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的家也是你的

“阿蕴啊，你看看……我唯一的一个女儿……她死在了凉山上啊……”

躺在床上的老人，凹陷的眼眶里如同枯蜡。

女孩坐在床边，低声哭泣着，窗外的蝉鸣像是一首曲子，带着热潮冲击着房内说不尽的悲哀。

这个夏天，阿蕴失去了妈妈。

这个夏天，阿蕴也失去了妈妈的妈妈。

“外婆！外婆！你不能丢下我……不可以！”蝉还在继续鸣唱的时候，白蕴醉已经在那个夏天学会了唱安魂曲。唱着唱着……只为了慰籍已故的亲人。

从乡下的列车返回，白蕴醉走进门的时候，白旗喝得烂醉，他带回家的女人不小心打碎了白蕴醉母亲的遗照。

说是不小心打碎的，可白蕴醉怎么也不相信。她小小的手掌一巴掌打在白旗的脸上，可是这个男人还是没有醒酒。

窗外的月亮淋湿了这个屋子，地面上的碎玻璃落在黑白照片的边上，照片里面的人嘴角向上仰着，是一个幸福女人的模样。可女人穿着天地间月亮做的衣裳，永远沉睡在那座凉山上。

白蕴醉的记忆里，那座山上只有花朵上爬着的小虫子，悬崖旁边只有一颗古色的小树……可在这座山里，她最终是连自己母亲的尸体都没有看到。

是白旗在外面的女人不小心杀死了她。

人们都这么说。外婆也这么说。

外婆的遗嘱是：阿蕴，永远不能原谅你的父亲，不管你有多么痛苦、多么难过。

她舍不得自己的女儿。

白蕴醉跪在惨白色的葬礼上，她没有哭，只是听着周围的人哭。

楚鸽哭得最为大声，他嚎啕大哭并嚷着：“没有沧阿姨做麻辣鱼吃了，蕴醉姐姐没有妈妈了。”

白蕴醉看了楚鸽一眼，嗓子发酸。

在这满是人的葬礼上，竟有那么多穿着精致黑色裙子的女人……白蕴醉捏紧了拳头，带着仇恨瞪了白旗一眼。这个无情的男人，带着醉意来参加亡妻的葬礼，面色是醉酒的潮红。

混蛋。

白蕴醉忍不住起身再次给了那个醉酒的男人一个耳光，抽得自己的手都在发痛。

窗外下起了大雨，雨声淹没了殡仪馆内的哭声。

白蕴醉回头看去，那殡仪馆内穿着黑色精致裙子的女人们，脸上带着对她厌恶憎恨的表情，朝着白旗拥去。隔着雨声，白蕴醉并听不见那些骂骂咧咧的词句，只看见她们猩红的嘴唇丑陋地闭合。

“妈妈……”白蕴醉逃离这样无情的葬礼，站在雨中，朝着殡仪馆的方向进行告别。

楚鸽拿着一把伞，从大雨中撑着伞跑来。

“蕴醉姐姐，你要去哪里？”楚鸽哭红了的一双大眼睛看着白蕴醉，好似他也失去了亲人。

白蕴醉绝望的抱着楚鸽，伤心委屈到极点，发出含糊不清的哭腔：“小鸽子，我再也不想回家了，我不想要爸爸了……”

楚鸽并不知道不想要自己的爸爸是一种怎样的情感，他只稚嫩懵懂的知道：蕴醉姐姐不想回家。

那怎么办呢……

楚鸽揉了揉仍有眼泪滴出的眼睛，对着白蕴醉说：“那就回我家吧，蕴醉姐姐，小鸽子的家就是你的家。”

白蕴醉觉得哭累了，不停的点头。

“小鸽子，我再也不要回家了……”

“好，蕴醉姐姐，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楚鸽看着如此悲伤的白蕴醉，想了想又说：“我的奶奶就是你的奶奶，蕴醉姐姐，放心，你有我们。”

如此坚定温暖的话从十岁的小孩子嘴里说出来，十四岁的白蕴醉是坚定不移的相信的。

他们牵着手，朝着藏在小巷子里的老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