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北岭覆钟
在罗城仫佬族自治县城北边大约十里的地方，有一座覆钟山，这山远远看去仿佛有一个很大很大的铜钟紧紧地覆盖着山顶。每天早晨或傍晚，霞光一照，亮晶晶的，显得格外壮观。有时，仿佛还能听到山顶上传来当啷当啷的钟声，在四面山头上回响。古人把这个神奇的景象称为“北岭覆钟”，它是罗城有名的八景之一。
传说，自从伏羲兄妹在山头上造下人类以后，又设法排除了平地上的洪水。不久，人们就在平地上盖房居住，耕田种地，饲养家畜，日子过得安宁兴旺。天上的雷公看到了，怒目圆睁，咬牙切齿，串通南海龙王，派了两条黄龙到仫佬山乡扰乱平安。这两条黄龙，双角像犁头，身长十几丈，今天钻到龙潭呇[2]里，明天盘在乐登河中，到处兴风作浪，搞得九冬[3]十二寨人人叫苦连天。二冬有个格佬[4]潘见了，便同众人商量，在乐登河和龙潭呇边的高坡上建造两座庙堂，镇住恶龙。乐登河边的庙堂叫作开元寺，龙潭呇边的庙堂叫作多吉寺。寺里的铁石香炉和牛皮大鼓都安好了，就差两口八百斤重的大铜钟。因为一时找不到铜，不知道如何铸造。后来，格佬潘派人进山探宝，在白马岩里发现了一个八百斤重的铜鞍，刚好够造多吉寺的那口大钟。开元寺里的大钟怎么办呢？格佬潘决定让九冬十二寨的仫佬人各家各户把所有的铜钱都捐出来，用来造钟。于是，他便领着人到各家各户去收铜钱。为了铸造铜钟，各家各户有一文捐一文，有一百文就捐一百文。乐登河边水埠村有个孤老太婆，家里穷得像水洗，几年也听不到一个铜钱响，为了表示自己对修寺铸钟、镇妖降龙的心意，她到处去求借，好不容易才借到了一个铜板拿来捐献。不料格佬潘见了嫌少，接过来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把它丢到河水里去了。老太婆追到河边时，那铜钱已经无影无踪。格佬潘把收到的铜钱分别装满八个大缸，用秤一称，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要集够八百斤，刚好还差一钱！老太婆刚才捐的那一枚铜钱，要是不丢，那就刚好够了。多可惜呀！
“差一钱就差一钱吧，要什么紧呢？还是快点把钟造出来吧！”有人催道。于是，格佬潘又连夜赶到四把的铜匠村，请来了一个铜匠师傅，再从九冬十二寨中选出三十六个聪明能干的后生仔来当徒弟，在开元寺门前的平地上架起了三十六座红炉，安上了三十六个大风箱，将打碎了的铜鞍和七百九十九斤九两九钱铜钱分别装到红炉里。呼呼！呼呼！三十六个大后生拉起了三十六个大风箱，三十六座红炉一齐烧了起来。一连炼了三十六个日日夜夜，终于把两口大铜钟造成功啦！大钟的钟口一丈二尺宽，钟身三丈六尺高，上面雕着“丹凤衔书”“龙潭晚照”“西江印月”“乐登仙迹”等汉字和许多优美生动的图案。
三十六个能工巧匠把两口大铜钟分别挂在多吉寺和开元寺里。多吉寺里的那口大钟，造钟时火够料足，敲起来当啷当啷响，声音特别洪亮；可是开元寺里的那口呢，因为少了老太婆的那一枚铜钱，敲起来哐洋哐洋响，声音有点沙哑。
