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结盟

现在铁木真已经长大了，已经拥有了一个美满的婚姻。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和也速该的遗愿，随着自己和兄弟们的长大，以前离开他们而走的部民有些开始陆陆续续回来了，他的名声在草原得以远播，人人都想跟随一个值得效劳的首领。

在草原上想成为一个首领，路数跟我们中原上军阀的发迹史差不多。

首先得有人、有地盘。草原上地广人稀，各部落都处于半流动状态，地盘不是问题，主要是人。

部民聚的多了，自然会成为一支草原上的力量，你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让其他部落听从你的调遣，如果对方不听从，你就可以使用马刀让他听从，当然你在挥动马刀的时候也得估量一下对手的实力。

如果你确实是个打仗的天才，几场战争下来，你的力量会以滚雪球的速度崛起。

不过，在你走背字的时候，衰落的速度也会象太阳晒雪人一样的快，今天还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明天可能就被撵的四处流浪，与孤狼为伍。

铁木真就是经历了从单打独斗——部落首领——可汗——成吉思汗——世界征服者的人生历程，他的角色随着征服区域和人口的不断变化也在进行着调整。

作者读到周文王，在自己的封地“施仁政而王天下”，名声远播，四夷皆来归附，可见伟大的人格能够吸引很多人，投奔他，效劳于他。而铁木真也是如此，他的名声如同草原上的春风一样，四处传播，许多对他的事业有贡献的人仰慕他的名声骑着马赶着羊群而来，成为他的忠实伙伴和战友。

当然，在这些前来归附的人当中，除了极少数认定铁木真是一代雄主而来辅佐的（比如博尔术和后来的耶律阿海），大部分是奔着吃饱肚子的目的来的。在当时恶劣的生存环境中，哪怕你在上风处架起来一锅粥，不用加皮蛋瘦肉和花生米，四方的游牧民也能寻味而至。其实牧民们最初的打算非常纯朴而现实：只要首领带着我们能够牛羊肥壮，打仗时获得多多的战利品，就跟着他干，连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以后自己会成为世界征服者的战士。

前来投奔的人中，首先包括帮助铁木真夺回马匹的好友博尔术和父亲纳忽伯颜。博尔术对这个同龄的首领表现出绝对的忠诚，是铁木真的朋友和战将中最早来归附的。

一天，一个西伯利亚与蒙古草原边界的兀良哈部落，名叫赤兀歹的老人前来拜会铁木真。他带来两件对铁木真来说极有帮助的东西：一是他娴熟的冶炼锻造技术，他能通过黑色的矿物质锻造出一种马刀，锋利无比，他打造的箭镞能够轻易的射穿人的身体。第二个礼物则是他的两个儿子：长子叫者勒蔑，次子叫速不台，前者后来成为铁木真的众人之长，后者则跟随成吉思汗南征北战，从草原到华北平原，再到中亚，再到长江流域，再到俄罗斯草原和多瑙河流域，为蒙古帝国的建立创下了不世之功，一直到窝阔台汗和拔都西征的时候都不辞劳苦紧紧跟随。者勒蔑又带来一个巴鲁剌惕部的勇士，叫忽必来，成了“四勇”之一。这些人的到来为铁木真的队伍增添了新鲜血液，让铁木真大为高兴。

再棒的士兵也得有好的领导才能展现出他们的战斗力，我们常说：一个勇敢的狮子带领的羊群绝对能打败一只羊带领的狮群。

而铁木真，则正是雄狮一样的的好领导。

现在开始初步的创业吧，铁木真，就从这里开始吧，开始你征服世界的历程！

但铁木真深知自己的实力还比较弱小，还不足以与草原其他部落抗衡，他需要盟友和靠山，多多的盟友，多多的靠山，只要能和他结盟，他是不会吝啬马奶酒的。而他刚起步创业时的盟友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克烈部。

草原上的各个部落：

说到这里，我需要交代一下草原上的各个部落了，在10—13世纪，除了蒙古部，大漠南北还有塔塔儿部、蔑儿乞部、克烈部、乃蛮部、汪古部等部。分别给读者介绍一下：

塔塔儿部分布在捕鱼儿海与阔连海一带（今天的呼伦湖和贝尔湖），即蒙古高原东部水草最丰美的地区。突厥人通常把讲蒙古语的所有人都统称为鞑靼，也就是塔塔儿人的音译，这说明塔塔儿曾经是草原上势力强大的部落，甚至于金朝和宋朝人也一度称呼蒙古人为“鞑靼”或“鞑子”。

