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回家
乌鸦歪着头看了看洛书，觉得有些好笑，莫名偷笑了两声以后，看到白星如刀的眼神，请了清嗓子，继续讲道：“我被先生救下后，在他身边呆了很多年，他是我非常敬重的人，我们人鱼只效忠自由，不愿被任何情感所累，除了我。他教我识字，礼仪，教我善恶是非，如父亲一般待我。
久而久之，我也成了他最信任的人，我被安排最重要的任务，每一次我都完成得很出色。后来，在一次任务中，危言抓了我，他们认为我是先生的亲信，必然知道的也最多，想收买我，我自然不会答应。
于是他逼着我服了毒药，刚开始我还宁死不屈，嗐，先生不懂他们那些下作阴毒的法子，我自然也不懂。后来我被折磨到不得不乖乖听话，他想要先生寻找的东西，但是打不开玲珑锁，后来慢慢的他又不要了，只要我作为试验品。”
“试验品？”景钰皱了皱眉，想到了哥哥被抓去的实验室，一阵作呕。
“是啊，他在做实验，如何长生且获得能力，你们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但危言是个普通人，他想成仙，他聚集了很多信徒，大家都是一样的资质平庸，却贪生怕死渴望长生。我负责的就是……如何获得天生能力，实验方法就是将河伯的水神之力据为己有，而后释放无数个我的分身与被选中的女性生儿育女，看后人能否拥有水神的力量……”
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比他一年说的都要多，说完这些后，他便低头喝茶，不再开口。
众人也缄默，这就意味着凌淼只是成功的试验品，自己的父亲并不爱自己的母亲，也并不爱自己。
众人都在心中暗暗庆幸：还好凌淼不在。
如果她听到了这些，该多难过啊。
“找到了！”洛书从杰灵袋中翻出了若干本泛黄的甚至有些是残页的线装古书，这些书散落在地上，洛书盘腿坐着拿起一本牛皮封面的书喊道。
这完全是一本手记，封面上模糊不清地写着“上古异术”，字体完全是现代的简体字，但书看起来着实有些年代。其实这本书洛书自己并没有看过，她淘回来太多书了，根本看不完。
她将书翻开，念给大家听：“红沙结印，由灵力极强之人精血加入红豆朱砂，以八卦之形布阵，过之为糜，可保千年。破之须阴气极重之人发丝混入骨粉，以反八卦之形破阵，顷刻，结印破。”
白星皱了皱眉，接过书翻了两下，疑惑地看了看洛书：“这书是你自己写的？”
洛书摇了摇头，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也不禁一怔。这本书最后的署名是：洛书和旱魃，作于东平历866年4月。
也就是三百多年前。
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可是字迹并不是自己的字迹，洛书看起来文质彬彬，但写字却像鬼画符一般，不成样子，在学校完成作业多次被要求注意卷面，而这个笔记里的字却是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为什么要救这里的人？”夏时想不通，这里的人愚昧无知，贪婪冷漠。
“几百年前的人犯的错，不该由他们承担，上天既然创造了人，就该……给他们一条活路。”洛书虽然有太多问题想不通，但这个问题，她心里早就有答案。
乌鸦赞许式得点了点头，手却紧紧攥成了拳头，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
“你怎么了？”冯夷往前走了两步问道。
夏时乜斜着眼睛看着冯夷：“你有病吧？”
冯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想说点什么，沐柏抢先开了口：“河伯是天神。”
夏时心里知道，沐柏的意思并不是斥责自己不敬天神，而是告诉自己河伯并不会怪罪乌鸦，因为这一切的祸首是危言，于是点点头，不再言语，
只是洛书听到这话以后心中有些难受，至于难受的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清，多多少少有些不公吧。
乌鸦摆摆手，起身艰难地挪动了两步，像是这两步便耗尽了大半气力。
扑通——
他跪拜在冯夷面前，连磕了三个头，众人都没明白他的用意，几个孩子也不敢说话，冯夷单膝跪地，想将乌鸦扶起，乌鸦却提前握住了他的双手，以乞怜似的语气缓缓开口：“凌淼是个好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要有个父亲。”
冯夷愣了愣，看向洛书，洛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乌鸦的意思，茫然地回应冯夷的眼神。
