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开发家园（14）

远山县政府招商引资开发南川水库，在但家湾水库边上建设豪华宾馆，美其名曰“金桂湖旅游度假中心”。这是一个独家投资开发的超大型生态旅游度假项目。计划将金桂湖（南川水库改名）打造成一个具备可持续发展潜力的大型生态旅游度假项目，使其成为在中国中部地区有一定影响力的未来人居展示基地和两型社会的示范窗口。金桂湖沿湖公路修通了，因为桂花坪离但家湾仅一里多路，桂花坪村委会找到乡政府，要求政府出资，村里出劳，把桂花坪到金桂湖旅游度假中心的公路修通。乡政府答应了。不到一个月时间，挖开山岭修通一条简易公路。这条公路的修通，既便方便了群众出行，又破坏了桂花坪的天然资源。为了保护桂花之乡的桂花资源，发展桂花产业。远山县政府明文规定，百年以上古桂树严禁出售，一尺围以上的桂花树，经过审批可有计划地出售。然而，在实际操作中早已变了样，有头有面的人照样能买走百年老桂树。他们事先与乡政府、林业站疏通。再做好树主的工作，白天将看中了的古桂树挖好，把树兜扎好草球，半夜开着车来把树拖走。胆小的还遮个布棚，胆大的布棚都不遮，照样过卡，畅通无阻。倒是老百姓自己寻找的买主常常被卡住，有的没收，有的罚款。干部们就这样干着掩耳盗铃的勾当。在这里这样的事见怪不怪了，谁也懒得去过问它。

每年秋季，是鄂南山区最繁忙的季节。挖苕、窖豆、剜（种）小麦，人人手上肩上都要磨去一层皮，到了初冬才清闲下来。这时，一些留守妇女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堂屋里抹纸牌、打麻将、唠家常，扯些心里的麻纱事消磨时光。刘丹桂没有这种闲情，她得去给麦苗锄草。正好冬珍和仙凤也在麦地里锄草。给麦苗锄草是件挺枯燥的活儿，于是她们边锄边聊，有时说些荤话逗乐，反正山村里没个正儿八经的男人在家，都外出打工去了。麦地里时时响起“咯咯”的笑声。

“丹桂、仙凤，歇一歇，过来喝口茶。”冬珍叫唤着。

“呃！”刘丹桂和仙风先后应了，放下手中的锄头，来到冬珍旁边盘腿坐在草地上。

仙凤说：“冬珍，你嗓子好，唱支山歌开开心。”

冬诊说：“唱就唱，唱不好别见笑。”她清了清嗓子唱起来了——

太阳出来照山岩，

唱起山歌打鼓崽，

锄头锄得草崽飞，

麦苗逢春长得快。

哟嗬嗬——

刘丹桂说：“冬珍，你男人外出三年多了，你还活得挺快活的。”

冬珍说：“离开男人就不活了，我就是要活得快快活活的。”

仙风说：“那你唱一首情歌给我们听听，敢不敢？”

冬珍说：“有什么敢不敢的，你听着：

腊月里来茶花开，

茶花开得惹人爱，

心想摘朵茶花戴，

头戴茶花望郎来。

哟嗬嗬——”

刘丹桂和仙凤也应和着，笑声伴着歌声飘向远方，在群山中荡漾。

仙凤笑着说：“冬珍，憋不住了吧？要不再找一个相好的。”

冬珍说：“找你个头，你再瞎说，看我不撕你的嘴。”说完就扑了过去把仙凤按倒在地上，用两只手拼命地去挠她的胳肢窝，直挠得仙凤频频告饶，冬珍这才松手。

仙凤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来，掸着身上的枯草，嘴里说：“冬珍，你那骚劲上来比牛还健。得有个男人好好整治你。”

冬珍说：“你的破嘴没得关口，是不是？再说，我就把你的裤脱掉。”说完扑过去把仙凤按倒在地上，随手抓一把枯草塞进她的裤裆里。两个人又没完没了地疯闹起来。

刘丹桂在娘家是开不得这样的玩笑。只顾看热闹，笑得前仰后翻，差点笑岔了气。“嘻嘻哈哈”的笑浪声在麦地里翻滚。

正闹着村支书刘其智出现在山道口，看见仙凤、冬珍和刘丹桂在草地上疯闹，吼叫道：“刘丹桂，你们在疯闹个啥？让我好找。”

仙凤和冬珍听到刘其智的喊声停了下来，两个人还在“嘻嘻哈哈”，不停地喘着气。

刘其智一脸的严肃，说：“刘丹桂，快跟我走，有急事。”

冬珍说：“呃，韩支书，你找她干啥去？”

韩其智说：“是杜乡长找她。”然后转身催刘丹桂走。

刘丹桂忙问：“啥事？你没看见我正忙着呢！”

刘其智将脸一垮，说：“你忙个啥？你们三个疯不死，赶快跟我走。”

刘丹桂扛起锄头不情愿地跟在刘其智后面。

刘其智问：“丹桂，你家那个山桃姑娘呢？咋没见到她？”

