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顺蔓摸瓜

蒯彻之后，就是彭越。

当刘邦讨伐陈豨到了了邯郸的时候，他发檄召集各路诸侯，邯郸离梁王彭越的都城定陶近在咫尺，彭越却因为称兵不到，只是派了一些兵就把刘邦打发了。

当时陈平看到，刘邦特别地生气。

陈平跟了刘邦这么久，他以前看到，像刘邦到一地近前，当地的官员都是全程陪同的，从礼数上讲，这叫尽“地言之谊”。

可当时，刘邦已经到了邯郸要跟陈豨拼命了，那彭越不但称病不来，还那么应付一样地打发了刘邦，实在是过分。

刘邦回到长安，周勃差不多平定了代地时，一封告密信到了刘邦的手上。

告密信来自于彭越的太仆。

按照刘邦这头得到的消息，当初彭越是假病。然后刘邦就派了使者到彭越的王宫一番威胁恫吓，吓得彭越就要当面找刘邦谢罪。

当时一个叫扈辄的梁国将军制止了彭越，还说了一些造反之烦的话，被彭越的太仆听见了。

当太仆因为犯事怕被责罚时，就来了一招“以攻为守”，直接告发梁王彭越。

按陈平的理解，彭越最多也只是犯了立场不坚定的罪。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彭越是一个王，忘了他作为一个王对大汉朝的责任，犯了在大是大非上不明，在公事上懈怠的罪。

天下初定，刘邦和大汉朝需要的是忠心为国的良臣勇将，彭越的所作所为让刘邦很是不满意，对他进行“赦免”后，就被贬为庶人，流放至蜀郡的青衣县（今四川省雅安市名山区北）。

在被流放的途中，彭越遇到了吕雉。

因他是旧臣，与吕雉相熟，就如同久旱遇甘霖，以为自己遇到好人，对着吕雉就一通哭泣，极力阐述自己的赤胆忠心。

哭完之后，对吕雉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哪怕是不当侯，也希望回到自己的故乡昌邑，也就是十二年前他认识刘邦的地方。

吕雉听了彭越的话，二话不说，当场就答应了，并且叫彭越别去青衣县，和自己回洛阳。

刘邦很是为吕雉的擅作主张生气。

陈平第一次看见刘邦一见吕雉，就像农夫见着进了自家仓库的老鼠的恶心痛恨的模样。

以前戚夫人撒娇卖嗔，也只是小女子情状，刘邦还能忍，现在吕雉居然毫不掩饰地把手伸到了刘邦的权力层面上，刘邦就不忍了。

他用一种对待他最讨厌的的雍齿也不会用的眼神对吕雉吼道，

“你来干什么？你干得了什么？

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不行就不要插手，谁让你自作聪明了？

不想当皇后就直说，后宫有大把想要当的。朕要你干啥？”

陈平只见着泪水在吕雉的眼眶里打着转，她很克制地忍住不让它流下来，然后又生生地把泪珠子给憋回去了，很是沉着地对刘邦说道，

“陛下忘了，当年陛下是怎样地从汉王成了当今的天子的了？

彭越是个壮士，有非凡的才能，你把他迁到蜀地，是在给自己留祸患。与其日后头疼，不如借此大好良机将他杀了。

如果陛下同意，臣妾这就去操办，妾保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刘邦的神情这才缓和下来。

陈平大概作了猜测，当初彭越流放的路线是经过精心的策划的，刚好是那个时间，以刚好是吕雉要经过的路线。

吕雉和朝中的旧臣关系都不错，刘邦也算准了吕雉会动恻隐之心，施压借吕雉的手杀彭越，以最小的代价除掉彭越。

吕雉领命后，找了一个人，那个人曾经是彭越的门客，吕雉让那个门客上书，说彭越又反了。

彭越第一次被告发谋反时朝中还有人有疑虑，当第二次被告发时，朝野之间一时之间声讨他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最后，彭越的头颅就被挂在了城墙上，身体被剁成肉酱分发给各路诸侯，让他们看看不忠的下场。

陈平看得出来，韩信之死和韩信自身有关系，那彭越则完完全全是被冤枉的，刘邦对彭越，着实太狠了些。

即使后来刘邦下了缄口令，不得让人为彭越喊冤，可还是有人到城门处为彭越开了个追悼会。

这个人就是栾布。

彭越于栾布，有救命之恩。

在彭越还未起兵时，栾布就和彭越一起游历。后来，彭越当了强盗，栾布则被人犯子卖到燕国当了奴隶。

栾布当奴隶的时候，受主人指示，替主人报了一桩血海深仇，而这件事情让当时还是燕国将军的臧荼知道了，就向燕王韩广推荐栾布为都尉。

臧荼当上燕王后，栾布就升为将军。后来，臧荼选择失败，栾布被俘虏。彭越知道这事之后，就把栾布救了下来，栾布就在梁国当了大夫。

刘邦处死彭越的时候，栾布正以梁国使者的身份访问齐国，等他回到家，才知道彭越被杀了。

栾布急匆匆地奔到洛阳，来到彭越的人头之下，就像彭越还活着一样向彭越汇报了出使的情况。

栾布此举很是让心里有些不安稳的刘邦下不来台，他就在彭越的人头之下架起了一口锅，水烧开时，就要把栾布往锅里投。

在栾布即将被扔进锅里的那一刹那，他大叫道，

“我只求死之前能够说一句话。”

刘邦应允了他。

栾布说，“当初，陛下先失败彭城，又兵败荥阳、成皋，您在连番败绩的情况下，能使得项羽无法向西，都是因为我们梁王在梁地和汉军联合，在楚国后方搞破坏。当时，梁王只要联合楚军，汉军必败，反之，梁王联合汉军，则楚军必败。

何况，在垓下会战时，若不是梁王相助，项羽根本不会灭亡。如今天下已定，梁王受封后只想安安稳稳地当梁王。前些日子陛下向梁国征兵，梁王因为有病才不能够随行，陛下居然因此而怀疑他不忠诚。

陛下没有梁王造反的证据，竟然以芝麻大的小事为借口，诛来梁王三族。陛下这么做，臣恐怕功臣们会人人自危的！

如今梁王已死，臣生不如死，你把我煮了吧！”

栾布说的远远不只一句，陈平很是为他捏了一把汗。但是陈平却发现，刘邦听着听着就沉默了。

到最后，刘邦叹了一口气，放了栾布，并将栾布升为都尉。

陈平不解，回宫后，他问刘邦道，

“当初那彭越并未生病，至少在这一点上那栾布撒了谎。陛下为何还要放了他栾布？”

刘邦面色沉重，“当初朕与他相交相知，是为了如今的大汉朝；现在朕杀他，只是因为他称病的确有点牵强。这不过是为了我大汉的万年大计罢了。

那彭越也算是为国而死，

罢了，看那栾布忠义，放了他也无妨。

天下壮士何其多，哪里是杀得净的？朕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只希望朕的继任者们能记住，唯有人心可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