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开发家园（1）

小雪过后，刘丹桂坐在从武汉开往远山县的长途客车最后一排座位上，傍边坐着一个比她大些的妇女，在简短的对话中知道她叫枣花。刘丹桂落座后紧闭着双眼，其实思绪一刻都没有停下过，从魚池冲毁，到进城开店，从被人拐卖，到男人入狱。仅仅半年多时间她经历了几次罕见的人生灾难，想起来都让人毛骨悚然。长途客车从省道驰进了县道，人在摇摇晃晃中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觉，她用双手搓了搓脸，停止了思绪想闭目养神。忽然她听到一种细微的声音传来，睁开眼发现挨窗的椅缝处露出一片餐巾纸来，上下晃动了几下。刘丹桂好奇地伸手拿过来打开一看，上面是用血写的“救”字，大吃一惊。再仔细看看地上，又看到两张餐巾纸，捡起来一看，同样是用血写的“救”字。刘丹桂不禁仔细打量起坐在前排的两个人来。前排坐着一男一女，都有些异样。男的三十多岁，满脸横肉，眉宇中间有一条刀疤。他的眼睛始终闭着，像是在睡觉，可又时不时半睁开来瞟女的一眼。女的脸部看不大清楚，被一个大口罩遮得严严实实，一双有些稚嫩的眼睛睁着，眼睛里透出一种少见的神色，有惊恐，有期待，又有无奈。这究竟是两个什么人？他们是什么关系？

救，还是不救？刘丹桂将字条递给枣花看，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枣花摇了摇头。此刻刘丹桂的心里却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扯着，撕扯得血淋淋的。突然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掉在刘丹桂脚下，是一面小圆镜子。她躬身捡了起来对前排的姑娘说：“喂，同志，你的镜子掉了。”姑娘扭头看了刘丹桂一眼，刘丹桂也看了她一眼，瞬间她那哀求的眼神刺痛了她的心。刀疤眉同时转过身来，说：“给我。”边说边伸手将小圆镜拿去了。刀疤眉狠狠地在姑娘腿上拧了一把，姑娘脸上突然触电般痉挛了一下，痛苦地转过身去，不再动弹了。

此时刘丹桂想起自己被拐卖的经历，心如刀绞。她容不得多想毅然起身向车头走去。刘丹桂和售票员耳语什么，售票员向老司机一指，让她直接对老司机说。刘丹桂又转身找老司机轻轻地对他说，车上有坏人，让他把车开到乡派出所去。老司机愣了好久才点头。刘丹桂做完这些返回座位。

刘丹桂的举动让刀疤眉觉察到什么，立即喊道：“司机，停车，我们下车。”说完起身拉着姑娘往车门走。

老司机说：“还没到站呢！”

刀疤眉凶巴巴地说：“你没到站，我到站了。停车！”

老司机继续开车。

刀疤眉见老司机没有停车，吼道：“你停不停？你再不停我就砸车门了！”

老司机无奈只好将车停下来了，车门开了。刀疤眉拽着姑娘下了车。姑娘在走下车门的那一刻回头望了一眼，眼睛里希望之火熄灭得一干二净。

刘丹桂突然大声高喊：“把姑娘留下来！”然后对车内乘客说：“同志们，这是姑娘用血写的三个‘救’字，姑娘遇险了，我们不能见死不救。”说完跳下车向刀疤眉追去。

刀疤眉见有人追上来了，抓住姑娘的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突然从皮靴里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来，喊道：“别过来，你要过来，我捅死你！”

刘丹桂问：“姑娘是你什么人？”

刀疤眉说：“我老婆！”

刘丹桂说：“不像，你大她不少。”

