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序曲:科瑞诺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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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拉科斯行星的自旋轴与它的轨道半径成直角。这颗星球本身并不是一个圆形,而是一个不停转动的陀螺,赤道突出,两极凹陷。这似乎给人一种感觉:它是某种古老技术的人造产物。

——《关于厄拉科斯的第三次帝国委员会报告》

在尘土飞扬的天空中,在两颗卫星的光芒照耀下,弗雷曼突击队轻快地掠过了沙漠中的岩石。他们融入周围恶劣的环境,隐蔽身形,他们就是这个死亡沙漠中的死神。

哈克南人都得死。这支全副武装的突击小队里所有的成员都发过同样的誓言。

现在是黎明前最安静的几个小时,长了一脸黑胡子、身材高大的队长斯第尔格像猫一样轻盈地走在二十名最优秀的战士前面。我们必须像黑夜里的影子一样移动。我们是带刀的影子

斯第尔格忽然举起一只手,命令远征队停下来,然后开始倾听沙漠的脉搏,在黑暗中摸索着。他透蓝的眼睛扫视远处高耸的岩石峭壁,这些岩壁在天空的映衬下就像一排排巨大的哨兵。两颗卫星在天空中移动时,地面上的阴影也在不停地变化,好像群山拉长了脸。

这些人凭借着早已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沿着陡峭的岩壁用工具凿出了一条小径,然后爬了上去。虽然斯第尔格以前从未到过这里,但这里的地形似曾相识。他的父亲曾向他讲述过他们的祖先进入圣训穴地穴地是弗雷曼语,意为“聚居避难处”。由于弗雷曼人长期生活在危难之中,这个词慢慢变成了通用语,指一个部落居住的洞穴群落。的路线,它曾是所有的隐藏定居点中最伟大的一个,但很久以前就被遗弃了。

“圣训”——这个词来源于一首古老的弗雷曼歌曲,那首歌讲的是人们应该如何在沙漠中生存下来。和许多活着的弗雷曼人一样,那首歌也深深铭刻在他心中……它讲述了在沙丘上流浪的第一代禅逊尼人,讲述了关于背叛和冲突的故事。传说所有的弗雷曼人都是起源于此地,起源于这个神圣的穴地。

只不过,现在哈克南家族哈克南家族是在帕迪沙皇帝统治时期的一个大家族。首都位于杰第主星,蛇夫座B36星系一个高度工业化的星球,光合作用潜力很低。哈克南家族以其阴险的政治策略闻名于世,他们与另一个大家族厄崔迪家族是古老的世仇关系。此外,哈克南家族还以野心、恶毒、仇恨和残暴而闻名。它通常由一名西瑞达男爵统治。目前哈克南家族的统治者是弗拉基米尔·哈克南。已经亵渎了我们的古老圣地。

斯第尔格突击队里的每个人都厌恶这种亵渎。在红墙穴地里有一块平坦的石碑,上面标记着所有被弗雷曼人杀死的敌人,而今晚还会有更多的敌人鲜血满地。

斯第尔格加快了脚步,突击队员紧跟着他,沿着岩石小径前进。天快亮了,他们还有很多杀戮工作要做。

在这里,所有人都在躲避帝国窥视的眼睛,哈克南男爵一直把圣训穴地的空洞穴当做他的非法香料储备点。这些被偷来的珍贵美琅脂美琅脂通常被称为“香料”,是厄拉科斯独有的作物。香料主要以其抗衰老作用、提升大脑能力以及成瘾性闻名于世。其价格非常昂贵,围绕着香料产生了一系列科技、文化产业,美琅脂是帝国一切事务的基础。没有出现在皇帝的任何存货清单上,当然也不会上交给他。沙达姆也从没有起过疑心。但这一切就发生在沙漠人的眼皮底下,哈克南人瞒不了弗雷曼人。

在山脊的底部,有一个肮脏的小村庄,名叫巴·伊斯·拉希德,哈克南家族在悬崖上布置了一个监听站和一些卫兵。这点儿防御工事对弗雷曼人来说并不算什么障碍,他们很久以前就修建了许多通往山上石窟的竖井和入口。弗雷曼人专用的秘密通道……

斯第尔格眼前出现了一条岔路,他沿着这条模糊的小径继续向前走,寻找通往圣训穴地的隐蔽通道。在微弱的光线下,他忽然看到对面一块岩石下面出现了一片阴影。他立刻趴了下来,把手伸到那片黑暗之中,果然摸到了一个小小的洞口,里面又冷又湿,没有水封门。真是浪费啊

洞里没有明亮的灯光,也没有卫兵的迹象。他爬进洞里,伸出一条腿,找到一个粗糙的岩架,一脚踩了上去。然后他又伸出另一只脚找到第二个岩架,接着是它下面的第三个岩架。就这样依次向下。不多时,他便在前方隧道右拐的地方看到了微弱的黄色灯光。斯第尔格后退了几步,举起一只手,招呼其他人跟上。

顺阶而下的斯第尔格,在最底层的粗糙地板上发现了一个盛菜的旧碗。他拔下鼻塞,闻了闻,生肉的味道。捕食小型猎物用的诱饵,还是一个动物陷阱?他僵住了,四下寻找传感器。难道他已经触发了某种无声警报?紧接着他便听到前面传来了脚步声,还有醉醺醺的说话声。“又逮着一只。我们去把它轰成肉酱吧。”