蔑儿乞部在蒙古兴起时游牧于薛凉格河（今天的色楞格河流域）中下游以及鄂尔浑河下游一带，据著名游牧民族史学家拉施特说它“有一支人数众多、非常好战的强大军队”。

蔑儿乞部与塔塔儿人、蒙古人都信仰萨满教，认为长生天是天下的主宰。

在铁木真出生前后，蒙古高原势力最大、地域最辽阔的部落是克烈部。它分布于漠北草原的腹地，即土拉河、鄂尔浑河上游和杭爱山（在今天的蒙古人民共和国中西部）地区，东至克鲁伦河南，南邻大漠，统治中心叫黑林（今天乌兰巴托附近）。

克烈人信仰一种原始的基督教——聂思脱利教，又叫景教。据说很久以前一位克烈部首领在沙漠中迷路，正当他奄奄一息、行将气绝之时，一个聂思脱利教的传教士奇迹般的出现并救活了他（这使我想起电影《宾虚》里面的场景：宾虚被罗马士兵押着，口渴昏厥过去后，耶稣用清水救活了他）。这位传教士的慈悲让克烈部首领深受感动，后来他请求一位主教来给他们的臣民施洗，几乎所有的臣民都接受了洗礼，从此克烈部全民都信仰了景教。

克烈部对铁木真称霸草原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以后就会知道。

在克烈部西边，另外一个强大的部族是乃蛮部，它主要分布在杭爱山以西，阿尔泰山两侧，南部伸到准格尔沙漠与西辽接壤，北部到额尔齐斯河。

乃蛮部属于突厥人种，与克烈部一样也信仰聂思脱利教。

在大漠以南的阴山脚下，是汪古部。有的学者说汪古部是唐代沙陀族的后代，后唐的建立者李克用就是沙陀族人，他因为镇压黄巢起义有功，被唐王朝赐姓李。汪古部属于典型的在夹缝中生存的部落，它军力薄弱，从来没有征服别人独立称霸草原的野心，而是靠着臣服于别人生存下来。它先后作过辽、金的藩属，当时作为金朝的臣民负责守卫边陲，但铁木真崛起后它很快就臣服于蒙古部，并多次和黄金家族联姻。

值得一提的是，汪古部曾经做过一件大事：修墙。如同我们修万里长城一样（规模要小一些），当时也是为了防止漠北各部的侵扰。汪古部也属于突厥人种，信仰聂思脱利教，在一些史料中被称为“白鞑靼”。

奇怪的是，信仰长生天的蒙古人与信仰基督教的克烈部、汪古部能成为盟友、亲戚，而与同样信仰的塔塔儿人和蔑儿乞人却是死敌，可见同样的宗教信仰或意识形态未必是朋友，不同的信仰和意识形态未必是敌人（请注意这句话的涵义）。

黑貂皮袄：

刚才把草原上几个大的部落介绍完了，现在克烈部开始登上历史舞台了。

话说在30年前，该部传到了首领脱斡邻勒的时候发生了一起非同寻常的事情：克烈部西面的乃蛮部公然支持脱斡邻勒的几个弟弟发动政变，突袭了脱斡邻勒的大营，结果是战败的脱斡邻勒带着一百多个随从逃到了色楞格河流域的一处荒山里。眼看众叛亲离，士卒逃散，无奈之下脱斡邻勒派人去蒙古部求助于也速该首领。

让他出乎意料的是，虽然他和也速该此前并无深交，但慷慨的也速该得知他面临的处境时，毅然表示愿意带兵支持他，帮他夺回属于他的汗位。后来也速该果然实践了自己的诺言，率军把脱斡邻勒的弟弟赶走了，将身为流浪政治家的脱斡邻勒重新扶上了汗位。

什么叫朋友？朋友就是从来不问你的对与错，而只问你的对手是谁。

毫无疑问，也速该就是脱斡邻勒的朋友。

对于也速该这种再造之功的朋友，脱斡邻勒极其感激，他们在黑林结拜为安答，发出毒誓要永远友好，互相帮助，不与对方为敌。脱斡邻勒拿起一支箭说“我会永远铭记你慷慨的帮助，我的感激之情会惠及你的子子孙孙，有上天作证”，说罢将箭折成两段。在也速该在世的时候，两个部落之间友好往来还是很频繁的。