一天晚上，猛然间，当啷！当啷！当啷！当啷！一阵阵钟声把人们从梦中惊醒。格佬潘从床上爬了起来，跑到多吉寺里一看：哎呀，大铜钟怎么不见了？他转过身来，站在寺门口向黑漆漆的野外望去，只见田野上有一个东西在发出闪电般的亮光，当啷当啷地向着乐登河边滚去。格佬潘像发现了什么奇迹一样，也不管天黑路滑，跟着大钟碾滚出来的小路，赶到开元寺的门口观看。只见两口大钟在乐登河里滚动，一沉一浮，一撞一碰，一躲一闪，正在打斗，发出雷鸣般的响声。两口大铜钟一连斗了七七四十九个回合，还是难解难分，眼看天快亮了，才各自飞回寺里去。
第二天早上，格佬潘把这神奇的消息讲给众人听，大家心中又惊又喜，有的说：“那铜钟不是在打斗，而是练本领哩。”有的说：“要是它们真的打斗，互相残杀，那就完了。”到底是凶是吉，谁也不晓得。
第二年六月间，那两条黄龙又来兴风作浪了：一条在龙潭口大喷粗气，把潭水喷上凤凰山顶，搞得乌云满天，大雨倾盆而下；另一条在乐登河里摇头摆尾，搞得狂风呼呼，浪涛滚滚，河水涌上两岸，淹没了许多村寨，把仫佬山乡变成了一片汪洋。只有多吉寺和开元寺还高高地露出水面，像《白蛇传》里的金山寺一样，大水怎么也涌不进去。四面八方的乡亲们纷纷逃到多吉寺和开元寺里来，一齐跪在大钟面前呼救，请求大钟镇住凶龙，平息水害。
多吉寺的大铜钟敲响了，开元寺的大铜钟也敲响了，当啷——当啷——当啷，哐洋——哐洋——哐洋，一阵接着一阵，一阵紧过一阵，老人敲罢后生敲，姑娘敲罢大嫂敲，敲得地动山摇电闪雷鸣，敲得大钟真的动起来了！众人急忙让开一条大路，只见两口大钟同时落地刮起一阵狂风，滚出了寺庙门口，分别向龙潭和乐登河飞去。两条黄龙见了，不知是什么神灵宝器向自己飞来，顿时怕了三分，慌忙用龙角顶住。可是，那龙角哪里经得住大钟的顶撞，只听啪啦一声，龙角断了。一招输了，再换一招，黄龙猛地腾起十多丈长的身子，将大钟团团卷住，想把大钟拖到水底龙宫里去。可是，两口大钟只将身子轻轻一旋，就摆脱了黄龙，把它们甩出十多丈远。乐登河里的黄龙见势不好，转头就向河底的深潭窜去。开元寺的铜钟乘胜猛追，追到深潭口，翻起一个跟斗，哐洋一声，钟口向下，把潭口封盖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把一条凶龙镇住了！龙潭里的那条凶龙眼见自己的兄弟被镇住，不禁吃了一惊，无心恋战，边打边退。为了不在龙潭里被擒，它猛然一个翻身，腾空而起，向北边逃去。多吉寺的大钟见凶龙妄想逃跑，也一个鹞子翻身，腾空飞起，向黄龙追去，一口气追过九个山头。那黄龙吓得浑身打战，鳞甲纷纷脱落下来，它只好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条小小的黄标蛇，躲在第十座石山顶上。可是，多吉寺的大铜钟毫不放松，翻起一个跟头，钟口朝下，当啷一声，把凶龙严严实实地覆罩在高山顶上，凶龙逃也逃不出，动也动不了，活活地被闷死了。天上的雷公闻讯赶来，妄想劈开铜钟，救出它的难兄难弟。他招来了天上的电神、火神，使出了雷霆万钧之力，狠狠地向大钟劈了下来。但是，大铜钟仍然像一座铁塔一样，稳稳当当，高高地镇在山顶上。直到如今，两口大钟依然稳如泰山，千年万代，一动也不动地罩在那里。
流传地区：罗城仫佬族自治县东门镇
讲述：覃凤娥、罗代超（仫佬族）
搜集整理：梁瑞光（仫佬族）、银应梅（仫佬族）
搜集时间：1980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