斯第尔格和两个弗雷曼人立即躲进了旁边的一条隧道,抽出他们乳白色的晶牙匕晶牙匕是厄拉科斯弗雷曼人的圣刀。由死沙虫的牙制成,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已定”,另一种是“未定”。未定之刀必须贴近人体的磁场,否则会迅速分解。已定之刀受过处理,可以收藏。所有的晶牙匕长度都约为20厘米。。毛拉手枪在这些封闭的空间里会造成巨大的声响。很快两名浑身散发着香料啤酒臭味的哈克南卫兵出现了,他们跌跌撞撞地从弗雷曼人身边经过,斯第尔格和他的战友图洛克立刻跳了出来,从后面抓住了他们。

还没等这些倒霉鬼喊出声来,弗雷曼人就割断了他们的喉咙,然后立即把海绵垫放在他们的伤口上,用力吸去那宝贵的血液。在一连串效率极高的模糊动作中,弗雷曼从仍在抽搐的卫兵手中抢走了武器。斯第尔格自己抓起一把激光步枪,又递给图洛克一把。

昏暗的军用球形灯飘浮在天花板的凹槽里,投射出微弱的光线。突击小队继续沿着通道前进,走向古老穴地的中心。当通道带着他们绕过一个用于将物料运进运出的传送带时,他闻到了美琅脂那熟悉的肉桂气味,随着队伍越走越深,这种气味愈加浓烈起来。在这个区域,天花板上的球形灯被调成淡橙色,而不是黄色。

突击小队忽然看到许多头骨和腐烂尸体被随意丢在了走廊的两侧,就好像哈克南人在漫不经心地展示战利品,大家立刻交头接耳起来。斯第尔格也不禁怒火中烧。这些人很可能是弗雷曼囚犯或是普通村民,被哈克南人抓走充当捕猎活动的靶子。在他身边的图洛克已经开始环顾四周了,寻找下一个他可以亲手杀死的敌人。

斯第尔格小心地在前面领路,很快便听到前方传来了说话声和武器碰撞发出的叮当声。他们来到一处凹室,凹室四周有低矮的石栏,可以俯瞰地下的洞穴。斯第尔格心想,在很久以前,一定有成千上万的沙漠人涌入这个巨大的洞穴,那时候,还没有哈克南家族,也没有皇帝……那是个距离今天很遥远的时代,那时候香料美琅脂还没有成为宇宙中最有价值的物质。

在洞穴的中心矗立着一个八角形结构的建筑,呈深蓝色和银色,周围都是坡道。它周围有很多体积更小的支撑结构。其中一个还处于建设中,塑胶零件散落了一地,七名工人正在辛苦地工作。

突击队员们溜回阴影之中,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来到洞穴底部。图洛克和其他弗雷曼人的手里端着刚才抢来的武器,占据了可以俯瞰岩洞的几个凹室。三名突击队员一下子冲上了围绕着最大八角形建筑物的斜坡。这些爬到了顶部的弗雷曼人忽然消失在斯第尔格的视线中,然后很快又出现了,并迅速向斯第尔格打了个手势。这时,他看到下面的六名卫兵已经被他们无声无息地杀死了,都是在一片寂静中被晶牙匕割了喉咙。

秘密行动宣告结束。岩洞的地面上也突然出现了两名突击队员,用毛拉手枪对准了大吃一惊的建筑工人,突击队员命令他们上楼。这些黑着眼圈的工人们勉强服从了,好像他们并不在乎把他们囚禁起来的是哪个主人。

弗雷曼人搜查了连接的通道,发现了一个地下营房,有二十四名卫兵倒在散落一地的香料啤酒瓶子中间睡大觉。公共休息大厅里弥漫着浓烈的美琅脂气味。

弗雷曼人一边嘲笑这些哈克南人,一边冲了进来,挥刀乱砍乱踢,造成了剧痛无比但不致命的伤口。这些酩酊大醉的哈克南士兵就这么被解除了武装,然后一起被赶到了中央洞穴。

斯第尔格的血液沸腾起来,他怒视着面前这些无精打采的醉汉。谁都希望能遇上有荣誉感的敌人。但今晚他们一个也没遇到。即使在这个高度戒备的岩洞里,这些士兵也在偷尝他们本应看守的香料——很可能是背着男爵。

“我现在就想把他们都折磨死。”图洛克的眼睛在红色的球形灯光下显得异常黑暗,“慢慢地折磨死。他们是怎么对待那些俘虏的,你们都看见了。”

斯第尔格拦住了他:“把这个留到以后再说。相反,我们应该让他们工作。”

斯第尔格在哈克南俘虏的前面来回踱步,不时抓一下他的黑胡子。他们身上因恐惧而散发出的汗臭味压倒了香料的气味。斯第尔格用一种低沉而谨慎的语气,复述了他们的领袖列特-凯恩斯教给他的话,威胁这些士兵:“这种香料储备是非法的,明显违反了帝国法律。这个洞穴里所有美琅脂将被没收,并向凯坦星上报。”

作为最近任命的帝国行星学家,列特已经去过凯坦了,要求觐见帕迪沙皇帝沙达姆四世。穿越银河系到达皇宫是一段漫长的旅程,而像斯第尔格这样简单的沙漠居民几乎无法理解这样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是弗雷曼人这么说的吗?”半醉的哈克南队长讥笑道,他个子矮小,双下巴不住地颤抖,额头很高。