刘丹桂说：“她去县城买东西去了。怎么，你找她有事？”

刘其智忙说：“没事，我只是问问。这姑娘长得还蛮淋醒的。”

刘丹桂问：“你看上了，想她做你家儿媳妇？”

刘其智忙说：“没有，没有。”

刘丹桂跟随刘其智走进自己的老屋，看见两个人站在天井下闲聊，烟头已丢散一地，其中一个长得矮锉锉，胖墩墩的就是杜乡长。

刘其智说：“杜乡长，这就是刘丹桂。”

刘丹桂说：“你就是杜乡长，我认识你，当乡长的，场面上的人，不认识也面熟。屋里坐。”

刘丹桂领着客人走进堂屋，三只觅食的母鸡东张西望，刘丹桂一边“噢哧噢哧”地撵鸡，一边忙着给来人沏茶。

刘丹桂问：“杜乡长，找我有啥事？”

杜乡长用眼睛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个女人，说：“噢，你就是刘丹桂。我一看你就是个精明能干之人，难怪你能评上市见义勇为先进分子啊！不简单，为我们乡争光了。”

刘丹桂说：“乡长过奖了，我一个乡下农村妇女，哪谈得上聪明能干。”

杜乡长笑了笑说：“刘丹桂，你家的那棵桂花王，全省、乃至全国都知道了，你又成名人了。”

刘丹桂说：“你当乡长的真会说话，怪不得当干部呢！你有啥事就直说。”

杜乡长说：“刘丹桂是爽快人，咱长话短说。是这样，省里有个大投资商要买你家桂花王，他愿出4万呢！”杜乡长少说了6万。一是他手中的权力让他向自己的子民砍下6万，二是他要将这棵桂花王当礼品相送，乡政府哪能拿出那么多钱呢？

刘丹桂说：“那不行，这古桂树是刘家祖宗树，谁也不卖。我就觉得不对头哩！大乡长找我这平民百姓有啥事？原来是打古桂树的主意。说实话吧，前些天有人出8万我都没卖。”

杜乡长问：“你嫌钱少了，是不是？”

刘丹桂说：“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古桂树是祖人留下来的，是我祖父用命护下来的。再说，县里早有文件规定，百年以上古桂树是要保护的。省里余博导说了，这棵古桂树有500多岁了，可称为是中国的桂花王。太老了，移不得，一移就会死的。”

刘其智说：“刘丹桂，你咋对杜乡长说话，杜乡长不是和你商量嘛！就你懂政策，懂科学，杜乡长不懂，是不是？”

刘丹桂说：“我什么都不懂，反正我不卖！”

刘其智说：“刘丹桂，你别狗坐箢箕不受人抬举。杜乡长找你办事，是你的福份。今后你有啥难事，找杜乡长还不是一句话。”

刘丹桂说：“支书，你别吓唬我。桂花王我不卖。”

杜乡长气得脸上一阵白一阵黑，说：“我不和你说了，叫你娘来。”

刘丹桂说：“我娘不在家，在家我也不卖，这桂花王我说了算，我答应华农大余博导了，我不能说话不算话。”

杜乡长气急败坏地说：“不找她了。”然后站起来对司机说：“走！”

刘其智随着杜乡长站起来，脸拉得比驴脸还长，瞪了刘丹桂一眼，气愤地说：“刘丹桂，你给我听着，犁上不见耙上见的事多着呢！你不求人了是不是？这棵桂花王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不信，你等着瞧。”

刘丹桂愤然站起来，把小木靠椅碰翻在地，说：“我就是不卖，看你能吃了我不成！”说完扛起锄头又上山去了。

杜乡长气愤地从刘丹桂家出来，径直到了刘其智家门口。刘其智请杜乡长进屋搓两盘。杜乡长的气还没消，气冲冲地说：“你就知道搓麻将。我可告诉你刘其智，刘丹桂的工作就交给你做了，你再找她娘做做工作。不管怎么着，那棵桂花王我是非要不可。如果你这点小事都办不下来，你还当什么支书？今后你们村的超标桂花树就一棵也别想卖出去。”说完钻进小轿车，司机一按喇叭，汽车开走了。

杜乡长一走，刘其智又折回刘丹桂家找到她娘翠花做工作，吓唬她说，你家那棵古桂树如果不卖，乡政府就不让全村的超标桂花树出售，全村人都要骂你家。要她说服刘丹桂。翠花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睡觉之前，翠花想起刘其智支书上门的事，对刘丹桂说：“闺女，刘支书来过，还是那棵桂花王的事。说内心话，我也舍不得卖。可乡长、支书都上门了，乡里说不卖把咱村的桂花树出售计划给冻结了，我怕你把人都得罪光了，今后这日子咋过啊！”刘丹桂说：“这事您甭管，我来对付。”翠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你一天累到晚，也早点去睡吧！”丹桂“呃”地应了一声，给娘掖好被子，关上了灯，退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