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只因道歉被拒
次日周日是林茜出嫁之日,一大早李婶和刘思允各包了红包来到林势雄家送祝福,并与众婆娘帮忙张灯结彩,洗菜刷碗。男人们置桌搬凳,宰畜建灶。过了巳时,各桌席均上了花生扣肉、白斩姜鸡、烤皮焖鸭、蒜苗鱿鱼、速灼红虾、红烧香肉、酸菜牛肉、糯豆排骨、清蒸海鱼、丸子清汤,再有小碟麻辣解腻的酱油蘸料。十人左右一桌,女人和小孩拼桌占去四桌,其余五桌是男人们的桌位。男人们划拳行令,摇骰玩牌消磨酒水。李婶和刘思允所在的一桌人里,孙氏见满桌子的佳肴,开心道:‘‘自我嫁来这里,头次见这丰盛的酒席,这是托茜儿嫁个金龟婿得的福气才能有的。’’对面李氏道:‘‘听说雄哥收到不少彩礼钱呢,才能办得风光,像我们这等人嫁来时别提要什么彩礼和办酒席了,心想的是要能穿上一天漂亮正经的婚服喜庆一回,再有床睡有被盖就已经算上天保佑了,现在看见这样的酒席才可以说是经历过世面的,相比以前,我们那时结婚还真寒碜了点,什么都没有。’’一旁刘思允接茬说道:‘‘现如今提倡婚姻自由,和你男人商量放你去再重新选个好人家嫁,再做一回风光新娘也不是不可以。’’经历过三婚的李氏哪里听得这嘲讽话,当下就甩起性子提高嗓门回道:‘‘我倒也想再寻个好人家嫁呢,可奈天公不作美,让世上好男人早早都死绝了。’’孙氏此时也是闲人不嫌热闹大,站起身向左邻桌的国岳笑着招呼道:‘‘国岳,你媳妇寻思着要另嫁个男人,问你同意不同意呢?’’国岳放下酒杯转过笑脸道:‘‘她是肯嫁的,但天下还有谁像我这样度量的人肯娶走她,让我赚得清净少些烦恼,二话不说把家里那不下蛋的母鸡杀了来庆祝,我从此再不做这剩王八…’’李氏登时红了脸,没等他说完,便气愤得抓起碗里的一块肥瘦相间的扣肉砸过去,正中国岳额头,顺着嘴巴掉落在裤裆上,一桌众人见了都大笑起来。国岳本喝了点酒,脸有些红,这下愈加的红了,仗着酒胆站起来要跟李氏理论一句,却旁人摁住肩膀劝道:‘‘有什么好气的,两口子开点玩笑何必认真,来喝酒,喝酒。’’说着将酒杯摆上给国岳,林老汉接着咬开一瓶冰冻过的燕京,给国柱的酒杯斟得满满的,说道:‘‘别在这犯混冲了你雄哥的喜头,因一点小事和妇人争大小,岂不挨别人笑话,来,咱们只管猜拳喝咱们的,别管她们就是了。’’回头见孙氏看着这里还想讲话的样子,林老汉便又喊道:‘‘我说是桌上的好肉填不住你嘴还是你已经吃饱撑着了,尽爱扯这些有的没的,羞不羞啊你。’’众人又是一阵笑,孙氏冷笑道:‘‘我看你们这些男人平常挺会大道理的,可就是爱在玩笑话上检点别人,是是是,我们是妇人之见,那你们男人又行出什么高见来了?倒是行出来让我们这些妇人过过眼啊。’’正欢言之间,林健中之妻拿红色塑料袋来女桌分发,还说道:‘‘新郎官就要到了,你们倒是吃快些,完了去帮把把门呀。’’众人都问道:‘‘新郎官到哪了?’’林健中之妻回道:‘‘因为路远难走,怕路上花太多时间,所以新郎官提前过来,估摸现在该到村口了。茜儿这会子刚从宗祠上礼回来忙着补妆呢。’’李氏接过袋子,还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笑说道:‘‘要配得上我们美人胚子的茜儿怎么也得是个英俊的新郎官,咱们可别在这里嚼话根子,快分包了菜去瞧瞧新郎官是怎么个俊法。’’孙氏笑道:‘‘才问得你家男人同意,立马就馋上新郎官了不成?’’