“是皇帝这么说的。而且我们是以他的名义扣住这批香料的。”斯第尔格那双靛青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而那位满脸通红的队长甚至没有足够的理智来害怕。显然,他还没有听说弗雷曼人会对他们的俘虏做什么。但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去卸货吧!”图洛克大声咆哮起来,站在他身边的就是那些刚刚获救的工人,这些还没有完全累趴下的囚犯看到哈克南士兵一个个乖乖起身去劳动,都觉得很有趣。“很快我们自己的扑翼机就来拉这批香料了。”

当冉冉升起的太阳开始炙烤沙漠时,斯第尔格的心头泛起阵阵焦虑。哈克南俘虏们正在不停歇地工作。这次突袭虽然花了他们很长时间,但堪称收获颇丰。

在全副武装的图洛克和其他队员的监督下,那些脾气暴躁的哈克南卫兵把一包又一包美琅脂搬到传送带上。传送带发出了哒哒的响声,将这些香料运往了悬崖上的扑翼机停机坪。在洞穴外面,弗雷曼突击队将这些足够买下全世界的财宝从传送带上卸了下来。

男爵到底想用这么大的一笔财富做什么呢?

中午时分,斯第尔格准时听到了来自山脊底部巴·伊斯·拉希德村传来的爆炸声——第二支弗雷曼突击队通过一次精心策划的进攻,袭击了哈克南岗哨。

四架没有标记的扑翼机优雅地绕着岩壁盘旋,拍打着它们的机械翅膀,直到斯第尔格的人引导它们降落在停机坪上。获救的建筑工人和弗雷曼突击队将这批包装好的、被人偷了两次的美琅脂装上了扑翼机。

这次突袭行动到了尾声。

斯第尔格指示哈克南卫兵们沿着一条陡峭的山路下去,两边就是尘土飞扬的巴·伊斯·拉希德村的棚屋。在极度恐惧中干了好几个小时重活儿的那位双下巴哈克南队长现在完全清醒了,他浑身大汗淋漓,眼前阵阵发黑。斯第尔格就站在他面前,轻蔑地打量着这个人。

他二话没说,直接抽出他的晶牙匕,由下往上从耻骨一直划到胸骨,把整个人从中间一切为二。队长仿佛难以置信地倒吸了一口气,鲜血和内脏喷洒了出来。

“真是浪费水分。”图洛克在他身旁喃喃自语。

几个大惊失色的哈克南囚犯试图逃跑,但弗雷曼人猛扑了过去,把其中几个士兵扔下了悬崖,又用锋利的匕首刺向了另外几个人。那些原地没动的也被迅速而无痛地消灭了。这些胆小鬼浪费了弗雷曼人不少时间。

那些黑眼圈建筑工人奉命把所有的尸体都运到了扑翼机上,甚至还有过道里发现的那几具腐烂尸体。回到红墙穴地后,斯第尔格的人会把这些尸体都扔到亡者蒸馏器亡者蒸馏器是弗雷曼人回收尸体内水分的地方。在厄拉科斯,水是最珍贵的资源。根据弗雷曼人的传统,一个人体内的水分属于他的部落。因此,弗雷曼人发明了这种蒸馏器,作为回收死者体内水分的一种方式,因为这水分属于他们的部落,而死者不再需要它们了。里去,让每一滴水都能为部落所用。被亵渎了的圣训穴地再次变得空荡荡,成为了一个幽灵洞窟。

同时,这也是给男爵的一个警告。

满载而归的扑翼机像几只黑色的大鸟,一个接一个地径直飞向晴朗的天空。斯第尔格等人则在午后的炎炎烈日下绝尘而去,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现在,哈克南男爵的香料储备丢失了,卫兵也被谋杀了,他一定会报复巴·伊斯·拉希德村子,哪怕那些贫穷的村民与弗雷曼人这次突袭没有任何关系。斯第尔格严肃地抿着嘴唇,他最终决定把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转移到一个遥远的安全穴地里去。

在那里,他们会和那几位建筑工人一起,被转化为弗雷曼人,如果他们不合作,就会被杀死。考虑到他们在拉希德村的悲惨生活,斯第尔格觉得自己其实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出路。

而当列特-凯恩斯从凯坦星回来后,他一定会对弗雷曼人所取得的成就感到非常高兴。


人类只有一种科学:不满的科学。

——帕迪沙皇帝沙达姆四世,对莫里塔尼家族行为的判决

请原谅我,陛下。

请陛下赏赐我,陛下。

在大部分时间里,帕迪沙皇帝帕迪沙皇帝是帝国世袭统治者的称号,他们也被称为“已知宇宙的统治者”。沙达姆·科瑞诺四世都觉得他的日常工作非常单调乏味。起初,坐在金狮宝座上确实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事,但现在,当他凝视帝国觐见大厅,他觉得权力就像糖霜引诱蟑螂一样引诱着那些谄媚的害虫。最近一段时间里,在他行使皇帝职权作出判决时,他甚至已经懒得听到底是什么事了。

我恳求正义,陛下。

陛下,请允许我占用您一点时间。

在他做皇太子的那些年里,他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皇位。现在,当了皇帝的沙达姆只需动一动手指,就能把一个他认为值得的平民提升到贵族的地位,就能摧毁一个世界,还能扳倒一个大家族。

