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牡丹（吳炳）
吳炳（一五九五—一六四八），初名壽元，後改名炳，字可先，號石渠，別署粲花主人、秋水仙郎，宜興（今屬江蘇）人。萬曆四十年壬子（一六一二）舉人，四十七年己未（一六一七）進士，歷官至江西提學副使。南明時，歷官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撰傳奇《綠牡丹》、《療妒羹》、《畫中人》、《西園記》、《情郵記》，總名《粲花齋五種曲》，又名《石渠五種曲》。參見于成鯤《吳炳與粲花》（復旦大學出版社，一九九一）、孫秋克《吳炳年譜》（《徐州教育學院學報》二〇〇二年第三期）。
《綠牡丹》傳奇，沈自晉《南詞新譜·古今入譜詞曲傳劇總目》著錄，現存崇禎間金陵兩衡堂刻《粲花齋新樂府》本，《古本戲曲叢刊三集》據以影印，民國初年劉世珩校刻《暖紅室彙刻傳劇》據以重刻，民國十七年（一九二八）吳梅校輯《奢摩他室曲叢》據以排印。
綠牡丹總評[1]
闕名[2]
佳人善詩，詞場舊例也。但他劇或情詞聯咏，或豔語流傳，雖則稱奇，殊爲傷雅。沈、車二姝，妙在暗中主盟，暗中締社，機關巧藏，風情不漏。蘊藉風流，於此乎最。
（《古本戲曲叢刊三集》影印明崇禎間金陵兩衡堂刻《粲花齋新樂府》所收《綠牡丹》卷末）
書綠牡丹傳奇後
張鑒[3]
此吾鄉溫氏啓釁於復社之原，近日讀而知其故者，鲜矣。書中以管色爲烏有亡是之辭，其實柳五柳、車尚公、范思訶，據《復社紀略》，各有指斥。其於越人，疑亦王元趾、陳章侯一流。而吳興沈重者，以在朝則影黎媿菴、倪三蘭，在野則影張天如、楊子常、周介生輩。大致如《風箏誤》、《燕子箋》，亦明季文字風氣所趨，而語語譏切社長，極嬉笑怒罵之致。宜媿菴當日按試，械時相閽人，究及書肆賈友，而毁版厲禁之。但今玩其編簡，已經蠹缺，無頭訖可檢，不知是原刊，抑系後來重雕。要其詞藻，有不能沒者。蓋相國子弟育仁暨二子儼、伉雇人爲之，謝英、顧粲直用自况。惜乎名氏湮沒。世苟有鍾醜齋，不又取以入《錄鬼簿》歟？如以爲三百年國社所關，則一莖草現丈六金身，又焉得以宋元雜爨少之。壬辰八月[4]。
（《續修四庫全書》第一四九二册影印民國四年劉氏嘉業堂刻《吳興叢書》本張鑑《冬青館甲集》卷六，頁七一）
附 綠牡丹跋[5]
吳梅
兩衡堂刻此書，《情郵》尚未脱稿，故僅有四種。余聞昭文黃慕韓（振元）云：《綠牡丹》爲烏程相國脩怨（詳見後跋），經黎媿庵燬板後，金陵重刊者已石渠改本矣。此說不知何據。余謂復社涇渭太嚴，標榜過甚，遂至人品糅雜，亦清流君子操之過激也。石渠此作雖傷忠厚，而文采蘊藉，不知者亦莫明所指。就文論文，固琼絕詞壇矣。
附 綠牡丹跋[8]
吳梅
《粲花五種》，吳石渠（炳）著。石渠，宜興人，貞毓相國之族叔。永曆時官至東閣大學士，武岡陷，爲孔有德所執，不食死。雖立朝無物望，顧不失爲殉節焉。王船山仕永曆時，與“五虎”交好，所著《永曆實錄》，痛詆貞毓，並石渠死节亦矯誣之，謂强餐牛肉下痢死。明人
同伐異之風，賢如船山且不能免，故略辨於此。（乾隆中石渠贈謚忠節。）
石渠少時卽能製曲，焦里堂《劇說》云：“石渠十二三時便能填詞，《一種情》傳奇乃其幼年作也，恐爲父呵責，託名粲花。粲花者，其司書小隸也。”此說昔人所未發，不知何據。石渠與石巢齊名，而人品則薰蕕矣。五種中，《情郵》最勝，世皆推崇《療妬羹》，蓋未見《情郵》故。《療妬》本朱介人《風流院》改作之，《療妬羹》之楊不器，卽《風流院》之舒潔郎。使小青地下蒙詬，皆不可爲訓。《西園》、《畫中人》有意摩玉茗之壘，未脱窠臼。獨《綠牡丹》一劇，幾興大獄。當張天如创興復社也，湖州孫孟樸爲司郵，介紹兩浙貴介子弟。烏程溫育仁者，相國體仁弟也，欲入社不得，遂請石渠作此詞誚之。浙中梨園爭相搬演，社中人訴諸學臣黎元寬，究作者主名，下育仁僕於獄，桁楊書賈，出示厲禁，而婁江烏程遂開大釁矣。書中柳五柳、車尚公、范思訶，蓋指王元祉、陳章侯輩，而吳興沈重則影射張天如、周介生等也。詳見《復社紀事》、《冬青館集》（中有《綠牡丹跋》一首）。明季黨人以文字爲戈鋋，亦一奇事。因志其顛末，以告後之讀是書者。