李氏哼了一声,说道:‘‘新郎官我是攀不上,说不好伴郎里边有我钟意的呢。’’这时,听打探的人跑来说新郎官车队过了学校路口,众人快快吃过,离桌来路上,看到泥土路上有一辆白色轿车带领的车队缓缓驶来,白色轿车顶部与引擎盖装饰着红白相间心形大花圈,另有小花绿藤环绕,‘’囍‘’字最为醒目,后跟着还有两辆黑色轿车,两辆皮卡和三辆三轮摩托,如此排场让这里的人惊羡不已。车子于村口窄路停下,白车下来一个手捧一玫瑰花束、身穿白色西装、面容清秀的新郎官,黑车下来六位同龄黑色西装伴郎,皮卡下来其他随礼人员搬动着礼品。待礼炮响过行至门口,新郎和伴郎等接婚人员上来递烟握手问好,又吃过这边子楣等孩童端上来的茶水后,由孙氏领的几个婆子引入厅堂。林势雄正位上受了礼,寒暄一阵客套话。厅堂中央摆上酒席给新郎官和伴郎洗尘接风,点了香后新郎官和伴郎才开始上座吃,两旁沙发坐的众人跟他们扯东问西的聊不停。新郎官吃毕,又被霍氏的女儿易莲、王医师的女儿王梦娟、孙氏的女儿林秀莹三个伴娘拦路灌酒,索要了见面礼和开门红包,闹了一阵子时间。房间里,茜儿头戴吊珠牡丹金冠,一双眼睛似清波荡漾、鹅脸朱唇、粉面如春、一身金格子凤凰红格长裙,美若一朵缀了红转世的凤凰仙子,坐床上笑容可掬地与亲朋说笑,举止轻柔。新郎官被众人推到茜儿跟前,单膝跪于床沿,眼里透着真诚,清了清嗓子开始献花致词,道:‘‘今世爱缘始缘终只有你一人,你若是那美月我便是那陪衬的繁星,照亮我的是你的美;你是我的天空我是你的大海,印在心深处是你的蓝;倾尽一生光阴同修白首,不羡鸳鸯不羡仙…’’才听至此,众人就见茜儿捂着脸的双手,等不及新郎官说完,便伸出接过花束,用力点头,两瞳泪光,闪着幸福甜腻。新郎官帮茜儿穿上红梅花布鞋,牵着手共到厅堂给林势雄磕头行礼。爆竹一旁响起,众人送茜儿和新郎官出门。司机早已将车启动掉好头,并打开了车门站一旁静静恭待。茜儿回身钻入林势雄怀里,只流泪说不出一言,林势雄抚其后背满表不舍之情,久久只道出一句要常回来看看的话。面对这一幕,刘思允心中自言自语地叹道:‘‘这么个灵秀的好姑娘,说嫁人就嫁人,叫人心疼。’’突然同感到自己父母对自己嫁过来时的心情,不禁淌下几滴泪,又忙低头擦泪掩去伤感之态,不想还是被李氏撞见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况这一对郎才女貌这样的般配,大家伙看起来皆大欢喜,唯独你在这里哭哭唧唧,你可别戳破了这高兴的气氛。’’刘思允与其赌气道:‘‘你个心浅意拙的人满口漏风的人,让你吐句好话这么难,离我远点吧。’’李氏不服,道:‘‘我哪句不好的话歪撞到你了?没有吧?倒是你这个人,自己不得劲就抓我来泼脏水,有什么心事要哭你回自家被窝里偷偷哭不行么。’’听了这话,刘思允真想上手抓她头发打上一巴掌。李氏看着刘思允一脸不爽表情,眼睛一转又阴笑道:‘‘噢,我明白了,莫不是你想汉子了…’’一语未了便被一旁的林健中之妻拉去一旁,掰开她的手放上一些红瓜子道:‘‘我看你这倒霉烂了的嘴巴拉巴拉话忒多,脸皮那么厚到处喷口水,来吃点瓜子去去嘴瘾吧。’’李氏洋装委屈道:‘‘好姐姐,想想我们也是娘家那边相识的一起玩泥巴长大的姐妹,缘分让我们都嫁来这里又做了回邻居,我对你是时时敬爱有加,可你却对我忽冷忽热的,真白费了我对你的热心肠。’’林健中之妻笑道:‘‘都说越长大越懂事,怎么说也是头发变白的岁数了,你反而越活越没个正经样子,什么话都说出口,一点也不知道害臊。’’