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黑吃黑
赶路途中,女人大气不敢喘一声,畏畏缩缩的,裘明与宣逍也未对话,气氛沉凝。
当然这只是表面。
“你像块木头,一点不像海盗。”传念中,裘明抱怨。
都是这厮一直杵在那儿,动也不动,不然他何苦一直给自己加戏,又没报酬。
“我倒觉得你像得过头了,”宣逍闷闷应答,“你未免太有天份了。”
有天份到旁观的他警铃大作,就怕这人随时在背后给自己捅一刀。
裘明呵呵,不屑一顾。
“球哥。”宣逍求助魂球。
那球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不关哥事,哥认识他的时候,他都五岁了,哥怎么知道之前他受了啥刺激。”
“哎。”
宣逍搁心里叹气,不过有一点他是确定的,得回去上报加强小明的思想道德教育,不能在置之不理了。人选的话,塔弗老师就很合适……
裘明忽而身上一寒,不动声色,左右观察,没看出端倪。
其后,二人随同女人走进一家土坯样式的旅馆,出入口来来往往的不止有明显的亡命之徒,还有一些看着平常的行人、旅客甚至商人。
有些商人会伪装成不善的暴徒,有些暴徒则会乔装良善,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眼花缭乱,良莠不齐。
旅馆大厅排列一张张土桌土凳,或者说,凸起了一块块岛屿的沙土,与地板严丝合缝,许多人行色匆匆,亦有一群人围集,尽数揣着狼牙棒,铁戟杆,双刃斧,三尖枪之类的兵器,由于这点,他们聚合的不多,稀稀散散,独来独往。
自进入厅堂以来,裘明便暗自调动目力,黑瞳深沉,老辣的视线不讲礼仪谦卑,不顾若瘾敌意,张狂地一一扫视,只在某人身上顿了一顿,状若无事地撤离。
宣逍为小明的反客为主感到心累,得了他的提示,百无聊赖地丢去眼神,但见那人少发皱皮,佝偻瘦臂,生气稀罕,行将就木,活似一只去了水分的橘子,默默为自己的双眼默哀。
中间一人套着蔽衣破布,懒散坐着,看到二人来了精神,招呼道:“两位请过来!”
相比诸多嘀咕脏话的家伙,这位“老大”委实客气了。
数十道灼灼眼光交集,裘明和宣逍信步靠近,停在首先边缘的地方,无人发声。
带路的女人走得毫无声息,无人在意。
瞧着他们并无沟通的心思,“老大”微微一笑,没有多言,而是朗声说:“诸位云集鄙处,都明白海上的事了吧!”
有人忽然开嚎:“去你妈的,别说废话!”
堂内哄然大笑。
“老大”不以为忤:“各位都是有志之士,不需唠叨!海上的牲畜和陆上的玩意儿打起来了,这时候不他娘干它一仗,更在何时!”
“捞一笔!”有人大吼。
“捞一笔!”有人应和。
“得捞,”“老大”用力点头,“但这个捞法怎么讲,各位有机灵吗?”
“那还用教吗?等他们两败俱伤!”
“老大”平挪腰腹,瞪大眼看他:“他们,容易,咱们,咋办呐?”
众多强人身体抖擞,握抓各自武器,剑拔弩张,彼此敌意不言而喻。
这时,没带武器的裘明和宣逍就十分突出了,但无人招惹他们。毕竟无冤无仇的,若他们是真材实料的天赋者,那无论如何也惹不起,若他们不是,那也后会有期。
一时间,他们二人附近居然成了最安定的区域。
是不是高调过分了?
