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总算来得及
徐瑾萍不要命似的用力蹬着车子,一路向北飞奔。
前世的种种记忆,像过电影一样在脑海中翻滚。
前世的今天,在山上干活的徐爸徐妈为了给老太太过生日,搭便车回家,路上出了严重车祸。
车主父子全都当场死亡,肇事的砂土车司机也死了。
那司机是个体户没有单位,司机媳妇得知消息连夜就跑了,徐志彦夫妻治伤住院根本没人赔,全都得自己掏钱。
光是手术抢救和徐志彦昏迷期间的医药费,就三万多。加上后续住院,一共花了五六万。
九十年代中后期,钱还是很实在的,五六万块钱在徐家这儿,那绝对是巨款。徐家还欠着外债呢,哪里能拿得出来那么多钱?
亲戚朋友帮忙凑了一万,又把地里当年要做货的人参和新买的参土都卖掉,好歹又凑了两万,总算凑够了前期的费用,可后续住院的还是没着落。
最后是五叔徐志康提出,徐瑾萍把中专录取名额让出来给堂妹徐婧怡,他们可以花两万块钱来买。
当时那个情况,父母受重伤住院,家里没有劳力干活,外头还欠了一大笔外债,徐瑾萍怎么去念书?
她考的长春邮电学院,四年学费要一万多呢,家里哪还有钱?
学肯定是上不成了,名额给了堂妹,还能拿到两万块钱。
有这些钱,父母就能继续在医院里治疗,那还犹豫什么?
就这样,徐瑾萍跟堂妹互换了身份,堂妹以徐瑾萍的名义,拿着通知书和学籍资料等去长春念书了。
徐瑾萍就变成了徐婧怡,留在家里照看父母、务农种参。
父母没出事之前,徐瑾萍是被捧在手心里疼的孩子,父母出事,徐瑾萍的生活也一下子跌落谷底。
白天要上山侍弄人参、收地,晚上回家洗衣服做饭伺候父母。
数九寒天天里,她站在寒风凛冽的街头卖豆芽,一斤豆芽三毛五毛的赚着一家人的生活费,手和脚都生了冻疮,又肿又痛也只能咬牙坚持。
而最让人崩溃的,是催债。
徐家出事,原本借钱给徐爸的人,都怕钱收不回来,全都跑来催着要债。
还有村里要收统筹款、山上看参的要收看参费,临近年关每一天都有人来登门要钱,每次来人要债,都会吓得小妹直哭。
那时候徐瑾萍会想,如果父母没出车祸,他们家会怎么样?她应该会去长春读书,然后毕业工作,像堂妹那样穿着工装坐在办公室里,不必风吹日晒,每个月领着工资。
那时候总是感叹遗憾,时光不能重来。
而今,时光真的可以重来,她真的回到了十七岁的夏天,回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刻。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拼尽全力去阻止那一场车祸,这一次,她的人生里不要再有遗憾了。
徐瑾萍学自行车晚,刚学会不到一年,平日里骑车上山,遇到那种大下坡路,都得小心翼翼地紧紧握住刹车慢慢放下去。
这一次也顾不得了,几个挺长的大下坡,她愣是一点儿刹车都没握,风驰电掣一样的放了下去。
到了上坡也是尽量用力蹬,实在是蹬不动了才下来推着走一段。
再次爬上一个大长上坡后,前面的路总算平坦了些。
离着出车祸的地点还有将近二十里路,徐瑾萍半点儿不敢耽搁,也没有停下来喘口气,就这么骑上车子不顾一切的往前赶。
过了开峰林场没多远有个岔路,直走通往曙光林场、前川林场、胜利林场。另一条拐弯向北的路通往开峰鹿场、西林河苗圃。
也正是这个岔路口,在前世的今天,夺走了五个人的生命。
当徐瑾萍一路把自行车当风火轮踩,总算赶到时,岔路口安安静静,丝毫没有车祸发生过的痕迹。
徐瑾萍悬着的心,到这时候终于可以放下了,直到此刻,她才感觉出来,心跳的跟擂鼓似的,胸口跟炸了一样的疼,满头大汗淌的跟小河一样,而她的两条腿也酸软的没了知觉。
好不容易强撑着蹬车子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安全范围,徐瑾萍再也坚持不住,车子一歪,连人带车就这么摔在了路边。
徐瑾萍跌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上红的跟柿子差不多,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她就这么坐在地上,一点都不想动,似乎连抬起手臂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忽然,一阵哒哒哒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分明是农用三轮跑在路上所发出的声音。
徐瑾萍一激灵,忙抬头望前面看,果然,远处有一辆农用三轮正朝着这边开过来。
徐瑾萍顿时来了精神,哪里还顾得身上多么疲累,一个咕噜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那自行车了,赶忙就站到了路中央,朝着前面的三轮车挥动双手。
农用三轮后面是敞开式的车厢,用当地人的话说,那叫车斗子。此刻车斗子里面坐着的几个人,也都看见了前面挥动着双手的人。
“老徐,你看前头那是不是咱家萍啊?”苏安英眼神挺好,一下就认出了前面拦路的是自家闺女。
“哎呦,可真是,那不是咱家萍子么?”徐志彦也看见了,连忙站起来,用力敲了敲驾驶室后面的玻璃,“小王,你停一下车,我闺女。”
前面有人拦路,就算徐志彦不说,王春生也会停车。
三轮车慢慢减速,到徐瑾萍前面停了下来,徐志彦忙大声问,“萍子,你咋来了?
今天不是你奶过生日么?你不在家帮着忙活忙活,来这干啥?家里出啥事了?”
徐瑾萍一路不停歇的骑行近四十里,七月里天气热的很,她的嗓子早就沙哑干涩疼的不行,又累的大口喘气,一时半刻的哪里能说出话来?
就在这时,众人前面那条向北拐的岔路上,一辆拉着砂土的大卡车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来,径直撞向对面的山石,哐啷一声巨响后,大卡车翻到在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