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上巳局

陈平虽然觉得吕雉的打算有点匪夷所思，但是还是顺着她的话说道，

“吕氏一门，相貌个顶个地俊美。只是臣觉得，陛下这婚事，和一般人家的不一样，无论如何都得携手走过人生的。

对于绝大多数女子而言，夫君的怜爱是极其重要的。

所以臣还是以为，创造条件让陛下从吕氏贵女中选择他喜欢的方为上上之策。”

吕雉含笑。

陈平还记挂着刘章之妻，她同样作为吕氏与刘家联姻的棋子，现在却孤身在齐国面对着吕雉对刘襄分权后，刘襄兄弟把对吕氏的不满转嫁到她身上的窘境。

当初朝廷这头对刘吕氏已经不能再受孕的消息已经严密把控了的，可陈平还是从耳目处听到刘家那两兄弟用尽方法阻止刘吕氏怀妊。

这种倾向是再明显不过的。

用联姻的方式巩固两家的关系，前提必须是婚姻美满，可是陈平观察过，吕家的小娘们，除了吕雉以外，极少在出阁之前受过此种训练。

当然了，不乏有吕雉和吕媭这样的人物婚姻美满的先例在。但那也是在她们的丈夫起于微末之时。

现在的刘氏子弟，无一不是在富贵温柔乡里长大，比起当年刘邦的那种经过世事的锤炼的心性与意志，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更倾向于流于表面与浮华的舒适。

吕家小娘，显然是没有做足足够的准备。

陈平不太看好她们对刘氏子弟的吸引力。但这话又不能说在明处，只能以更能让吕雉接受的方式说出来，希望吕雉能瞧出其中的端倪来。

有了陈平的献策，吕雉心中安稳下来，市井传言中她要对刘氏王爷动手的事一直都没有半点迹象，到后来渐渐地为人所淡忘。

至于说吕雉和刘恭的关系，也因为吕雉没有刻意为难而缓和起来。

朝中因着刘恭登基，吕雉还搞了一个普天同庆，让长安及周边百姓的爵位按户又提了一级。

到二月底时，吕雉甚至破天荒地同意了陈平的提议，恢复了秦制中“举孝廉”一项，让那些把家庭关系处得好，对父母尽孝道，对兄弟极尽友爱之事，而又把家中农事做得极好的人家进行了表彰。

这年最大的彩头便是把其中最出色者予以两千石之位。

一时间，刘盈大行在民间带来的哀伤气氛居然也渐渐地淡去了。

然而，宫里朝中，最引人上心的还是当年的上巳节。

上巳节是三月里最重要的节日，因着定于三月的上巳日而得名。

当点点鹅黄爬上枝头的时候，天地间正是莺飞草长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人们除了沿袭古人用香草等香料泡澡去掉一年的晦气的做法，最重要的，莫过于男男女女之间趁着踏青的当口寻找合意的对象谈情说爱。

据说在以前，因着这一天结为连理的，一世恩爱的夫妻老不少。

吕雉早早地就派戚腮安排上巳节活动，不但有吕家适龄的小娘们参加，还以刘氏的名义邀请了刘姓合龄的子弟。

差不多陈买也到了适婚的年龄，虞小妹也找到陈平，想让他想办法让陈买进入皇族或一流贵族的圈子，为陈买创造一个能得到强有力的妻族支持的机会。

陈平问小妹，“今年上巳是按皇太后的意思办的。我老陈家何德何能，敢跟当今的天子抢女人？”

遂熄了虞小妹的愿望。

甚至，陈平也没有安排陈买进任何一个贵族圈子，只一身小厮打扮，恭恭敬敬地以小辈之礼侍候起刘姓诸王侯。

不过刘恭并不是很给力，他一直都闷坐在位置上，看着众叔伯兄弟一个个谈笑风生的，不发一语。

里间趁刘恭离席休整之机，陈平悄悄地来到他身侧，跟他说道，

“陛下，自古以来帝王的姻缘都不只是一个人的事。帝王不同于普通百姓，帝王的姻缘也是坐稳天下的一个最有力的手段。

望陛下好自珍重。”

刘恭的眼眶里有雾气，问陈平，

“朕听你的话，她吕家要权我给权，隐忍到了极致。原先床榻之上还能有个安眠，现在甚至把朕的梦都要夺了！

还给朕留了多少退隐的余地？”

刘恭说得没错，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这样的事是断不能忍的。可是，他现在的位置，是无数人明里暗里趋之若鹜的，用“天下最危险的高位”来形容也不为过。

陈平是受了刘盈之托的，只得对刘恭说道，

“陛下，帝王之路，是不能给自己留任何退隐余地的。在特定的情势下得无限地隐忍才能成就正道。”

陈平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刘恭却沉默以待。

陈平只得叹息一声。

吕雉原本为刘恭准备的佳偶是吕隐娘。叵耐刘恭却迟迟不作出回应。

吕隐娘再三暗示得不到回应之后，得了吕雉的允许，跟刘恭的另一个叫刘丙的弟弟相谈甚欢。

陈平看到，刘恭的嘴角露出了丝丝笑意，就知道这一幕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在大汉，莫说是天子，就是一般大户人家子弟娶妻，也大多不是按自己的心意来的，哪怕是自己的妻子丑得天下第一，也得从了父母家族的心意。

而后可以借着家族的地位，然后再迎进美貌多情的小妾若干，以弥补心中缺憾。

刘恭也大可以这么做。更何况他天子之尊，能当他小妾的大多都是出身高贵之人，学识气质自然不会差。

大汉的皇位，在担责的同时，又是一个令全天下多少男人心驰神往的纸醉金迷之所在！

只可惜，刘恭的格局还是小了不只一点点。

上巳节之后，刘恭在吕雉的授意之下封了好几个自家兄弟。只要有心的都看得出来，上巳节与吕家女儿交好的，都被封了王，就好比说淮阳王刘强，恒山王刘不疑。而那些愣头愣脑的，刘弘只捞了个襄城侯，刘朝为轵侯，刘武为壶关侯。

连一向讷言的夏侯婴事后都对陈平说道，

“皇位上的那个是个傻子。娶个女人就可以稳住皇位，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吕雉再能耐，也年纪一大把了，他用得着忍几年？

眼前都过不了，还谈什么感受？都是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