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乐登仙迹
仫佬山区有一条清水河，叫乐登河；乐登河上有一座古老的石桥，叫乐登桥；桥头上有一块大石板，石板上有一只大脚印，人们说它是“乐登仙迹”。这是罗城八景之一。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乐登河上并没有桥。那时候，不管春夏秋冬，人们要来往过河，必须蹚水。不知有多少老人、妇女和小孩，过河时一不小心，便失足落水，给活活淹死了。人们多么盼望河上有一座桥啊！可是那时的人还只会在小溪小沟上架个独木桥，不会在大江大河上架大木桥，更不会架石桥。乐登河虽不算大河，但也有十几丈宽，莫讲大桥架不起来，就是架起来了，夏天山洪暴发，大水一冲，木桥也会被冲走。
盼啊盼啊，不知盼了多少年，多少代。后来，河边寨子里有个孤儿，名叫迭衮，长得身强力壮，聪明能干。可怜他小小年纪，父母就因为抬猪过河，遇着大风大雨，山洪暴发，双双被洪水淹死了。寨子里的老人们每次见到迭衮，都叹息着说：“唉，乐登河上要是有座桥，这孩子就不会变成孤儿了。”迭衮听了，把老人们的话记在心里，暗自发誓：长大了，一定要在乐登河上造起一座桥来。
乐登河里的水涨了又落，落了又涨；乐登河边的草木青了又黄，黄了又青，迭衮渐渐长大了，长成了一个18岁的后生哥。他日里走路想着造桥，夜里睡觉也想着造桥。村里有个姑娘，名叫金花，容貌秀丽，聪明伶俐，从小和迭衮一起上山打柴，放牛割草，十分要好，长大后两人结成了同年。有一天，金花问他何日成亲，他说：“金花，再等两年吧，不在乐登河上造起一座桥来，誓不成亲！”金花点点头，表示为了造桥，再等十年八年，她也不变心。可是，这么大的一条乐登河，造什么样的桥，怎么造才能使这桥又宽又稳，夏天不被洪水冲走？他想呀想呀，一时又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一天夜里，迭衮躺在床上想呀想的，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他梦见自己来到乐登河边，正对着河水出神，忽然水面泛起一阵波纹，水里站着一位拄着拐杖的白胡子老人，笑眯眯地对他说：“迭衮迭衮莫烦恼，造桥只要主意巧，家家门上有办法，石字当家万年牢。”说完便又隐入水中去了。迭衮听老人说到造桥办法，想向老人问个详细，便大声喊道：“老公公请莫走，老公公请莫走……”喊声把自己惊醒了，才知道原来是个梦。他想：这大概是河神爷托梦向我指点造桥办法吧。
第二天天刚亮，迭衮一个翻身爬起床，便到一家家门上去找河神老人讲的造桥办法。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边看边想，想了一整天，最后终于明白了：原来仫佬人家造房子时，为了不使门框受压下塌，都用砖块互相钳夹，造成一个拱形，顶住门框上头砖墙的压力。我们何不按照这个办法，把石头都打成方条石，在乐登河上造起石板拱桥来！想到这里，迭衮心里万分高兴，连夜走遍各家各户，把这办法告诉乡亲父老们。人们听了，都夸迭衮的主意好。
不久，寨子里的人们就在迭衮的带领下，按照迭衮的办法，在河上把一座稳稳当当的石拱桥造了起来。
从此，迭衮成了仫佬人中第一个年轻的造桥师傅，受到乡亲们的夸奖和敬慕。大家都催迭衮和金花早日成亲，帮着迭衮修房养猪，置办成家用品，迭衮和金花心里都非常高兴。
那时候，河对岸村子里有个财主佬有钱有势，横行乡里。那个财主佬还是个好色鬼，家里已经有了5个老婆，还要到处寻花问柳，见了漂亮妹仔就打坏主意，人们在背后都骂他“花头鸭”。
一天，金花在乐登河边洗衣服，正巧财主佬“花头鸭”到寨上来催租，见金花生得年轻漂亮，心生毒计，和随行的管家嘀咕了几句，匆匆地走了。
第二天，对岸村里的老媒婆来到金花家。她一进门就怪声怪气地说：“金花姑娘呀，伯娘向你道喜来了！”
金花妈感到奇怪，连忙问：“穷苦人家，哪里来的喜啊？”
老媒婆说：“财主老爷要讨第六房太太，方圆十里八寨都选遍了，就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姑娘。昨日老爷到你们寨上收租，在河边碰上金花，一看就中意了。嗨，你们娘仔真是福气大啊！”
金花站在一旁听了，十分气愤，真想狠狠地骂她几句，无奈她有靠山，只好忍着怒气说：“多谢你了，这门亲事我们不敢高攀，请他另选高人吧！”