但是,即使是已知宇宙的皇帝也不能肆意妄为地统治这个宇宙。他的决定在各方面都会受到各方政治势力的挑战。宇航公会宇航公会,简称为公会。大联合协定这个政治三足鼎中的一足。在芭特勒圣战后,公会创建了第二所身体-意志训练学校。宇航公会垄断了太空旅行、货运交通,以及星际银行业务,所以帝国公历又被称为宇航公历。有自己的利益,还有就是宇宙联合贸易商会宇宙联合贸易商会是由皇帝和大家族控制的环宇开发公司,宇航公会和贝尼·杰瑟里特姐妹会是其暗中的合作伙伴。它基本上控制着整个宇宙的所有经济事务,但它仍旧依赖于宇航公会的运输,毕竟该公会垄断了超光速旅行。,也就是宇联商会,一个更著名的贸易集团。另外各个贵族家庭之间的争斗和他们同皇帝本人之间的争斗一样多,不过这还算是一件幸事。

请容我解释,陛下。

望宽大处理啊,陛下。

在统治的初期,贝尼·杰瑟里特姐妹会帮助他巩固了皇位。然而现在,这些女巫——包括他的妻子——都在他背后蠢蠢欲动,偷偷拆分他的帝国挂毯,然后再编织出一条他无法辨别的新毯子。

请一定恩准,我请求您,陛下。

这只是一件小事,陛下。

不过,一旦他期待已久的奥马尔计划奥马尔计划,也被称为阿吉迪马尔计划,是贝尼·特莱拉和科瑞诺家族联合起来试图创造人造美琅脂的计划。该项目在伊克斯实施,利用那里已经存在的先进设备和特莱拉人所拥有的综合遗传学知识。——在伊克斯秘密研究人造香料——能够顺利完成,那么他将彻底改变帝国的面貌。“奥马尔”,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词语啊。但名字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来自伊克斯的最新报告很令人振奋。终于,那些该死的特莱拉人声称他们的实验成功了,他正在等待最后的证据和样品。香料……在这个庞大的帝国里所有的木偶线都是用香料做的。很快我就会有自己的香料来源了,至于厄拉科斯嘛,它可以去死了,我才不管呢

研究大师希达尔·芬·阿吉迪卡永远不会做出没有根据的断言。尽管如此,沙达姆的童年好友兼哲学层面的陪衬,哈什米尔·芬伦伯爵,已经动身去伊克斯亲自检查了。

我的命运掌握在您的手中,陛下。

向仁慈的皇帝致敬!

沙达姆坐在他的水晶宝座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这个笑容让面前那些觐见者犹豫起来,纷纷后退。

在他的身后,两个穿着金丝帛外衣的古铜色皮肤的女人顺阶而上,点燃了他宝座两侧的离子火炬。由无害的闪电球构成的火焰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火炬发出的蓝绿色光芒很明亮,让人目眩。空气中全是雷暴天气才会有的臭氧味道,火焰的嘶嘶声不绝于耳。

沙达姆其实是在例行盛典和仪式结束一小时后才抵达金狮宝座的,他故意选择姗姗来迟——目的是用这小小的方式提醒面前这些可怜的乞丐,他有多么不重视他们的来访。与之相对的,是所有的觐见者都被要求准时到达,否则他们的觐见要求就会被取消。

宫廷内侍比利·里东多走到了金狮宝座前,举起了他的声波权杖。他把权杖重重敲在了抛光的石板地上,发出洪钟般的响声,震得宫殿的地基仿佛都颤抖了。这位总是眉开眼笑的秃顶宫廷内侍开始大声宣读起沙达姆那冗长的名号和头衔来,然后宣布早朝开始。最后,他分秒不差地退了下去。

沙达姆把身体向前倾,窄小的脸上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作为皇帝的一天又开始了……

早朝就和他预计的一样,大臣们没完没了地讲着一些琐事。沙达姆强迫自己表现得富有同情心,装作是一位伟大的统治者。他已经委托几位历史学家来记录并强调他生活和统治中的某些细节了。

在短暂的朝会休息期间,宫廷内侍里东多审阅了皇家议事单,过了一遍上面列举的一连串事项。沙达姆则抿了一口烈性香料咖啡,享受着那电流一般的美琅脂。就这杯咖啡来说,厨师做得还不错。盛咖啡的杯子装饰华丽,上面有精心绘制、独一无二的图案,精致得好像是用蛋壳做的。只不过沙达姆用过的每一只杯子都会在之后销毁,这样就没人能和皇帝使用同一种瓷器了。

“陛下?”里东多表情不安地盯着皇帝,他不用看议事单也能很快认出那个复杂的名字。这位宫廷内侍虽然不是门泰特,但却同样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因此他能记住帝国日常生活中的众多细节。“一位新来的觐见者要求立即与您见面。”

“他们都这么说。他代表哪个家族?”

