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我理想中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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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红衣

汉武帝去世后,最小的儿子刘弗陵继位(前87),十三年后,汉昭帝刘弗陵驾崩,无人继承皇位。一开始,霍光选择了昌邑王刘贺(汉武帝孙),但刘贺极不听话,霍光一怒之下就将刘贺免了,刘贺从登基到下台共27天。

刘贺回昌邑国了,霍光得另觅皇帝。这时一个叫丙吉的人给霍光推荐了汉武帝的曾孙——流落民间的刘病已[1]。霍光权衡一番,将刘病已立为皇帝,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汉宣帝[2]

宣帝在民间时,娶了妻子许平君,许平君为他生下了长子刘奭。宣帝七年(地节三年,前67),刘奭被立为皇太子。

刘奭还是太子的时候,有个心爱的女人司马氏,她在太子宫的级别是良娣,故史书称她司马良娣(太子的女人分三等,由尊到卑依次是:妃、良娣和孺子)。

大约汉宣帝二十二年(甘露二年,前52)前后,司马良娣病重,临死前,悲愤地对刘奭说:自己的死,都是拜太子的其他女人诅咒所赐。刘奭摸着司马良娣的头发,看到病恹恹的她,想到即将和心爱之人天人永隔,心如刀绞。

司马良娣死后,刘奭一蹶不振,整日魂不守舍、行如槁木,再想到司马良娣临终前的话,就异常憎恨太子宫的其他女人,整天把太子宫的女人骂得狗血喷头,很长时间里都不再临幸女人。

太子家里闹得鸡犬不宁,而且听说太子不近女色,这让已经四十岁的刘询也坐不住了,因为刘奭在七八年前就开始亲近女子,可都二十四岁了竟然没有一个儿子。刘奭是皇太子,二十四岁还没有子嗣,且因为司马良娣之死,在对待传宗接代一事上出现态度问题,这就让刘询担心了。

考虑到刘奭讨厌太子宫的现有女子,刘询就嘱咐王皇后[3],从后宫中挑些女人给刘奭,只愿刘奭能早日走出阴霾、重振雄风。等到刘奭上朝那天,王皇后就叫来刘奭,让他看一下自己挑选的五个女子,对哪个中意。

自从司马良娣死后,刘奭就闷闷不乐,根本不想谈女人的事,所以对这五个女子根本没半点兴趣。可女人是皇后花心思挑选的,是皇后在赐,皇后又不是生母,他也不好不挑,使皇后为难,只好勉为其难,嘟囔道:这里面哪个都行!(《汉书·元后传》:此中一人可。)

“哪个都行”,是个像“随便”一样让人犯难的答案。当时,负责问刘奭的侍者听到这话也不知如何是好。她忽然看到,有一个女子坐得离刘奭最近,且独独穿了深红色外套,就认为刘奭看上的是这个女子。

刘奭才不管什么深红外套,见侍者终于挑了一个,算是给了皇后面子,就回家了。

之后皇后派人把红衣女子送到太子宫。刘奭是个普通男人,并非武侠小说中对除了心爱女子之外的其他女子都没有性欲的大侠,他见该女子年轻水灵,且这种邂逅方式本身就有些特别,就把她临幸了。

这在当时是个被人津津乐道的故事,因为刘奭曾临幸过不少女人,可始终没有子嗣,然而他只和红衣女子过了一夜,红衣女子就怀了孩子。

汉宣帝对这件事非常欢喜,亲自给红衣女子产下的孩子取名,叫作刘骜,字太孙。骜,有骏马、才能出众、桀骜之意,由此也可以看出宣帝对刘骜抱有很大期望。只是那时候汉宣帝绝不会想到,在自己手上国力达到鼎盛的汉王朝,会在这个孙子手上一点点烂掉。

生下刘骜的红衣女子,就是那个将汉王朝埋葬的女子:王政君。而王莽,就是王政君的侄子,他最终能够推翻汉朝,跟王政君的支持有莫大关系。

刘骜出生后,汉宣帝刘询非常喜爱他,经常把他带在身侧。到刘骜三岁那年(前49),刘询驾崩,刘奭登基,他就是汉元帝。

汉宣帝生前对刘奭是失望的,他曾说:“日后败坏我大汉江山的,就是这个太子了!”汉宣帝说这话,是因为刘奭和他的政见不一,但他万万想不到,最终是刘奭的老婆断送了大汉的江山。

汉元帝元年(前48)三月,刘奭将王政君立为皇后,第二年四月,立刘骜为皇太子。

但刘骜的皇太子之位并不稳当,王政君这个皇后的地位也不稳固。因为刘奭不喜欢王政君,他临幸王政君,和王政君有过一段时间的缠绵,并非真爱,而仅仅是一时激情。所以自王政君产子以后,刘奭的这股激情消失,就不再对王政君有什么兴趣了。

那时刘奭还是个精壮男子,肯定是需要女人的。既然他不喜欢王政君,那自然是看上别的女人了。这之中有两个最有名,一个姓傅,一个姓冯。傅姑娘生下一子刘康,冯姑娘生下一子刘兴。汉元帝八年(永光三年,前41),刘康被立为济阳王。

