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盆水
三天时间眨眨便到了。
李老爷把大荣叫到书房内。面无表情问：“想通了没有。”
大荣垂头丧气站立的书房中央，一缕阳光从窗外打进来，打在幽暗地上，发着一圈一圈令人眩目的白光，几只苍蝇在白光中毫无目的飞来飞去，它们除了飞来飞去还能干什么？
“老爷，我是想通了。”
李老爷哼了一下，仍面无表情的说：“我不是说你，我是问柳儿和小梅，她姐妹有没有想通？”
大荣说：“我来时去了她俩房间，姐妹俩异口同声，不行。”
李老爷说：“看来姐妹俩还挺有个性。”大荣慢慢的抬起头，怯怯的打量李老爷一眼，见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老爷，要不这样吧，让姐妹俩滚蛋，老爷你看怎样？戏班子接着唱。”
李老爷忽儿冷笑一声：“一品梅，柳儿走了，整个戏班子还有什么看头？人家一品梅，可是名角，名角就是名人，人家戏迷就是来看她的，这个你应该比我懂。”
大荣问：“老爷，你看我们戏班子……？”李老爷说：“我还看什么，她不愿意，你们就统统的卷铺盖走人。”
闻听老爷要赶戏班子走，更闻听老爷要小梅侍侯他，我心中便充满了愤怒。
我急急赶到书房，大声说：“老爷，我不赞成你这样做，如果戏班子这样走了，如果这事后随着戏班子出走，传到外面，老爷，这会有损你形象，老爷是否想过？”
李老爷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冷冷的说：“臭小子，我知道你心中的那点花花肠子，你白天佯装看戏，晚上在后花园内与小梅幽会，对不对？你当然反对我赶走戏班子，赶走戏班子你再也看不到你心上人，小梅了。”
我反唇相讥道：“老爷，你不也是吗？为了得到小梅或柳儿，你先是哄，见哄不行，又使用自己特权，见特权没威力，后来又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赶她们走，对不对？”
李老爷听了，忽儿哈哈大笑起来，声震屋宇：“将门无犬子，不愧为我的儿子，儿子，就算你说全对了，又能怎么样？整个李府是谁说了算？”
我说：“当然是你说了算。”李老爷说：“这就对了。”
我说：“但我有权反对，听不听这是老爷，你的事，说不说那是我的事。”
李老爷双手合掌，紧皱着眉头慢慢的舒展开来，像两条春蚕在蠕动：“反对无效。”
我几乎跳了起来，顿时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条条绽出，据理力争道：“不，你不能这样做，这是一种落井下石小人行为，老爷你是名门之后，不该让后人耻笑。”
李老爷沉思了一会儿，舒展眉头又重新皱起。
我忙偏过头对大荣说：“你先回戏班子去，戏子们有可能吵成锅粥，你去告诉她们，下午接着唱。”
大荣点点头称是。李老爷厉声问：“谁给你这个权利？”
我迎着老爷那双锐利的鹰眼，一副豁出去的悲壮神情：“名声，老爷的名声，如果你这个时侯把戏班子赶出去，整个的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不但老爷蒙羞，整个的家族蒙羞，我们也无脸见人，老爷，你难道真的不要颜面吗？”
李老爷听了这句句如刀的话，身子开始轻微的抖起来。“孽障，小孽障，你居然敢对我出言不逊，反了你了。”
我说：“老爷，我并非出言不逊，而是句句是肺腑之言。”
老爷大声的喝斥道：“小孽障，你还敢狡辩，小心我撕了你的嘴，还不给我退下去。”
我马上明白了，老爷是给自己找台阶下。
回来时经过戏班子门口时，屋内戏子们见我来了，都激动兴奋涌了出来，有的戏子失声尖叫起来，有的戏子扑过来，在我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又飞快跑了。有的戏子甚至大声喊道：“小少爷万岁，小少爷万万岁。”
我想这话只能在这儿说，要是让皇帝老儿听到了，会有杀头之罪灭门之祸，我立即去阻止她们。
我激动得差点儿尿了裤子，我不过凭着三寸不烂暂时说服了老爷。没想到在戏子们心目中成了英雄成了豪杰。
我一回到房内，春香就不高兴了，神情充满了嫉妒。“这班小妖精，居然在光天化日强行亲你，你说她们还要不要廉耻？”
我说：“春香，不就是亲一下，来，你也亲我一下消消气？”
春香说：“小少爷，我去打盆水给你，再拿条毛巾。”
我一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春香己打来一盆水，把毛巾扔进盆里说：“小少爷，你先把脸洗干净了，我才肯去亲你。”
我这才明白了。把一盆水举起来，狠狠的沷在春香身上，春香身子一抖，先是大笑不止，后又双手紧紧的捂脸哭了起来。水儿像小溪似的从衣服上往下欢快的流淌，湿了一地。
我知道我的行为太愚蠢了，我赶紧拿了干毛巾，来擦春香的脸儿，一边擦一边说喃喃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春香猛地用力甩开我，疯也似的跑了，我也疯也似追了出来。春香跑进花园深处，我也追到花园深处，那儿有一丛怒放的栀子花，白色花瓣在微风中轻轻的摇曳，不远处树枝上传来几声圆润清脆的鸟鸣声。
她再也跑不动了，喘着细气儿，身子软软的，衣服水儿己慢慢的流干了，她站在那儿抽泣，一副无助的样子，太阳照在她身上，她也丝毫感受不到热量，心像冰封了似的。
我抱住她，她两手不停拍打着我，嘴里呜呜哭泣着。
我越抱越紧，她忽儿朝我肩上狠狠的咬了一口，我忍住痛，腾出左手，抚摸她的湿漉漉的长发。
我说：“我泼了你一盆水，你咬了我一口，咱俩打了个平手，现在解气了吧？”
春香慢慢的仰起泪痕未干的小脸，胸脯微微起伏着，低声问：“小少爷，如果有一天你娶了少奶奶，还会这样待我吗？小少爷，请你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