己未季冬下旬，長洲吳梅書於斜街寓齋[9]。
（以上均《古本戲曲叢刊三集》影印明崇禎間金陵兩衡堂刻本《綠牡丹》卷末）
附 綠牡丹跋[10]
劉世珩
《綠牡丹傳奇》，題“粲花主人編”，李笠翁《閒情偶寄》言此爲吳石渠作。案石渠名炳，常州宜興人。國初殉桂王之難，乾隆時賜謚忠節。髙晉音《傳奇品》，謂石渠箸《粲花館傳奇》五本，知粲花主人爲石渠，與笠翁言合。《石渠五種》，除此書外，有《西園記》、《情郵記》、《畫中人》、《療妒羹》四目。顧夢鶴題《小忽雷傳奇》云：“《石渠五種》，半屬塵霾。”余並先後訪得，已入《彙刻傳劇》。以此有復社構釁烏程，涉及黨禍在內，尤不可不亟傳之。
陸桴亭《復社紀略》言：“當天如之裒集《國表》，湖州孫孟樸淳實司郵，置扁舟，往來傳送無間。凡天如、介生遊迹所至，每爲前導，一時有‘孫鋪司’之目。兩浙貴遊子弟與素封家兒，因孟樸拜張、周門下者無數。諸人執贄後，亦名流自負，趾髙氣揚，目無前達。烏程溫育仁，首輔體仁弟也，箸《綠牡丹傳奇》誚之。（或云烏程有子，亦欲執贄，拒而不許，以致反脣。）杭俗好異，一時爭相搬演。諸門生飛書二張，求爲洗刷。西張言之學臣黎元寬，毀刊本，桁楊書賈，究作傳奇主名，執育仁家人下獄。育仁怒。族人在介生門下者，爲溫以介，求解於二張，不許。獄竟，而婁江、烏程顯開大釁矣。”張秋水《冬青館集·書綠牡丹傳奇後》略言：“此溫氏啓釁復社之始。書中以管色爲烏有亡是之詞，其實柳五柳、車尚公、范思訶，各有指斥，其於越人，疑亦王元趾、陳章侯一流。而吳興沈重者，以在朝則影黎愧庵、倪三蘭，在野則影張天如、楊子常、周介生輩。大致如《風箏誤》、《燕子箋》，亦明季文字風氣所趨。蓋育仁暨二子儼、伉，雇人爲之，謝英、顧粲直用自況，惜乎名氏湮沒。如以爲三百年國社所關，則一莖草見丈六金身，又焉得以宋元雜爨少之？”
據桴亭、秋水，皆未得撰者主名，幸笠翁、晉音言之，晉音又足證粲花之爲石渠。此等游戲筆墨，固不必爲石渠諱。若以其殉節，並名姓諱之，反致失實。余特以事涉朝局，雖詼諧所寄，而以結社傾動東南，延及弘光，禍猶未已，此可與史氏相參。秋水謂不得以雜爨少之，余之意固與秋水同也。
乙卯春暮[11]，劉世珩識於上海草鞋浜之楚園。
附 綠牡丹跋[12]
吳梅
《粲花五種》，惟《綠牡丹》多譏刺崇禎間張天如、周介生輩，楚園先生前跋中已詳言之。石渠此作，雖不免喜事，而明季黨人至以院本爲戈矛，則又足爲詞場之談屑矣。今據牡丹花史評本，重刊此曲。余復取舊藏本，對勘一過，爲補錄睂批十數條，改易誤文十餘字，句讀圈點，間多校正。通本角目，有原本所誤者，亦急爲訂易。如《謝詠》折【海棠春】引子，沈婉娥沖場，當作小旦，原本誤刻“旦”字，則與後文車靜芳相混。書中本以靜芳爲旦，婉娥爲小旦，非敢妄易原刻也。至其詞采豔冶，音律諧美，又爲元明諸家所未逮。得玉茗之才藻，而復守詞隱之矩矱，案頭場上，交相稱美，詞至粲花，輒歎觀止矣。
乙卯立秋，長洲吳梅校畢並記。
（以上均民國間貴池劉氏《暖紅室彙刻傳劇》本《綠牡丹傳奇》卷末）
[1] 底本無題名。
[2] 刻本卷端署“牡丹花史評”，則此文當爲牡丹花史撰。
[3] 張鑒（一七六八—一八五〇）：字春治，號荀鶴，又號秋水，晚年因病風痹，自名爲風，號貞疾居士，烏程（今浙江吳興）人。嘉慶九年甲子（一八〇四）副貢生，官武義教諭。著有《冬青館集》。傳見《清史稿》卷四八六、《清史列傳》卷七三、《續碑傳集》卷七三、《國朝耆獻類徵初編》卷三一一、《大清畿輔先哲傳》卷九、《清儒學案小傳》卷一二、《清代疇人傳三編》卷三、汪曰楨纂《南潯鎮志》卷一三、《清畫宛詩史》己下、《清代畫史增編》卷一五、《清代畫史補錄》卷二、《墨林今話》卷一五等。
[4] 壬辰：道光十二年（一八三二）。
[5] 底本無題名。
[6] 己未：民國八年（一九一九）。
[7] 題署後有陰文方印“吳梅之印”。
[8] 底本無題名。
[9] 題署左側鈐陽文方章“霜厓”。
[10] 底本無題名。
[11] 乙卯：民國四年（一九一五）。
[12] 底本無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