此时,孙氏与三个伴娘耳语了几句,便送新娘等人上了车。车队离去,孙氏转过来向众人道:‘‘那边掌厨的人说剩的菜还多,大家伙下午饭时还过来吃上一餐,吃完再散。’’众人答应,回桌席闲坐不久,因天热又都挤到林势雄家中聊,女人们受不了男人的烟味而撤出,复聚孙氏家闲谈一会儿才各散去。刘思允和李婶出来找不见澹儿和子楣两人也各回家去小憩。原来澹儿两人到在村前空地里和其他孩子追逐打闹呢,玩啥的都有,有的在寻臭花果实来打竹气炮玩;有的在抓土狗蟋蟀放壶盖里玩;有的在拿小鞭炮用香点燃扔溪水里炸着玩;有的在用土块搭小土窑。澹儿是不喜欢丑模样昆虫和噼里啪啦鞭炮的,所以和几位小伙伴拨寻合适的土块来造土窑。子楣时而去溪边帮伙伴们挖野芋头,时而去捡枯草干枝过来。土窑正在封顶,玩鞭炮那边的一小伙伴点燃引线较短的小鞭炮,来不及丢而炸于手掌中,疼得发出一声惨叫,澹儿和其他小伙伴闻声忙扭头看去的时候,那被炸手掌的小伙伴正痛的直叫呢。而就是澹儿这个回头看的瞬间,由于收回手的动作过快,不小心剐致整个土窑倒塌,身边一起搭建的这个小伙伴蹬跳起来埋怨道:‘‘好不容易快要成功了,又被你搞砸了。’’说着推开澹儿又道:‘’你走开!毛手毛脚的,不要你搭了。’’澹儿被推得仰坐于地上,受到同伴的排斥,委屈得红了眼,刚从家里抱来土豆和花生的林承说道:‘‘土块都在这儿又没碎,再搭起来也不用费多少时间的。’’说完蹲下身平土重整,转头向红了眼的澹儿笑道:‘‘我建吧,你帮拾柴去,待会焖个大土豆给你吃。’’澹儿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来子楣这边一起寻枯柴,子楣看见澹儿一脸伤心状态,在问知原因后,一手抱枯柴一手拉着她找回来指问这小伙伴道:‘‘一破土包而已,再搭起来不就好,用得着骂人打人么?’’这小伙伴反问道:‘‘你哪里看见我打她了?’’子楣提高声音道:‘‘我妹妹都哭了,不是你打的是谁?你必须道歉!不然…’’这小伙伴站起身大声叫嚣道:‘‘不然怎样?我没打她,道什么歉,我就不道歉!’’澹儿拉住子楣的手臂道:‘‘是我不小心的,姐姐算了。’’子楣哪里肯服,愤而将左手的枯柴掷下打塌才重建得的窑门,枯枝烂梢还不幸的把林承的右手背刺破了点皮。林承站起身瞪眼发怒,伸出渗有几颗血珠的右手指着子楣喊道:‘‘我的手流血了!‘’收回手用上衣擦去血迹又道:‘’你哥哥坐牢去了,现在我可不会怕你!’’说着就冲上来要扯子楣,澹儿忙上前帮挡住。这一挡,澹儿踉跄几步倒坐地上,左短袖肩口处还被撕裂了,不免哭了起来。林承仍是不休,和子楣撕扯在一起,女孩子力气上哪里比得男孩子,子楣被揪住头发推倒地上,和澹儿一样坐地上哭开来,引得众小伙伴围过来看热闹。此时之间间,一个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衣衫褴褛的老头光脚走过来,众小伙伴看见了纷纷散开避远远的,嘴里还笑逗道:‘‘懒爹来了,懒爹来了!’’看那老头一脸黑泥,好像一年未洗过澡一样,看来被称懒爹是这个有缘故吧。事实上,这老头是全村反面教材人物,人见人贬。他年轻时好赌好酒,嗜烟如命,懒惰无为,荒废田地,结婚一年生了一女一男,可就因为这个性情,便落了个妻子带女儿逃走的后果,儿子长大懂事后也离开家没有音讯了。老头如今到六十多岁了,期间没做过任何伤害村民的坏事,可还是一副处于混吃等死,能过一天算一天的状态。