最初,刘奭对傅姑娘喜欢得要死要活,总觉得给傅姑娘一个婕妤之号不够,傅婕妤为他生了儿子,必须要凸显傅婕妤的地位才行。他本来想,傅婕妤是王爷的母亲,按道理可以被称作太后的,但又想自己的女人变成太后,有点诅咒自己归天的意思,就作罢了。

可是该怎么样使傅婕妤异于其他女人呢?那就要昭显其地位,夸赞其仪表,于是,刘奭新设了一个封号“昭仪”,地位高于除过皇后王政君以外的所有女人,他将这个封号赐予傅婕妤,傅婕妤遂变成傅昭仪[4]

第二个昭仪很快也出现了。

汉元帝十一年(建昭元年,前38),刘奭携后宫女子去上林苑游玩。当所有人都坐在屋里观看斗兽表演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只熊没被拴住逃到了圈外,朝着刘奭一伙人扑来。那些养尊处优的妃嫔见高大凶猛的黑熊靠近自己,吓得哇哇大叫,拼了命地逃走。但有一个人是例外。她没有逃跑,而是迎上前去,挡在了黑熊和刘奭之间。

这个舍己为人的动作,让刘奭大为感动。他虽贵为天子,平日里所有人都对他恭恭敬敬,那些婀娜多姿的女人们整天对他说着甜言蜜语,一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的样子,可真正在乎他的有几人呢?

这个女子就是被封为婕妤的冯媛,也就是上文中说到的生下刘兴的冯姑娘。冯媛的表现让刘奭深信:如果说世上只有一个女子在乎他,那就是冯媛了。

那天,冯媛挡在了刘奭前面,幸亏熊的动作慢,还没有来到冯媛面前就被侍卫们杀死。经历了这件事,刘奭对冯媛的态度就不一样了,他第二年就将冯媛之子刘兴立为信都王,将冯媛由婕妤提升至昭仪,地位和傅昭仪相同。然而谁也不会想到,在几十年后,当汉元帝已经去世很久,冯媛会因为替汉元帝挡熊一事命丧黄泉。

不过汉元帝时期,在太子这件事上,冯媛之子刘兴是没有机会的。对刘骜的太子之位产生威胁的,是定陶王刘康。事实上,在后来王政君的王氏家族如日中天的时候,也是被傅昭仪拉下马的。

[1]关于这段历史,在拙著《被遗忘的传奇:汉宣大帝》中有叙述:汉武帝 五十年(征和二年,前 91),汉武帝刘彻听信江充之言,以为自己之所 以久病不愈,皆因歹人施展巫蛊之术诅咒自己,遂委派江充搜捕歹徒。江 充曾得罪过皇太子刘据,担心刘据当了皇帝之后自己就不得好死,便想办 法构陷刘据,声称在刘据的太子宫挖到了许多桐木人和写着大逆不道言语 的帛书。其时刘彻在甘泉宫(今陕西省淳化县西北),刘据知道父亲对巫 蛊之事深信不疑,担心父亲怀疑自己,就在长安动用武装力量,杀了江充 等调查骨干。刘彻不在长安,听了丞相长史和一个使者的话,认为刘据造 反,回到长安城,亲自督战,和皇太子刘据在城内大战五天五夜,最终以 刘据败北告终,刘据在湖县自杀。刘据死后,膝下三男一女及诸位姬妾, 全被诛杀,刘据一脉中,只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孤孙刘病已(汉武帝曾孙) 幸存下来。

[2]那是个为尊者讳的年代,皇帝的名字是不能随便说和写的,所以,刘病已 是皇帝,他姓名中的“病”和“已”就不能被用,然而这两个字又是常用字, 很多人都因为写了“病”“已”而获罪。刘病已遂专门下诏书,宣布自己 改名刘询。使用“询”做名字,也许是因为他的身世、父母等一切信息都 是从别人口中询问得来。

[3]在汉宣帝三年(前 71),霍家为了霍光的女儿霍成君当皇后,将皇后许 平君毒死,霍成君顺利上位。霍光去世后,刘病已发现了霍家的种种不轨 行径,将霍家灭门(前 66),霍成君也被幽禁,十二年后自杀。霍家灭 门两年

[4]至此,西汉时期,后宫女子的级别,自皇后以下,由尊到卑分别是:昭仪、 婕妤、娙娥、傛华、美人、八子、充依、七子、良人、长使、少使、五官、 顺常等。这些女人都有对应的行政级别和爵位等级。最尊贵的昭仪级别等 同于丞相,爵位等同于诸侯王;顺常等同于二百石,无爵位。在顺常之下, 还有一百石级别的女子:无涓、共和、娱灵、保林、良使、夜使。一百石 级别之下,还有上家人子、中家人子,她们的俸禄等同于乡官,每日一升 二斗粮食。这些女人原则上都是皇帝的,皇帝想怎样就怎样,但皇帝应该 不会配置这么多什么都不干、随时等候皇帝临幸的女子,后面级别低的很 可能是在皇宫上班的宫女。比如夜使,就是负责查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