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蓄锐
“当吕氏一门当政时,大汉还会是大汉吗?恐怕早就更了名了吧?
到时候,你,我,还有当初跟随我皇祖父打江山的那一帮子功臣们,恐怕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左相大人,到那时,你还笑得出来吗?恐怕你连哭都找不着地了吧?”
刘恭的话一语中的,和刘盈没有说出来的如出一辙。就连大权在握的刘盈都不敢像他这样张扬,陈平一时间听得满头大汗,劝刘恭道,
“皇太后娘娘是你的亲祖母,到时候她享受的是刘氏宗庙的香火供奉。对于她来说,刘氏比吕氏更加亲近。她定然会全身心地护佑着刘家子孙。
殿下你想多了!”
可能是刘恭一开始想与陈平讨论的并不是刘家天下究竟属谁的问题,被陈平这一顿顶撞后,刘恭的眼睛里升起了怒火,反劝陈平道,
“左相!你以为吕雉上台后会善待我刘氏一族吗?
我话先撂这,到时候,即使她不动杀心,她身后的那一群吕氏族人也会因为得陇望蜀的贪心,把拦在他们道前的刘氏皇族一个一个地斩杀干净的。
权势这东西,只要取之于不道,稳固的过程中,总是需要尸山血海来填的。
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还有,右相王陵已经赌上全族的性命来支持我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刘恭就拂袖而去。
陈平所呆的地方再一次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刘恭的出现让陈平对外边最后的一点念想也幻灭了。
陈平心里虽然觉得刘恭心里想的没错,但不不认同他的处理之法。
吕氏一门,最多只能依靠吕雉来撑起门庭;而刘氏,早就在刘邦的安排下,得了天下大半的兵力,再加上那句“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诛之”的遗言,更是断了吕氏掌握权柄的路子。
吕雉已是风烛残年,而刘恭正当少年,恭谨地忍受几年,熬死吕雉才是上上之策。其余,都属不智。
到了此时,刘恭在陈平的眼中,已只是一个担不起刘氏天下的储君罢了。
半夜时分天牢里甚凉,饶是近些年长了些脂肪的陈平也有些受不住,只得抱紧了胳膊,然后在困意中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时,陈平只觉得身上很是暖和,还能闻见太阳的味道。睁开眼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上多了一床干净的厚被子。
没什么事干,难得如此清闲,陈平就在天牢里赖起了床,甜甜地享受着好梦。
等到阳光再次从高处的小窗里照进来时,已到了朝食时分。
虽然昨夜刘恭来过狱里而且还不欢而散,但那些狱吏并没有因此难为陈平。只是送来的饭食却太过粗粝,好几种粗糙的粮食做成的窝头,连麸皮都没有褪干净。
和一般百姓家的吃食尚不能相比较,更与陈平平日里的饮食有着天壤之别。
不管到哪,先把肚子填得饱饱的,然后才有作应对的精神。这是陈平跟随刘邦南征百战得来的经验。
再难咽,陈平还是把它就着热水大口大口地往肚腹里嚼咽。虽然一开始陈平被这种粗糙呛得满脸通红,但是后来还是勉强地适应了。
一狱吏看到陈平这样,谦和地说道,
“因是天牢,我们大人也不好过多地违背法令规矩。就这些,还是我们大人专门关照厨房,让厨娘用当年产的新粮做成的。
要是狱中的其他人,吃的朝食好多都是用陈粮做成的,甚至有的还带着少许绿霉呢。
狱中条件艰苦,还请相爷不要怪罪则个。”
陈平笑着说道,“谢谢各位的关照。只是陈某现在身陷大狱,又身无分文的,实在没法感谢各位一二。还望见谅。”
陈平说话的当口,不觉间陈平见着廷尉宣义已到了近前,说道,
“客气话说那么多干啥。老夫听杜恬那小子说了,是左相你在陛下和皇太后面前极力保荐,老夫才有官复原职的一天。
别的老夫做不了,单就这一床被子一口吃食上,老夫的话还是管用的。
只是我想不通,同样身为臣子,你咋这么死脑筋?
你看看人家叔孙通,还有以前的那个叫郦食其的,多么地知变通!尤其是现在的奉常,从前朝到现在,再到皇太子跟前,你看人家多会转圜的,让个个主子都喜欢得起来他。
本来我看着你一路平安亨通的,还以为你会灵活一点,结果也是个榆木脑袋。你在各位贵人面前变通一下,不要那么地死犟,恐怕你现在早就见得着外边的太阳了。”
陈平笑笑,“廷尉说的是这么个理。只是平素来胆小,不敢胡来。
昨天发生在朝堂上的事好像是件不起眼的小事,但是已经关系着大汉的走向和皇太子的前途了。
作为臣子,即使我没办法保他权势永固,但也希望他能永远安泰。如果昨天我按最简单的方式做了,无异于就把本来处事偏激的皇太子往更深的泥潭里推,实在是有违做臣之道。
只希望皇太子殿下和他身边人能早日领悟到这一层,不要再作不智之举。
不然作为臣子的我们不管怎么说怎么做,到时候都会伤到大汉。”
陈平也不确定宣义是不是已经站到了刘恭的一连,但是王陵的临时变节确实让陈平对人的警惕心多了不只一点点。
宣义没有再坚持,只是说了句,“在廷尉署里我还有事要处理,还请左相多多保重才好。
就冲着左相的这份坚持,我相信,等外边尘埃落定后,左相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有了宣义的庇护,陈平在天牢中倒也过得不算太坏。只是吃了睡,睡了又吃,因着饮食不好,量也不足的原因,没多久,陈平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清减了。
虽然天牢就在长乐宫最靠西的一个角落里,狱吏对朝中的事务的感知度是远胜过其他地方的,但陈平还是没有向任何一人打听过,就那么悠哉游哉地在天牢里过起了小日子。
他知道,一旦等到朝中的事务变得更加微妙和棘手时,就是自己的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