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涌动
小刘的一句话让我瞬间破防,眼泪就这样流下来了。对比之下,其实小刘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运气不好,疫情期间,哪个行业没有点波动?可是他尚且觉得愧对妻子和孩子,而崇柏呢?他大概从未觉得对不起我,只觉得给了我很多好的建议是我自己太过不堪了吧。
罗一号很会抓时机,马上就开始继续煽情:“其实我也是啊,我家老二断奶了,因为工作太忙,公婆说我顾不上孩子,把我老二带回老家去了。但是我就这点工资……”
明白了,说到底是要谈工资的事情。
但问题是,把我们6个聚集在这里,去跟办公室主任谈工资,这是要干什么?起义?逼宫?
下一步呢?下一步就直接去逼章总了?
我一声不吭,罗一号竟然先点了我的名:“绮墨,你也说两句。”
我正好有泪意,小刘的一番话触动到我了。所以也还算是发自内心:“刚小刘说的一番话,真的好感动。我都哭了。”我拿起纸巾擦擦眼泪:“当导游真是太不容易了,总算有人说出了我们的心声。”
既是发自内心,但也注意了措辞,这话,放到哪都不会有太大问题。
罗一号立刻开始了总结:“那行,一会滕主任来了,我们先谈部门协作的事情,再来谈工资。工资如果这次谈的拢最好,要是谈不拢………”
她扫视全场:“我们就直接撕破脸,到时候,我去找媒体,大家要团结,全部罢工……”她振臂一呼,颇有要揭竿而起的意思。
我没吭声,可能是和崇柏待久了,这个时候我的直觉一直告诉我发声会有危险。而且我这个人的性格,不是会去搞事的性格,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就自己悄咪咪辞职离开就好了。单位不管如今多苛刻,多刻薄,终究我在这里待了近十年了,这个行业,这个平台,发给了我十年的工资,让我在这个行业曾经有过辉煌和快乐。无论如何,我不会去走罗一号说的这条路。
但是我现在纳闷的是,罗一号不是一个不谨慎,会授人以柄的人,她为什么会出这个头来挑这个事?
还是……她也是迫不得已?她也是没得选择?
她,代表的是谁?
不管是谁,我已经打定决心不趟这趟浑水了。
罗一号却在这个时候点了我的名:“绮墨,小刘,一会我们谈完以后,如果滕主任拒绝了,你们酝酿酝酿,起草一个小作文。现在娱乐圈好多写小作文的,特别能引起人的共鸣,我们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要把单位的不合理待遇,公之于众。”
我深深看了她一眼:合着你挑的事,带的头,还要我去当出头鸟?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放下站起来:“小作文嘛,写不写另说,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另外我的看法是能不写尽量不要写,小刘也说了,他还要养家,现在好歹还有两千多,他又是正式工,以后疫情结束,早晚有雨过天晴的一天。我也是一样,未婚单亲妈妈,要是写小作文,这种白纸黑字的东西一出来,我们都得去喝西北风。”
“再来,即便是要写小作文,也绝不能说单位如何如何不好,我们只能是以弱者需要帮助的角色,希望能够提升待遇,是请求的意思。”
我说的话,引起了部分人的共鸣,他们也最后都表态说,不用过于激烈,陈述愿望就好。
这样一来,我明白了,基本上这事搞不成,自下而上的事,历史上就鲜少有成功范例,现在三言两句也能感觉到其实他们也都没有完全想好,没有完全想要放弃自己的工作。
我不等罗一号再说,直接说:“散会吧,这事也不用等滕老师来说了。他管财务,我们的工资他哪里不知道,我觉得他心里很清楚,章总他们也很清楚,能办早就办了。今天把他叫来,说再多他也决定不了。”
罗一号站起来:“怎么可能?他不知道,章总他们每天的事情那么多,更是顾不上我们,我们当然要说清楚,讲明白。”
我失笑,偌大个部门拢共就我们4个正式工,降薪是领导的意思,每个月的工资肯定要领导签字,他怎么可能不知情?但我已经不想继续了,所以笑笑:“你说的也有道理,可能我也是不太了解情况。我还在哺乳期,现在胸胀得不行了,我要赶回去喂奶了。回头你们谈了之后,结果怎么样跟我说一声吧。”
回去的路上我仍旧心有余悸,这样的场合太危险,罗一号,或者还有其他什么人,他们是非常清楚怎么一回事的。然而我不知道,我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卷入了这场事件,如果我再天真迟钝一点,回头我这个无辜的,最不知情的人就会成为背锅侠,小作文一写,证据确凿。
这帮乱臣贼子…对,此时此刻我觉得罗一号和她的同伙都是乱臣贼子。古代的直臣,被小人所害,被皇帝误解砭官,正直之士都是仗义执言或者辞官归去,以此为借口犯上作乱的都是乱臣贼子。
我可以被章总误解,我也可以被辞退,我可以不做这份工作,但我也有我的坚持和骄傲,失去了一切,也不能失了风骨,也绝不做这样的“乱臣贼子。”
这个时候,虽然我很讨厌那谁谁谁,还是想听听他的看法。
我感觉到自己有些紧张地拨打了崇柏的电话。崇柏显然也很意外我主动找他,等我喂完了奶,我们相约在一个24小时营业的奶茶馆。
崇柏慢条斯理地泡完了他带来的红茶,让我喝一点。
“哺乳期,不能多喝茶的。”
他这才恍然大悟:“哦,对对对……”他马上跟服务员要了一杯奶茶:“没事,我这茶叶很不错的,我喝。”
听完以后,他倒是第一次很平和:“你做的对。”
除了这个,我更想知道未来如何应对。
“下次如果还会找你,你可以继续用哺乳期这个借口,能去的话就去一下,但是尽量少发言,或者模棱两可,不要有实质性的话语和动作,小作文,万万不能写,你这个判断是对的。”
我很奇怪:“既然不想参与,为什么就不能直接不去呢?”
他叹一口气:“你还是差了一点,你们所有的正式工都去了,你一个不去,以后会被孤立的。”
但是我也被孤立了这么多年了啊,我暗暗想,却并没有说出来。我觉得能不去,那就不去,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多表面功夫?
我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个话题了,正准备早点回去,他忽然拉住了我的手:“绮墨,最迟年底,我会和武雪离婚。”
这个消息可能于他而言,是做出了让步,于我而言,确是已经迟到的补偿。所以我并没有像他意料之中的一样,对此感动得无以复加,双双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