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路

列车徐徐启动了，美丽的海滨城市渐渐向后退去。

我紧靠着车窗坐着，出神地望着手中的车票，心情激动极了。你可知道，就是这一列车啊，将把我送到阔别多年的故乡。

列车在原野上飞驰。我俯视着窗外，那山、那水、那草、那木，一切都是那么眼熟，又是那么新鲜！此刻，我的心，就像暴风雨中的大海，波涛翻滚……

一九五四年，我的家，这个老山窝窝，连条马路也没有，那一尺来宽的羊肠小道，串连着一座又一座翻不完的山！记得我八岁那年，爸爸到省城参加劳模大会回来，进屋以后，他一边解着脚上的草鞋，一边风趣地说：“家乡路，就爱送情呀礼的，这回又送给脚板十三个泡！”停停，他特别兴奋地对我和妈妈说：“这回，在长沙，我可坐了汽车、火车！”

“汽车？那是什么东西？”我忙问。

“四个轮盘转，飞快！”

“那，我们这个山冲里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汽车？”

“有党和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不出两三年，一定会有汽车跑！”妈妈的话一完，爸爸无比坚定地说。

可不！在党和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下，家乡的变化，和伟大祖国的每一寸土地一样，比我们的想象还来得快！才过了两年，一个晴朗的星期天，妈妈领我到外婆家里去，沿着一条新开的公路朝前走着走着，忽然，前面传来一阵喇叭声，风一般地开过来一辆红色客车。当时，我还不认识那玩艺呢，忙对妈妈说：“妈，看！那大东西跑得多快！咦，里面还坐了人哩！”

妈妈微笑着打了我一下，说：“傻瓜，那是汽车。”

“汽车？！”我惊喜地跳了起来。“那爸爸以后到省里开会可以坐汽车了！”

妈妈连连点头：“嗯，嗯。今后，我们还能坐上火车哩！”

“坐火车上北京见毛主席！见毛主席！”我高兴得连连跳着。

祖国的变化真快，就在我应征入伍、穿上草绿色军装的那年，家乡开始修筑火车路了！那时候，这里劈掉了半座山，那里填掉了一口塘；东边一堆堆黄土，西边一堆堆石头……想不到呵！不上三年，家信中飞来一个喜讯：涟源通火车了！妈妈还在信中一再嘱咐，要我坐火车回去探家。当时，我真兴奋极了！一口气跑到部队驻地附近的火车站，激动地向售票员买张去涟源的火车票。售票员爽朗地答应了我。我接过一张崭新的火车票，看了又看，望了又望，激动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儿，顺着火辣辣的脸腮滚落下来……

售票员惊奇地望着我，问：“解放军同志，你……”

“涟源真的通火车了吗？”

“通了！通了一个多月了！”售票员十分高兴地说。

我把火车票恭恭敬敬地退还售票员，抱歉地说：“现在部队战备任务重，我们不能离开保卫祖国的战斗岗位。以后再坐火车回去探家吧。”

在海防前线，送走了十个战斗的春秋寒暑，现在我就要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了。

车到娄底，已是黄昏时分。号称十里钢城的涟源钢铁厂，高炉耸立，机器轰鸣……家乡的新面貌呵，我要望个饱，看个够！

这时，一个坐在我对面的工人同志，用手腕碰了碰我，说：“同志，你该休息休息眼睛了。”

我微笑着点点头，感叹地说：“家乡的变化真大呵！”

“可不！我家是湘西山区的，在东北工作，十几年回来了三次，头一回走路到家，第二次坐汽车，这一次可坐火车了！”这位工人的话一完，坐在旁边的一位六十岁上下的老人，连忙兴致勃勃地接着说：“有党和毛主席的英明领导，有我们山里人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这穷山坳就一天变一个样，越变越美，越变越富！”

我望着这位老人，不知说点什么才好，是呵，有党和毛主席的领导，就有胜利！有党和毛主席的领导，家乡的路就变！家乡就变！不是吗？山路、公路、铁路；单干、合作社、人民公社……今后，家乡的人民还将和全国人民一道，沿着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勇往直前，直到共产主义！

火车进站了，我走下车来，举目望去，天空升起了一轮明月。月光下，铁路上铺的那些碎石在闪闪发光。这时，远处传来汽笛声，又一列火车要进站了。……

一九六五年十月　汕头

（原载《战士报》1965年9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