刀疤眉说：“她是聋哑人，我娶她是她的福份。”边说边拉着姑娘跑。姑娘仿佛是行尸走肉，由着刀疤眉拉着跑，也不抗争，也不喊叫。

这时车上的乘客仍无动于衷，甚至有人催司机开车。秋红就在车窗前拼命喊着：“刘丹桂，你回来。车要开了！”刘丹桂似乎没听见，紧追上去挡住刀疤眉的去路。吼道：“把姑娘放下，我问清楚了就放你们走。”刀疤眉见势立即放下姑娘，向刘丹桂猛扑过去。刘丹桂大喊：“姑娘快跑，到车上去。”话音未落。刀疤眉挥刀刺了过来。刘丹桂用左手抵挡，刀划破了手腕，血流出来了，两人便扭成一团。刀疤眉力大无比，刘丹桂哪是他的对手。凶残的刀疤眉将刘丹桂压在地上，朝她的左手连剌两刀，刘丹桂感到钻心的痛。刀疤眉凶神恶煞地说：“我废你一只手，让你长个记性，看你还多不多管闲事！”这时姑娘扯下口罩，从嘴里抠出一团毛巾，大声呼喊：“抓坏人呀！杀人了啊！”老司机见状，忙从后背摸出两根尺余长的铁棒，自己拿一根，将另一根往车板上一丢，发出“嘭”的一声尖响，吼道：“卵子割得一木瓢，都孬了？连个女伢都不如！”说完自己拿着铁棒下车了。这声音让乘客们一惊，片刻便有两个青年起身了，其中一个拿上铁棒，下了车朝刀疤眉追去。枣花也跟着追去了。刀疤眉见有人拿着家伙追来，慌忙爬起来，想拖着姑娘一起跑，迟疑了片刻，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拔腿朝山林的方向仓皇逃去。

刀疤眉逃走之后，姑娘扑到刘丹桂身旁，拎起她被砍的左手，号啕大哭，边哭边诉：“大姐，你是为了我啊！不值啊！大姐，我对不住你啊！”然后她脱下羽绒衣，将刘丹桂的左手臂包住，血顿时将羽绒衣染红。老司机、枣花和两个青年赶来了。枣花扑到刘丹桂身旁也大哭了起来。姑娘不停地对他们说：“大姐的手可能断了！”老司机说：“别哭了，哭有啥用，快送医院去！”枣花和姑娘将刘丹桂扶起往客车方向走去。

人们把刘丹桂扶上车后，乘客们纷纷询问：

“伤得咋样了？”

“手断了。”

“没生命危险吧？”

“没伤到其他地方。”

“万幸啊！快送医院接肢，迟了，怕是很难接上了。”

老司机上了车，一踩油门，车跑得飞快。

刘丹桂靠在椅背上，双眼紧闭，脸上扭曲出痛苦。人们就问那个姑娘，刚才发生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姑娘哭着当众说了。姑娘叫山桃，今年十九岁，家住通城岳菇山上。父母早逝，跟叔爸叔娘一起长大。十五岁辍学回家，十七岁外出黄梅旅游区当导游，不幸落人坏人手中，让她先搞传销，后逼她接客，受尽折磨和凌辱。半月前山桃被民警解救出来了，因身份证被老板收去了，她想回家补办身份证再去南方打工。可她做梦也没想到。老板的保镖找上门来了。她躲到楼上去了，可叔娘硬逼她下来，亲手将她交给老板的保镖，还说老板派人来接你，是瞧得起你。就这样老板的保镖把她带上路了，保镖威胁她说不听话就要杀死她。老板的保镖将毛巾塞进山桃嘴里，让她戴上大口罩，装作聋哑人跟随他走。上了长途客车，山桃害怕去他们那里，就求救。咬破指头先后偷偷写了三个“救”字，又有意将小圆镜掉到地上，最后还是刘丹桂主持正义救了她。山桃感叹地说：“是这位大姐救了我的命啊，我要真的被他们抓回去，我也不想活了！可我害了这位大姐，为了我，她的手被砍了啊！”山桃的一番述说，听得乘客们叹气的叹气，流泪的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