“他不是兰兹拉德联合会兰兹拉德联合会是帝国时期代表所有大家族的机构。它由最高委员会统治,并由帕迪沙皇帝监督。的一分子,陛下。也不是宇联商会或是宇航公会的代表。”

沙达姆粗暴地说道:“那么你的决定就很明显了,宫廷内侍。我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平民身上。”

“他……不完全是平民,陛下。他叫列特-凯恩斯,来自厄拉科斯。”

沙达姆被这个自以为是的人激怒了,总有些人以为他们只要一走进皇宫,这个治理着百万世界的皇帝就得接见他们。“如果我想和沙漠里的某个无名之辈说话,我会自己叫他来的。”

“他是您的帝国行星学家,陛下。是您的父亲委派他的父亲去研究厄拉科斯上的香料。我相信他已经提交过许多报告了。”

皇帝打了个哈欠,说道:“我记得那些报告都很无聊啊。”现在他终于想起了那位古怪的帕多特·凯恩斯,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厄拉科斯度过,逃避自己的职责,变成了当地人,比起凯坦的富丽奢华,他似乎更喜欢沙尘和炎热。“我现在对沙漠没什么兴趣了。”尤其是在奥马尔就要成功的时候

“陛下,我理解您对他持有保留意见,但不见凯恩斯可以会激怒那些沙漠工人。谁知道这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呢?他们可能会决定立即举行大罢工,从而降低香料产量,这样一来哈克南男爵就必须进行镇压。他就会请求您派遣萨多卡军团萨多卡军团是帕迪沙皇帝的狂热亲兵。他们来自一个生存环境极其恶劣的星球。在那里,十一岁以下儿童中,十三个里会有六个死于非命。他们受到的军事训练专注于冷酷和近乎自杀式的攻击,完全不顾个人安危。他们从小就受到教导,以冷酷无情为武器,用恐惧来削弱对手的力量。在巅峰时期,他们的剑术据称已经达到吉奈斯剑法十级的水平,而他们灵活的身手被认为接近贝尼·杰瑟里特能手的水平。与兰兹拉德的士兵相比,萨多卡的任何一个都能以一敌十。在沙达姆四世时代,尽管他们仍然令人生畏,但其战斗力因过于自信而受损,而曾经支撑他们奋勇杀敌的武士精神也因玩世不恭而被大大削弱。增援,然后——”

沙达姆举起他修剪整齐的手,打断了他:“够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再不打断他,这位宫廷内侍会一直把后果说个不停,“让他进来吧。但先把他身上的土都给我掸掉。”

列特-凯恩斯觉得这座偌大的皇宫十分令人印象深刻,但他却早就见识过另一种不同层面的宏伟了。毕竟没有什么能比广袤无垠的沙丘更为壮观。他曾和怪物一般的科里奥利风暴面对面较量过。他也骑过大沙虫,也曾看见植物在宇宙间最恶劣的环境里茁壮成长。

一个只会端坐在椅子上的人,无论他多么尊贵,也比不上这些。

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油乎乎的,这是因为侍者在他身上涂满了洗液。他的头发现在散发着一股花香味,身上也全是那种不自然的除臭剂味道。根据弗雷曼人的智慧之言,沙子能够净化一个人的身体和心灵。所以列特打定了主意,等他从凯坦回去之后,一定要光着身子在沙丘上打几个滚,然后站在刺骨的风中,再次感受真正的洁净。

由于他坚持要穿他那套复杂的蒸馏服,卫兵决定彻底搜查这件衣服,看看里面有没有藏着武器和监听装置,所以他们把衣服给拆解了。所有的部件都经过了擦洗和润滑,经过精心处理的表面现在涂上了一层奇怪的化学物质,然后卫兵们才把它还给了他。凯恩斯觉得这件沙漠装备里的某些重要部件可能再也无法正常工作了,他不得不扔了它。真是浪费。

但他是伟大的先知帕多特·凯恩斯的儿子,所以弗雷曼人肯定会争先恐后地给他做一件新衣服。毕竟,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沙丘的福祉。但只有凯恩斯才能接近皇帝,提出必要的要求。

这些帝国人太无知了。

列特迈着大步向前走去,那件斑驳的棕褐色披风在他身后不住地飘动。在凯坦,这件披风在人们眼中只不过是一块粗糙的布料,但在列特眼中,它就是一件皇家披风。

宫廷内侍只是简短地宣读了他的名字,好像是考虑到了这位行星学家没有足够多的贵族或政治头衔。凯恩斯把脚下的泰玛格靴子踩得噔噔直响,就连走路的样子都懒得故作优雅。最后他在讲台前停了下来,直接发起言来,连鞠躬都给省了:“沙达姆皇帝,我得跟您谈谈香料和厄拉科斯的事。”

大臣们都被他的大胆和直率吓得屏住呼吸。就连皇帝也是一愣,显然被列特激怒了:“你好大的胆子,行星学家。同样也很愚蠢。香料对皇权干系重大,你以为我会一无所知吗?”

“陛下,我觉得吧,您从哈克南家族那里得到了一些错误的信息,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要向您隐瞒他们的真实行动。”

沙达姆扬起自己红红的眉毛,身子前倾,现在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位行星学家身上。

凯恩斯继续说道:“哈克南人就像是在沙漠中狂奔的野狗。他们剥削当地人。香料工人的伤亡率甚至比在波里特林波里特林是亚琅五星系的第三行星,许多禅逊尼流浪者把它当成自己的故乡,尽管他们的预言和神话显示出他们有更为古老的历史渊源。和杰第主星的奴隶坑里还要高。我已经给您发过很多详细描述这些暴行的报告了,而在我之前,我的父亲也提交过。我还提交了一份长期计划,详细说明了我们打算如何通过种植草地和沙漠灌木来开垦沙丘——我的意思是厄拉科斯——的大部分表面,以供人类居住。”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只能假设您没有阅读我们的报告,因为我们没有收到任何回应,而您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沙达姆死死攥住金狮宝座的护手。在他身旁,耀眼的离子火炬在不停吼叫,看上去就像是在拙劣地模仿着夏胡鲁夏胡鲁是厄拉科斯的沙虫,又称“沙漠老人” “永恒老父” “沙漠老爷爷”。如果用特别的语调读出“夏胡鲁”这个词,或用黑体字书写时,它指的是弗雷曼人信奉的土地神。沙虫可以长到非常大(有人在沙漠深处见过长达四百多米的沙虫),而且寿命极长,除非被同类吞噬,或被水淹死(对沙虫来说,水是剧毒之物)。厄拉科斯的香料多数是沙虫活动的产物。。“我有很多书要读,行星学家,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萨多卡卫兵靠了过来,似乎是在配合皇帝急转直下的情绪。

