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垦王山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仫佬族的祖先因为反抗苛重的徭役贡税，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被皇帝派兵押解，从北面很远很远的地方往南疆驱赶。一路上，风吹雨打，烈日炙烤，落难的人们受尽了苦楚。人们走呀走呀，走到一片崇山峻岭，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长官，用鞭鞘指着莽莽群山，冷笑着说：“不送你们啦，往前走，同猴子攀亲家，找野牛做朋友，同黑熊住岩洞，兴许能活下去。”
往前走吧，前面是云雾缭绕的山岭，有无安身之地？往后退吧，后面有如狼似虎的官兵，甘心让他们宰割？妇孺们哭泣了，老汉们在唉声叹气，青年们怒火烧红了眼睛，可是谁也拿不出一个好主意来。正当人们为难之时，那群青年中有一个叫朵菲的小后生，猛地一蹦，跳到一块高高的岩石上，大声地对大家说：“晓索巴！晓怀侬！[1]皇帝是成心不让我们活下去，我们偏要活下来。好汉远望千里，不看眼前。俗话讲，走尽崎岖路，自有平坦途，只要我们搓成一股绳，一定能闯出一条生路来！”大家听了朵菲一席话，心里豁然开朗，决心往前走。
朵菲带领着人们开始了新的征途。他手执柴斧，披荆斩棘，攀悬崖，越陡壁，斩毒蛇，驱虎狼，为乡亲们开辟出一条前进的道路。他领着人们，翻过了七七四十九座高山，穿过了七七四十九条深谷，涉过了七七四十九道河流，启明星收敛了七七四十九次光辉，朝霞染红了七七四十九次层林。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适于生存的地方。人们用勤劳的双手，梳好了大地的乱发，整理了山河的衣衫，盖起了遮身的草棚。他们猎回各种野兽充饥，从地下挖出煤炭取暖，日日夜夜不辞劳苦地开拓着仫佬山乡。
俗话讲：“鲜肉招苍蝇。”仫佬人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灾祸就又来临了。县官知道仫佬山乡成了一块肥美的土地，便带着官兵进了山。老奸巨猾的县官冷冷地晓谕仫佬人：“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交租纳贡，王法已定，抗拒王命，法不容情。”
从此，仫佬族人民又坠入了苦难的深渊，仫佬山乡又笼罩着层层乌云。
有一年，春夏无雨，溪河断流，田地龟裂，五谷不生。可怜的仫佬人，仓无一粒谷，缸无一粒米，只能靠啃草根、吃树皮度日。可是万恶的县官，还是整天派人串村过寨催租逼贡，动辄抓人打人，多少苦难的仫佬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山高不怕强豹，猎人不怕猛虎。性格倔强的仫佬人，怎能忍受官兵横行霸道。血气方刚的朵菲把村村寨寨的后生召集在一起，商议对抗官兵的办法。大伙都说：“要租要贡没有，要命有一条，我们和他们拼了！”朵菲说：“恶狗最怕棍棒，恶狼最怕猎枪，只有和官兵斗，才是我们仫佬人唯一的活路。”于是，大家分头做好准备，只等官兵再进山来，便和他们决一死战。
这天，官兵们又进山来了，他们胡作非为，到处行凶作恶。已经准备好的后生们，猛吼一声“拼啦”，便从丛林中、山洞里、村寨内冲杀出来，汇成了一股人流，扑向官兵。他们矛对矛、剑对剑、箭对箭，奋勇追敌，打得众乡亲扬眉吐气，打得敌人胆战心惊，狼狈逃命。
官兵气疯了，县官惊慌了，急急忙忙请来救兵。他们把仫佬山寨团团围住，四处放火、掳掠、杀人，仫佬人的鲜血染红了山林，仫佬人的尸首铺满了峒场，惨无人道的官兵要消绝这英雄的民族！早已埋伏在丛林里的朵菲和伙伴们，一股怒气直冲头顶，一个个挥动大刀长矛杀向敌人，浴血奋战，掩护老弱妇孺避进深山老林。战斗从清晨打到半夜，乡亲们终于脱险了。可是，朵菲和几个同伴却陷入了重围，他们左突右冲，总是冲不出去。朵菲解下缠头的靛蓝布带，为同伴包扎了伤口，脱下身上的布褂，给光膀子的伙伴披上，他指着乡亲们撤走的方向，向伙伴们下达命令：“要报仇雪恨，要保护乡亲，快跑，我来对付敌人。”几个伙伴不得不服从他的命令，撤走了。朵菲只身猛插敌群，在刀光火影中，只见他左右开弓，前劈后砍，直杀得官兵东逃西窜，血肉横飞。可是寡不敌众，势弱难支，他身上多处负伤，终于昏倒在血泊中，蜂拥而上的官兵把他抓住了。
县官命令兵丁把朵菲押到杀人坪，在他面前摆了一桌丰盛的筵席，一个手执鬼头刀的刽子手站在他背后。
县官得意扬扬地问道：“你们这帮仫佬刁民，为什么要造反？”
朵菲斩钉截铁地回答：“要活命！”
县官狞笑了一下，说：“是呀，人总是想活命的。只要你把山里的仫佬人都叫出来，我让你活命！”
朵菲一听气得肺都要炸开了：“你盘算错了，仫佬人宁肯站着死，决不跪着生！”
县官恼羞成怒，恨不得一刀宰了他，可是为了找到山里的仫佬人，他不得不按下怒气，假惺惺地说：“小伙子，不要把话讲得太绝。来！我们先喝一杯和解酒！”
这时的朵菲只觉得怒火填胸，气冲头顶，眼睛直冒金星，筵席上的酒杯仿佛是一个个跳动的人头壳，人头壳里鲜红的血在晃荡，盘子里盛的全是人的肉骨，擎着酒杯的那个妖精绿茸茸的手，沾满了血。朵菲恨极了，浑身的血好像要迸发出来。他指着县官痛骂：“你们这帮强盗，杀死了我们多少无辜的乡亲，踏碎了多少美丽的山河，我们和你们怎么能和解？！有朝一日，定把你们千刀万剐！”说着，他一伸手，抓起一个盛满酒的大铜壶，朝县官脸上猛砸，他一抬脚，掀翻了桌子，整桌的酒菜往县官身上倾。被打翻在地的县官，鼻青脸肿，满身污秽，像疯狗一样狂叫：“砍了他！砍了他！”手执鬼头刀的刽子手举刀正要向朵菲砍去，突然大地卷起了狂风，蓝天翻起了乌云，只听轰隆一声，顿时，风停云散，阳光灿烂，一座山峰落到了杀人坪上，把县官和官兵全都压在了山底下。
人们闻讯从深山老林中跑出来，到处寻找朵菲的尸首却都没有找到。众人说：“这必是天仙显灵，把他化成山峰，为民除害。”人们感念朵菲开发仫佬山乡的功德，把这座山峰命名为“垦王山”，把英雄的朵菲尊为“垦王”，以寄托对他的怀念。
搜集整理：潘琦（仫佬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