老媒婆说：“好妹仔，你真是越穷越糊涂，老爷家里连母猪也戴着金耳环，谷米多得没有地方装，这是打着灯笼火把也找不到的富有人家，几多人想攀还攀不着呢！”阿妈见老媒婆还是死皮赖脸地纠缠，便说：“我女儿已经有主儿了，过年就要和迭衮成亲，请你回去告诉老爷吧。”任凭老媒婆怎样花言巧语，都无法打动金花母女的心，她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狠心的财主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一天，他趁金花到桥头河边洗衣裳，便派家丁把金花抢了去。事情很快传到迭衮耳里，他火冒三丈，几次想和财主佬拼了。但是，一个老长工劝阻他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先想办法把金花救出来吧！”
自从金花被抢进财主家，财主强迫她做第六房小老婆，她宁死不屈，天天又哭又骂，闹得财主家鸡犬不宁。财主送来的金银珠宝，她全扔掉；端来的山珍海味，她全倒去；捧来的绫罗绸缎，她全撕烂。财主佬百般利诱，千般打骂，结果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多少天来，迭衮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受折磨，却不能接近她，不能和她说话，真像百爪挠心，又恨又急。一天夜里，他悄悄去找在财主家里干了几十年的老长工，请他想个办法，把金花救出虎口。好心的老长工交给他一把锁匙说：“这是关押金花的西耳房门的锁匙，今天半夜三更，你摸进去，偷偷打开房门，把她救出来吧！”迭衮接过锁匙，万分感激。
夜深了，看守金花的家丁都睡着了，迭衮悄悄翻墙进了财主家，打开了房门，拉起金花从后门逃了出来。当他们回到家里，老阿妈不见了，隔壁的伯娘告诉他们：自从金花被抢走以后，老阿妈天天哭，后来跳下乐登河自尽了。金花一听，犹如晴天霹雳，心像刀扎，哭得死去活来。乡亲们劝她不要哭了，还是快快逃走吧，要不，等到天亮财主佬知道了，就逃不脱了，他俩这才含着眼泪告别了乡亲，出门去了。
他们走到乐登河边，金花又想起了可怜的阿妈，失声痛哭起来。她跪在乐登桥上，对着河水大声哭喊：“河神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狠心的财主佬要拆散我们夫妻，又害死我的阿妈，请你为我报仇雪恨啊！”
突然，河面上泛起了一阵水纹，水里慢慢站出那位迭衮曾经在梦中见过的白胡子老人。只见他面容慈祥，两眼闪闪发光，慢步走近金花。金花立刻止住了哭泣，依偎在迭衮怀里。迭衮正要开口说话，河神公公便笑着说：“不用说了，你们的事我全知道了！”这时，远处传来了叫喊声，金花急忙说：“哎呀，财主佬追上来了！河神公公，快救救我们吧！”
河神公公说：“莫害怕，莫慌张，我就是为了救你们才上岸的。”接着河神公公告诉金花：“我在桥头这块石板上留下一个脚印，等财主佬追上来以后，你就对他说，如果他站在这脚印上能转上一圈，那你就嫁给他；如果转不了，那就是天意不让你嫁给他。”说完，两人还来不及道谢，河神公公就不见了。
财主佬带着扛刀带棒的家丁追了上来，家丁们冲上去就要抓住迭衮和金花。金花不慌不忙地说：“你们不必动手，我自己会走进财主家。”那财主佬听了哈哈大笑，说：“你回心转意就好了，我既往不咎，奴才们抬轿子来！”金花轻蔑地笑了笑说：“老爷莫着急，要我嫁给你也容易，可得先答应我一件事！”财主佬说：“只要你愿意嫁给我，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八件，老爷我也答应。金花姑娘，是什么事？”
当下，金花便照着河神公公说的讲了一遍，财主佬听了，走到河边一看，石板上果真有个脚印，便毫不在意地说：“原来是这等小事，老爷可以办得到。若我转过一圈，你就嫁给我！”金花说：“若是转不过呢？”财主佬说：“就算我们没有缘分！”“一言为定，不得反悔！”“堂堂老爷，岂有反悔之理！”财主佬说着，就站到桥头大石板的脚印上，转将起来。谁知刚转到河面那边，他看见滔滔河水，心里着了慌，顿时眼前一阵发黑，一下子掉到了河水里，被活活地淹死了。
从此以后，乐登河一带的仫佬人家，但凡有谁要强占民女、霸占民妻或者是虐待妇女的，人们就要他站到乐登桥头大石板上的仙人脚印上去转圈子，用这个办法来惩罚他。
流传地区：罗城仫佬族自治县东门镇一带
讲述：杨小妹（仫佬族）
搜集整理：包玉堂（仫佬族）、潘琦（仫佬族）
搜集时间：1977—198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