀国狼烟未灭,百姓尚未安定,臣以为此时不是征战的好时机。”
褚应光沉声道:“董大人言之有理,如今塔国四十六部动乱,王庭力量薄弱,我们即便不联盟,塔国也不会有大动作。打仗最受苦的是百姓,此时最重要的是休养生息,不应再征战。”
刘景衍点点头:“众爱卿还有其他见解吗?”
盐铁部副使白岩道:“臣倒以为应该联盟,其实近十年来蜀国并没有安稳过,一直受邻国的骚扰。蜀国位处中央,四面受敌,与塔国联盟是一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办法。”
“臣附议。”沈竟舟道:“蜀国王土广阔,位处中心,虽说羌国与霍斯不足为惧,但他们依附塔国,三国联盟攻我蜀国,我们已然是力不从心,眼下的僵局不失是一个休养生息并吞并土地的机会!”
刘景衍转了转扳指:“确实。”
有官员道:“就算要征战,蜀国也不应与塔国联盟,塔国阴险狡诈,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背后捅刀子。”
“臣以为可以派使臣游说金募国,金募国的战马将士并不逊于塔国,而且蜀金两国本就有联姻关系。”
白岩提醒道:“赵大人别忘了,金募国坚持中立,联姻也只是承诺不进攻蜀国而已。”白岩面向皇帝,恭敬道:“臣以为可以派使臣劝说金募王,但成功性不大。”
“倘若与金募国开战,”褚应光问道:“长公主应当如何?”
文武百官顿时噤声。
沈竟舟道:“就说陛下思念长姐,想将长公主接回皇城几日。”
立刻有人反驳:“金募王可不是傻子,他们保持中立并不代表他们看不清局势,此时接长公主回城,他们不可能放人。”
“那就派人潜进金募国将长公主带回来。”
“你说的简单,金募国守卫森严,怎么将长公主带回来?”
白岩道:“金募国王子心智不全,王府守卫定然不会太严。让暗卫扮成王府小厮,悄悄将长公主带回即可。”
“呵,你说的简单,安排谁去啊?”
白岩向皇帝行了个礼:“臣请命,由臣派人带长公主回国。”
刘景衍沉思片刻,道:“此事便由白大人安排了。”他站起身:“沈大人,你来安排联盟之事。”
“是。”
“退朝。”
百官三两结伴的走出大殿,不同意联盟的官员围在褚应光身侧:“此时征战不是好时机啊,宰执大人此事应当如何是好啊?”
“结盟征战不是易事,宰执应当劝诫陛下不要草率决定啊!”
褚应光一一应下,劝慰几位大人先回家,不必忧心。
他有自己的思量,蜀国四面临敌是君臣早就担忧之事,褚应光也认为应当开疆拓土,起码要彻底打通一方,可此时实在不是良机,灾荒刚刚平定,蜀国战火未消,百姓经不起连年战火了。
褚应光回首看着高墙红瓦,辉煌飞檐,那双阅历丰富的眼眸沉寂下来。
结盟征战的决定皇帝下的武断又草率,其实早从几年前开始,刘景衍的决策就变得暴力荒诞,处理朝堂之事越发敷衍,甚至出现了后宫干政的情况。
奸臣当道,官官相护,藏污纳垢之事猖獗不休,太子浮躁难当大任,蜀国啊,早就开始摇摇欲坠了。
那又能如何?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褚应光努力挺直腰板,一步一步走得坚定,可是岁月早已染白了发鬓,他的背影年老单薄,阳光洒过去,落满了红墙绿瓦的阴影。
“陛下,这是改良后的丹药,比之前的仙丹更加有保养。”白岩双手呈上一个长条形的木盒:“陛下可以试试。”
“做得好,”刘景衍拿起一粒丹药察看半晌:“塔国盛产奇珍异草,如此宝地,让给草原人真是可惜了。”
白岩应道:“陛下说的是,那些粗鄙的草原人哪里懂得修炼养生,只是一味炼制蛊毒,糟蹋了这上好的灵药。”
“哼,”刘景衍将丹药扔进盒子里,眼里覆上了暴戾:“若不是看在灵药的份上,他们也配与蜀国结盟!”