裘明临到这时才自我反思。
他当坏人当爽了,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然而他优异的表现同样俘获了宣逍、布灵乃至魂球的莫名的信心,于是在他不知所措时也无人圆场,强盗们闷不作声,他们这圈不闻不问,场面就这么诡异地固定下去。
“老大”眯着那只划一条疤痕的眼,略不对称,对他们笑了笑。
裘明缓过神来,下意识勾起一边的嘴角,对“老大”回以邪魅的斜笑。
“老大”啪啪鼓掌,呼来一个喽啰,教他双手并举,万分小心地举来一个罩着金边黑布的方盘子,从光泽上看,那盘子赫然是块玉石雕琢成的。
掀开黑布,亮出其下赤红色的珠玉,鲜艳夺目,红光湛湛,形似一头展翅翱翔的信天翁。
强人们的眼神变了,不少人呼吸沉重,皆认出这名贵雕刻出自极品玉化阴燃木,价值连城,纵使不予售卖,也是个关键时刻能救命的好东西。
“阴燃木……”宣逍同样在传念中深恶痛绝,“太阴,又是这群搅屎棍。”
阴燃木出产极少,品质高的在外更是有价无市,能拿出争物事,这回多半和太阴脱不开干系了。
“这不是重点,”裘明警惕地打量四周,动念提醒,“周围人的情绪变了。”
在他的视野里,这些身强体壮的匪徒越来越不稳定,甚而情绪过激,心思诡谲,显然是被玉化的阴燃木勾动贪欲,马上暴乱了。
而那位首当其冲的“老大”却好整以暇,甚至有闲心与沉思中的裘明对视。
对上的一眼中,“老大”的眼里透出些许嘲弄的笑意。
裘明心中一凛,几乎和宣逍同步后撤,爆退十几米,退出了旅馆范围。
下一刻,那的桌凳土崩瓦解,灰飞烟灭,从土中径自钻出一张巨口,露得尖齿,稍稍摇头,数人命丧它口。
与此同时,方才聊欢的海盗海匪撕破伪装,拔刀相向,分裂成两派、三派、四派、五派,时分时聚,狡诈阴险,战成一团,打成一锅沸腾的粥,有人砍下脑袋,就有人剁掉四肢,有人踩碎血肉,就有人削飞骨头。
红眼赤舌贪忌不已,殴打械斗连绵不绝。
裘明递了个眼色,宣逍放出沙涡水晶,构陷了回环曲折的流沙陷阱,连着吞噬了数只体格庞大的御兽,渐渐的,出于顾忌,也由于他们二人始终不曾对阴燃木显露贪念,无人再苛难他们。
最后,烽烟消散,满地鲜血淋漓,有一人握住狼牙棒支撑躯体,一手拿着毫发无伤的阴燃木信天翁雕像,踉踉跄跄,卑躬屈膝地将之抬到额头之上,送还于“老大”。
“老大”流露出欣赏的眼神,坐得不动如山,为表鼓励拍拍这年轻人的肩膀,将雕像重新收入囊中。
“叽!”傻蛋!
魂球在传念里破口大骂,倒是不知是在骂谁,语气殊是恨铁不成钢。
强人们死去过半,“老大”的人也死了不少,从他略显哀悼的神情与微微俯身的举止可以看出来。
在将自己的人,以及其中在海上称得有名有姓的裹殓尸体后,“老大”随意挥手,把剩下的全数葬入土里,而后慢条斯理说道:
“傻瓜应该死完了吧,各位是聪明人,咱开诚布公:兽阙海的动荡起始于一场阴谋,而煽动人和始作俑者就在北边,我们,加上我那些乌合之众的手下,自然是斗不过他们的,不若一同出发往南,深入寻寻便宜,各位以为如何?”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死一般的寂静。
“老大”又笑了,摇头晃脑地走向柜台,找出一瓶酒来,自顾自地斟上,一口闷了,爽快哈气:“啊——”他舔舔嘴唇,气定神闲道:“不用立刻给我结论,咱们山水相逢。”说罢,悠悠离开,带走了大部分旅馆内的人。
那些从他而去的家伙里,不少挂彩,打得很不要命,现在却仿佛一家亲,浑不在意刚刚的死斗那样。
尚留旅馆的只有两撮,一撮以裘明曾经留意的老汉为中心,另一撮则是二人这样没主心骨的散人,现如今一个个都吓破了胆,轻狂劲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叽。”现在咋办。
魂球的口气还留不满,显然没消气。
“先走。”裘明瞥了那老者一眼,领着宣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