“与美琅脂的产量相比,这些都不重要,不是吗?”凯恩斯的反驳再次震惊了沙达姆和皇庭上的众人。萨多卡卫兵们现在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刀剑随时准备出鞘。

凯恩斯却没有意识到事态的危险,而是继续往下说着:“我已经向您提交了报告,请求获得一些新设备,并且派遣一个由植物学家、气象学家和地质学家组成的小组。我还需要一些文化研究方面的专家,他们能帮我确定在您的哈克南家族造成了这么大损失的情况下,沙漠人民将如何才能平安地生存下去。”

宫廷内侍忍不住插嘴进来:“行星学家,一个人不能向他的皇帝提要求。沙达姆四世将独自决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把资源分配到哪里全凭他的仁慈之手。”

但凯恩斯并没有被沙达姆和他的仆人吓倒:“对帝国来说,没有什么比香料更重要。我为历史提供了一种方式,好让人们记住这位皇帝是一位有远见的人,遵循皇太子拉斐尔·科瑞诺之道。”

看到列特的言辞越来越胆大妄为,沙达姆气得直接站了起来——这可是他在众人面前很少做的事。“够了!”他很想直接叫来一个刽子手处决凯恩斯,但理智最终还是很勉强地占了上风。他可能还需要这个人。此外,一旦奥马尔进入量产阶段,那么这位凯恩斯就会眼睁睁看着他心爱的沙漠星球在帝国的眼中变得无足轻重,这无疑会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因此,他非常平静地说道:“我的皇家香料大臣哈什米尔·芬伦伯爵将在一周内抵达凯坦。如果你所说的属实,那么就由他去解决吧。”

萨多卡卫兵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凯恩斯的胳膊,以最快的速度护送他走了出去。不过既然他已经得到了答复,也就不再挣扎。他终于看清了这位沙达姆皇帝,他既盲目自大又以自我为中心,所以不管他统治了多少个世界,他都决定今后不再尊重他。

而且凯恩斯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弗雷曼人必须靠自己的力量照料沙丘,因为这个帝国已经没什么希望了。


残缺之人想要得到他们所缺之物,但当所缺之物呈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又表示拒绝。因为它会证明自己的缺失。

——被归为圣塞丽娜·芭特勒所说,《圣战伪经》

在卡拉丹卡拉丹是孔雀四丙星系的第三行星,厄崔迪家族的首都。城堡的宴会大厅里,衣着光鲜的仆人们还和往常一样进进出出,但他们的公爵只剩下一个躯壳了。

穿着鲜艳衣服的女仆匆匆穿过走廊。散发着肉豆蔻香味的蜡烛照亮了每个房间。但即使厨师准备了最可口的饭菜,用上了最好的瓷器和餐具,配上了最柔和的音乐,也无法驱散笼罩在屋子里的那片阴郁。每个仆人对雷托的痛苦都感同身受,但他们无法帮助他。

杰西卡夫人坐在桌子尽头的一把伊拉迦木雕椅子上,这是她作为公爵侍妾的正式位置。一头黑发的雷托·厄崔迪端坐在餐桌的另一端,心事重重,偶尔朝身穿绿色制服的仆人们点点头。

这个大厅里现在空着一些座位——可以说空座位太多了。为了安抚雷托那极度悲伤的情绪,杰西卡偷偷搬走了那把为公爵夭折的儿子、六岁的维克多定做的小椅子。尽管经过了多年贝尼·杰瑟里特训练,但杰西卡还是无法帮助雷托摆脱悲伤,她一直为他感到心痛。只要他愿意听,她有太多的心里话想要对他说。

长长餐桌的对面坐着门泰特杜菲·哈瓦特和一脸伤疤的走私犯哥尼·哈莱克。哥尼通常可以用歌声和他的巴厘琴让晚宴的气氛立刻活跃起来,但最近他一直和杜菲忙着准备一次秘密行动,他们打算前往伊克斯,进行一次深入敌后的侦察,以找出特莱拉防线的弱点。

拥有计算机般头脑的杜菲能够在一瞬间制订出数百个突袭计划来,这使得他在这次任务中至关重要。而哥尼则善于溜进那些不该去的地方,或是在最严峻的危机之下安全逃跑。因此,这两个人也许能在所有人都失败的地方取得成功……

“再给我来点卡拉丹白葡萄酒。”剑术大师邓肯·艾达荷举起酒杯喊道。一个仆人连忙把一瓶昂贵的当地葡萄酒端了上来,邓肯稳稳地端着杯子,看着浓郁的金色液体从瓶子里喷涌而出,倒入杯中。他边举手让仆人等着边灌了一大口酒,然后马上示意仆人继续倒。