冯夷对他们不甚了解，只知道他们是蒋子文的人，而这个洛书是蒋子文的徒弟，如果自己答应了乌鸦，从此，他这个天神和地府就再也分不开了。
他比不得张福德，虽为地府办事，却不受天地管，自在逍遥，他的头上是天。
他还没想好如何选择，乌鸦却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缓缓起身，缓缓往屋外走去，几人默默跟着，只见他往之前关河伯的园子走去，走到大门处，他努力转身看向洛书：“小不点儿，帮我给先生带句话，我……我……”
说到这里，他嘴巴张了又张，嗓子里像有什么拽住一样，说不出一个字，他摆摆手：“算了。”
说完回头继续往荒草丛生处走去，洛书眯着眼睛，抬起手示意大家不要进去。
从园子里传来乌鸦痛苦的叫喊声，随之而来的还有荒草被压倒的声音，人翻滚的声音，错综如同一场战争，只是，这是一个人的战争。不一会儿，声音停止了，一切归于寂静。
“我们要进去看看吗？”沐熠问道。
景钰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给他留几分体面吧，这么多年，想来他也是辛苦的。”
夏才子蹦上了冯夷的肩头，叹了一口气，夏时扭头看他，他摇摇头：“如此残忍的毒，怎么能叫慈悲散呢。”
洛书看向冯夷，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冯夷抬头看了看水中的天，跟着点了点头。
“走吧，去看看三水。”不知是谁说了这样一句，众人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躺床上的虚弱的同伴，一拥围去了卧室。
帅颖和执言向来不是话多的，只顾照顾凌淼，外面发生的事一字也不提，凌淼被莫名前来的镇长用迷香迷晕，醒来以后就看到帅颖和执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大家一拥而来，她困惑地看向冯夷：“爸？”
冯夷点点头，温柔地说道：“先躺着吧，没事儿了。”
执言和帅颖都愣住了，这分明就是冯夷啊，连衣服都没换，景钰看出了二人的想法，赶在他们之前开口道：“帅医生，执言，你们来一下，我们搞不定。”
景钰将刚刚的事情大概给二人解释了一下，二人也觉得不再开口为好，况且凌淼的能力原本就来自于冯夷，也应该算是他的后人。
众人修整后，又住了两日，告别了冯夷，回到了张福德家中，张伯张婶看到几个孩子毫发无损地回来，既惊喜又诧异。一顿寒暄以后，张婶感慨道：“这下终于可以过个好年了。”
洛书仿佛被电击了一般，原来在这里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想到洛老师说要回去过年的话，恨不得此刻便走。
她并不了解过年的意思，只是这是师父的意思，自己已经没能将乌鸦带回去了，不能连这句话都做不到，只是她总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相处半年，说话对洛书而言，还是件难事。
“我们回去吧，书，你把这里的结印破了，让大家以后也能过个好年。”白星猜出了洛书的心思，帮她开口。
凌淼却笑着问：“既然是过年，我可以留下来和我爸一起吗？过完年就回去。”
还不等洛书和景钰开口，执言站起来说道：“我留下来陪你。”
于是大家决定，凌淼执言留下，景钰回豫章，沐家兄妹回寒城，白星洛书回古河，夏时则陪着帅颖出去游山玩水，啊不是，是采集药材。
“我觉得……不太行……”洛书看向大家说道。
“怎么了？”洛书很少会这样否定别人的，听着奇怪，沐熠忍不住问道。
“我们……怎么回去呢？没车……”洛书眨巴着眼睛看着沐熠。
“啊对！我们留一辆车给三水，我和我哥送你俩回去，然后我们再回寒城，反正半天就到了。”沐熠点点头说道，“那年初十咱魔仙堡见。”
众人都点点头，洛书取了景钰的一缕头发，破了坤镇的结印，但并不打算告诉坤镇的人，只等他们自己发现。随后又将那些手脚寻了来，做了场法事超度了一番，埋在了石碑附近。
临走前，洛书看着坤镇那如同一口棺材的模样，耷拉着眼皮说道：“命途既定，谁也不可能彻底拯救谁。”
白星轻轻抚着他的背：“走吧，回家。”
在白星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两个人心中同时咯噔了一下，到底还是孩子，顿时心中不由得暖洋洋了起来，对啊，现在他们有家了，有彼此，有魔仙堡，有洛冰河，有黑白无常，还有蒋先生。
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