白岩冷汗直流:“关于灵药交易与仙丹炼制臣定当竭尽全力,至于结盟征战,陛下也不必忧心,就交给与塔国交接的柯帅吧!”
“阿柯……”刘景衍喃喃道:“他也该报答朕了。”
白岩走出宫门的那一刻,身上的冷汗还没干,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真是一点没错,更可怕的是有些事只有他和陛下知晓,更要命了!
他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坐在他的宝库里,喝着茶,赏着宝。管他什么灵丹妙药,什么结盟征战,他才不想管这些。
“柯、柯帅?”
白岩看着坐在他书房主位的少年,惊讶中带着惊恐。
少年一袭黑衣,系着高挑的马尾,正漫不经心地翻看白岩桌上的书。
“本帅在此,等候大人多时了。”
白岩关紧房门,脸上带着明显地不高兴:“柯帅不请自来,所为何事啊?”
“自然是结盟之事。”
白岩甩了甩袖子:“结盟之事是沈大人负责,柯帅找错人了。”
“本帅说的不是蜀塔之盟,”元书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是你我结盟……”
白岩鄙夷一笑,还没等他说什么,只听那少年又幽幽道:“柳州城刘路与大人的生意,还有……大人与皇贵妃的合作。”
“你在说什么?本官听不懂。”
刚褪下的冷汗又从脚底板冒上来了,白岩的内心十分慌乱,若是阿柯知道他曾经和刘路的生意还好说,但阿柯是怎么知道他和皇贵妃……
“听不懂?”元书祎的右手放在了腰间的长剑上:“那本帅就说的再清楚一些,柳州城贩卖女童案也有大人一杯羹吧,为陛下献上延年益寿的仙丹是绮皇贵妃安排的吧?”
“只是,”元书祎的食指敲了敲剑身:“贩卖女童案贩卖的不只是女童,那仙丹也不是延年益寿的仙丹……”
白岩眼前一黑,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故作镇定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本帅一开始便说了,你我,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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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信泽是走着回府的,自粮灾后他便不怎么乘坐马车了,走路回去更能体验民生。
粮价稳定后灾情渐渐平复,茶楼饭馆商贩也都各司其职,百姓安居乐业,流连于市,这是董信泽最喜欢的景色。
“站住!别跑!”
侍卫谨慎的将董信泽护到一旁。
一个衣着破烂的男人极快地跑过他们,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他身后追着一个穿着利索的高挑女子,腰佩长剑,面带怒意。
只见那女子微抿着唇,脚下一点,踩着墙壁和几个商摊就跃到了那男子的面前:“把钱袋还给我!”
那男子紧紧地护着手中的钱袋,惊恐的往后退了几步,谁知道后背撞到了人,那是董信泽的侍卫。
董信泽负着手,沉声道:“请把钱袋还给那位姑娘。”
男子将钱袋往女子身上一扔,转身就要跑。
那姑娘一把拎住男子的后衣领:“等等,我说了只要钱袋里的玉佩,碎银可以给你。”
她说着将钱袋里的玉佩往出一拿,将钱袋扔给了那男子。
董信泽瞧着很是欣慰:“姑娘心善果敢,日后定是有福的。”
女子笑了笑:“谢阁下吉言,也谢阁下出手相助了,这枚玉佩对我很重要的。”
董信泽下意识的瞧了眼女子手中的玉佩,本想再说几句客套话就告辞,可当他看到那块玉佩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玉佩、这玉佩是姑娘的吗?”
女子被董信泽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是啊,怎么了?”
“可否让在下仔细瞧瞧?”
女子迟疑了一下,然后将玉佩递了过去:“这玉佩可是我父母留给我的,你可要小心啊。”
董信泽颤抖着将玉佩拿过来,他看着手中的玉佩,渐渐红了眼眶,这玉佩是他亲手所刻,他一接过来就知道。
“孩子,你说这是你父母留给你的?”
“是啊,你到底怎么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
“乔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