在令人不安的沉默中,雷托盯着木雕大门……好像在等着谁,期盼着某个人能随时推门进来。他的眼神如冰一般寒冷。

天空帆船爆炸了,飞船着火了——

隆博被烧得血肉模糊,维克多死了——

后来,人们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雷托那位嫉妒心极强的妃子凯莉娅干的,她也是维克多的亲生母亲,最后她带着无以言表的耻辱和巨大悲痛从卡拉丹城堡的高塔上跳了下去……

这时厨师从厨房拱门里走了出来,骄傲地端着一个大浅盘,说道:“这是今晚最好的菜了,公爵大人。是专门为您做的。”

那是一条用油炸香叶包裹着的肥嫩的帕拉鱼。带尖刺的迷迭香小枝被插在粉红色的鱼肉里,紫蓝色的杜松子像宝石一样点缀着盘子。尽管她把这条鱼最好的部位端给了雷托,但他却迟迟没拿起叉子。他只是继续盯着大门。等待着。

最后,门外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嗡嗡的马达声,雷托这才站了起来,脸上满是关切和期待之情。五官平常的贝尼·杰瑟里特女巫特希雅迈着羽毛般轻盈的脚步,快步走进了宴会厅。她扫视了一下房间,注意到椅子和移走地毯后露出的石头地板,赞许地点了点头:“他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公爵,但我们必须有耐心。”

“我们大家对他永远有耐心。”雷托说道,仿佛看到了一道曙光。

凭借着对电液肌肉的抽搐程度、志贺藤线的弯曲度以及微纤维神经的精准计算,隆博·维尔纽斯王子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宴会厅。他那张由人造和天然皮肤混合而成、伤痕累累的脸上显示出了高度的专注力。他那蜡一样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闪闪发亮。他穿着一件宽松的短袍子,翻领上依旧闪烁着一个紫铜相间的螺旋形图案,那是陷落的维尔纽斯家族标志。

特希雅急忙朝他走去,但隆博举起一根由抛光金属和聚合物构成的手指,示意要自己走。

天空帆船的爆炸把他的身体炸成了一块烂肉,烧掉了他的四肢和半张脸,毁坏了他的大部分器官。然而他却活了下来,一道曾经无比明亮的火焰现在只剩余烬。现在的隆博,几乎成了这辆人形机械车上的一名乘客。

“我已经尽力走快点儿了,雷托。”

“不用着急。”公爵走向自己这位勇敢的朋友,这位几十年来一起钓鱼、一起游戏、一起狂欢、一起谋划策略的朋友,“我可不希望你摔倒了,那会砸坏我家东西的——我的意思是说,比如我的桌子。”

“真好笑哈。”

雷托回想起那些邪恶的特莱拉人非常想要得到厄崔迪和维尔纽斯家族的基因样本,试图在公爵最悲痛的时候敲诈他。他们向当时陷入巨大悲痛的雷托提出了一个可怕的条件:他们要为雷托的儿子维克多培育一个死灵——用死去的细胞克隆出来的替代品,代价是他最好的朋友隆博的那具残缺但还活着的尸体。

他们对厄崔迪家族恨之入骨,但对他们在伊克斯推翻的维尔纽斯家族的仇恨更深。特莱拉想要获得完整的厄崔迪和维尔纽斯基因。有了维克多和隆博的尸体,他们就可以创造出任意数量的死灵、克隆人、刺客、副本。

但雷托最终拒绝了他们的提议。相反,他请来了苏克医生苏克医生或者苏克学校的毕业生都是已知宇宙中的杰出医生。他们因其先进的医学知识和心理训练闻名于世,据说这种心理训练能够阻止对病人的背叛,减少谋害病人生命的可能性。威灵顿·岳,他是一位器官移植专家。

“谢谢你们为我举办这个晚宴。”隆博看着摆在桌上的盘子和碟子说道,“要是为了等我菜都凉了,那么我很抱歉。”

雷托鼓起掌来,宴会厅里响起一阵坚定的掌声。邓肯和杰西卡都热情地笑着加入进来。凭借敏锐的观察力,杰西卡注意到在公爵的眼眶里闪烁着泪光。

那位脸色灰黄的岳医生走到他的病人身边,追踪着读数,研究着他手里的一个数据板,这个数据板能接收隆博体内的控制系统所发出的脉冲。身材瘦长的医生把他的紫色嘴唇噘得像一朵花,说道:“太好了。虽然还有一些组件需要微调,但您已经可以按照既定的方式运行了。”说着他绕着隆博转了一圈,像只雪貂一样,而半机械人王子则慢慢地自己迈开了步子。

特希雅为隆博拉开了一把椅子。他的人造腿有力而结实,但不优雅。他的手看上去也像戴了一副装甲手套,他的两条胳膊耷拉在身体两侧,像两只有着环形图案的船桨。

隆博看着厨师刚刚端上来的那条大鱼笑了起来:“这闻起来可真香呢。”然后他动作十分缓慢地转过头来,仿佛脖子上安装了一个滚动轴承一般,“你看我可以吃一点吗,岳医生?”