也速该死后，由于大部分族众在泰赤兀人的胁迫下离开了斡难河老营，脱斡邻勒曾经派人到斡难河一带寻找也速该的家庭，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却没有找到，所以这种友好往来暂时中断了。但脱斡邻勒一直没有忘记也速该一家，并总想找个机会帮助他的后人，铁木真恰好这时候也需要人的帮助。

现在铁木真要将这暂时中断的友情再次恢复起来。

他要动身前往黑林拜会这位克烈部的可汗，昔日父亲的安答。

可是光回顾友谊能促使结盟成功吗？光口头说拜年，没个红包之类的，很难打动别人，必竟是去拜望长辈，怎么也不能空手去吧，于是铁木真开始打那件黑貂皮袄的主意了。

在动身之前，他和母亲诃额仑进行了缜密的商议，包括说话的分寸和携带的礼物，既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又要不失黄金家族的体面和身份。其实铁木真在几乎每次做出重大决策的时候，都要与诃额仑商量，诃额仑是名副其实的国母。

铁木真带着哈撒儿、别勒古台两个兄弟出发了，并带了上了重要礼物：黑貂皮袄。即丈母娘搠坛送给孛儿帖的那件珍贵的嫁妆，能抵上500匹骏马的黑貂皮袄！

做大事的人是舍得下血本的！

从斡难河老营到克烈部在黑林的营地有一段距离，关于黑林的确切位置，现在无从查考了，根据格鲁塞的考证，应该在库伦即今天的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附近。这一路线风景绮丽，整个牧场上长满了浓密的绿草，点缀着五颜六色的金十字花和百里香，天鹅绒缎被一样的土拉河和克鲁伦河沿着草地向前流淌，两岸有垂柳和大叶杨树的倒影显现于河水之中，这真是人间的仙境。铁木真兄弟经过三天三夜的跋涉，终于来到了克烈部的营地。

脱斡邻勒对铁木真的到来又惊又喜，他命令百人乐队奏起音乐，举行了最高规格的欢迎仪式（类似于鸣礼炮21响），欢迎仪式结束后，主宾在大帐内坐下，进行了友好的会谈。

脱斡邻勒首领和铁木真说起了也速该首领在位时的双方友好经历，及诃额仑母子后来遭受部众叛离后的悲惨遭遇，说到动情处不禁潸然泪下，毕竟也速该首领曾经帮助自己重新夺回了宝座，这一恩情怎么能忘记呢。他同时也责怪铁木真在苦难的时候为什么不来找他。

“你的父亲也速该首领是我毕生的好安答，我看待你会象对待我的儿子一样，我曾经派人去找你们，可是没有找到。我知道诃额仑夫人是个很要强的女人，她从不卑躬屈膝的乞求别人的帮助，可是为什么对我还要这样见外呢？”

铁木真对脱斡邻勒的盛情款待表示感谢，尊称其为自己的父亲。

年拜完了，该送红包了，铁木真向后者献上了自己的礼物——那件珍贵的黑貂皮袄。

看到对方送来如此的厚礼，而且对自己又是如此的尊敬，脱斡邻勒心中十分高兴，当即保证要帮助铁木真重振其父曾经建立起的王国，他对铁木真兄弟和在现场的人说：

“我向上帝保证，铁木真我的儿子，我要为我那死去的安答尽我的心意了。我现在就晓谕草原，帮你收拾离散的部众，完聚你们散漫的族人，凡属乞颜部的百姓，限期回归不儿罕山，归附铁木真我儿听从调用，否则，我脱斡邻勒的铁骑就会踏平他们的炉灶，烧掉他们的牧场，踢碎他们的脑袋。”

这是非常庄严的保证，因为蒙古人一直把炉灶看成与生命一样贵重的东西，踏平炉灶就意味着毁灭。这一承诺将极大的巩固铁木真的地位，事后脱斡邻勒也确实这样做了，看来父亲一辈积下的德行开始在铁木真这里受用了。

双方除了缔结盟约之外（当然这一盟约仅仅是口头的，因为当时蒙古还没有文字，铁木真后来才创造了蒙古文字），还就草原的形势及共同关心的问题交换了意见。总之，这是一次成功的会晤、友好的会晤。

过了几天，铁木真和哈撒儿、别勒古台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克烈部，动身返回不儿罕山。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们到克烈部拜访脱斡邻勒的时候，家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