苏克医生摸了摸他的长胡子:“可以尝两口。毕竟你的消化系统还没彻底完工。”

隆博转向雷托:“看来,我可以吃点比甜点热量更高的食物了。”说着他坐到了椅子上,其他人也跟着都坐了下来。

雷托举起酒杯,想说些祝酒的话可脸上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于是他只是喝了一口酒道:“我很抱歉让你遇上这样的事,隆博。这些……机械替代品……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大补偿了。”

隆博的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上露出感激和困扰的神情:“地狱在下,雷托,别再对我道歉了!你再这么拼命把一切都怪到自己头上可不好,会浪费很多时间,我们也都会发疯的。”说着他举起一只机械手臂,转动安在手腕关节上的那只手,低头盯着它。“这玩意儿还真不错。事实上,是很不错。你知道的,岳医生可是个天才。你应该尽可能让他待久一点。”那位苏克医生费了很大劲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因为这番恭维而显得容光焕发。

“别忘了我来自伊克斯,所以我懂得欣赏技术的奇迹,”隆博说道,“我现在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如果有人能比我更适应这个新身体,我还真想认识认识他。”

多年以来,这位流亡的隆博王子一直在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他向自己陷落的家园里的反抗军提供过一些支持,包括雷托公爵的那些晶片炸药和部分军用物资。

近几个月来,随着隆博身体的好转,他的精神状态也开始恢复了。虽然他不能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类,但他仍然每天都念叨着要夺回伊克斯,甚至连雷托公爵和他本人的侍妾特希雅有时也不得不叫他冷静下来。

最后,雷托只能同意冒险派出哥尼和杜菲,组成一只侦察小队前去摸摸底。雷托这么做也有自己的目的:在经历了这么多悲剧之后,他下定决心,一定要促成一些好事发生。问题不在于他们是否会发动反攻,而只在于时间和方式

特希雅直视大家:“不要低估隆博的力量。你们比所有人都清楚一个人要想生存就必须学会适应。”

杰西卡不禁注意到这位侍妾脸上那副崇拜的表情。特希雅和隆博在卡拉丹共度了数年时光,在此期间,她鼓励他去支持伊克斯的自由战士,这样他就可以光复家园。即使在爆炸发生之后,特希雅也一直支持着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当隆博恢复知觉时,他对她说:“我很惊讶你能留下来。”

“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留在你身边。”

特希雅像旋风那样为他忙碌,监督改造城堡里隆博的房间,准备各种设备来辅助他。特希雅把自己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如何让他变得更强壮这件事上了。她最后宣布:“一旦隆博王子恢复健康,他将带领伊克斯人民走向胜利。”

杰西卡不知道这个棕发女人做这些事是出于她的本心,还是说只是履行姐妹会给她的秘密指示。

在她的整个童年时期,杰西卡都听从着她的老师和导师——尊敬的盖乌斯·海伦·莫希阿姆圣母圣母原指贝尼·杰瑟里特姐妹会的督查,她们可以在体内转换一种将意识提高到新的层次的药物。弗雷曼人也用这个词来称呼他们的宗教领袖,他们的圣母也有同样的本领。的话。她服从了那位老妇人的所有严厉教导,学习老妇人教给她的知识。

但现在,贝尼·杰瑟里特姐妹会想要把公爵的基因和自己的基因结合。毫无疑问,杰西卡就是奉命前来引诱雷托的,再尽快怀上雷托的女儿。然而,她却对这位阴郁、忧愁的公爵产生了一种不熟悉的、被禁止的爱慕之情,杰西卡变得叛逆,她推迟了怀孕。后来,在经历了维克多的去世和雷托毁灭性的抑郁之后,她不顾一切地让自己怀上了一个儿子,违背了姐妹会的直接指示。莫希阿姆一定会感到背叛和深深的失望。但杰西卡以后有的是机会怀上女儿的,不是吗?

隆博坐在他那把加固过的椅子上,弯起左臂,小心地把僵硬的指尖伸进短袍子的口袋里。他的手指小心地移动着,在里面摸索起来。最后,他抓住一张纸,费力地把它掏了出来,然后展开。

“看看这精细的马达控制,”岳医生赞叹道,“比我预料的还要好。你一直在自己练习吗,隆博?”

“每一秒都在练习,”王子举起那张纸来,“我每天都在学新的东西。这是我能画的最好的路线图了,这上面是我记忆里的一些通道。等哥尼和杜菲到了伊克斯,会发现它们很有用的。”

“其他的路径已经被证明过于危险。”门泰特说。几十年来,间谍们一直试图突破特莱拉人的防线。好几名厄崔迪间谍已经成功潜入了伊克斯,却再也没能安全回来。外部的人根本无法进入那个地下世界。

但是隆博身为多米尼克·维尔纽斯伯爵之子,却从自己的记忆中挖掘出了那些关于秘密安全系统和通往洞穴城市的隐秘入口的情报。在他漫长的疗养期间,他开始回忆起了一些他以为自己早已遗忘的模糊细节,这些细节可能会对渗透工作有帮助。

隆博把注意力转向他的食物,用叉子扎起一大块帕拉鱼。但他很快便注意到了岳医生不满的目光,只得把那一大块鱼肉放回到盘子里,换成一小块。

雷托凝视着自己在大厅光亮的蓝黑曜石墙壁上的模糊倒影,说道:“一些家族现在就像等着捕食弱小猎物的狼群一样,正等着我的衰落。比如哈克南家族。”自从天空帆船事件发生后,雷托公爵变得越来越冷酷,越来越不愿意沉默地接受不公正的待遇。他打算像隆博一样,在伊克斯上有所作为。

“我们必须让整个帝国都看到,厄崔迪家族和以往一样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