以子楣和澹儿的印象里,懒爹除了懒也无其他可怕之处了,并不像其他人对他这样反感到入骨的地步,以前还收玉米丝和捡过烟头送去给他。子楣澹儿两人收住哭容,慢慢走回家去,这里只剩懒爹和林承。懒爹想开口说些什么时,林承狠撂一句不关你的事儿就跑开了。老头看周围没了人,将地上土豆、花生和芋头塞进缝补于肋下的两个大口袋里,背手笑眯眯的也走了。子楣携澹儿的手进到自己的房间,找来自己的一件上衣给澹儿暂时换穿上,又至李婶的房间拿来一枚绣花针坐床上穿好线,用针在自己头上剐蹭过油,缝起澹儿那被林承扯破的袖口。澹儿放下课本过来拿起袖口看了看,提醒子楣道:‘‘两个袖口不对称了。‘’一再细看间又道:‘’这线颜色也不合呢。’’子楣翻过一比对确实如此,羞了脸道:‘‘平时我看见妈妈帮我缝衣服挺简单的,我还是第一次做这活呢。‘’澹儿把衣服拿过来道:‘‘我以前自己缝过,我来吧。’’子楣道:‘’那重新补过,你先把线拆了,我去拿合适的线来。’’放下针线,往李婶房间去了。澹儿于旁找不着可以拆线的利器,开床柜欲寻时,突然一颗碎裂的晶球滚出,忙接不住,掉地上彻底碎成渣块。澹儿愣住了一下,忙去拾碎块,子楣复回看见了忙道:‘‘这球早就裂得不能看了,我还没来得及扔呢,你别捡了,小心割手,等我扫出去。’’澹儿听了这才站起身,接过她递来的线卷,仔细缝衣服。等子楣完全清扫晶球碎块出去,澹儿已缝好了衣袖,手速还真快,子楣都夸了起来,澹儿道:‘‘只是线口拉的不够紧,不过还行,不认真看是看不出来是补过的。’’等澹儿换了衣服,两人才想起要去吃席,可来客堂看了眼摆钟所指的时间,想着此时赴那边吃已然迟了,便不再过去吃。而刘思允这边在宴间半天不见澹儿两个,便起身和李婶道:‘‘两人只顾玩了,我去寻她们来吃饭。’’李婶道:‘‘没准就在我家里头呢,你去看看。’’刘思允正要起身,同桌一孩童咀嚼着鱿鱼须,说道:‘‘我看见澹儿她们打架哭鼻子了呢。’’刘思允和李婶听了疑之不解,问这孩童道:‘‘你在哪里看到她俩打架的?为的什么打架?’’这孩童嘴里塞满肉,支吾吐不清字,旁边孩童他妈道:‘‘就你们这两孩子平时腻处的像蜜一样的甜,是哭是笑都在一起,怎么会互相打架呢,怕不是被别家孩子打了才哭的吧。’’右邻桌的林承听了这话,心里知道被当场揭出挨训的后果,遂起身将走,孩童他妈朝林承方向努努嘴,李婶立即心领神会,一个箭步上去用右手拽住林承的左手臂吼道:‘‘小崽子,给我回来!慌着要跑去哪里?’’惊得正打锅饭的林健中之妻急来抓住李婶的左手腕问道:‘‘什么事要发这么大火?’’李婶用力甩开林健中之妻的手,怒道:‘‘你先问问你儿子干了些什么好事!’’林健中之妻的饭碗不慎脱手摔碎于地上,整个人呆愣住了,李婶道:‘‘你家平常不好好管教,这野孩子都无法无天了,你们要管不好,我替你管一管!’’林承挣扎不休,李婶便双手使上,紧紧控着他,林建中之妻道:‘‘你说明白来呀,我家孩子做什么惹到你了?’’李氏扭头向林健中之妻说道:‘‘有人说你孩子调皮打了她家孩子呗,这算什么事,要我说呀,就是有些人看你不顺眼故意挑事端呢。’’听这边动静,男人们的猜码声全消停,目光纷纷投放过来,好似在期待有什么好戏看一样。林健中离桌走来,鼻子里喘着浓浓的酒气,一言未发便往林承脸上狠狠呼上一巴掌,林承瞬间老实巴交起来,眼里全是泪水却不敢哭出声。林健之妻心疼,喊道:‘‘你耍酒疯一边耍去,又来打孩子做什么鬼!’’说着手抚住林承红印泪脸,将其护在怀里。林健中怒意冲天,道:‘‘不教育不行,你让开,看我打不死这不争气的捣蛋鬼,以后再不长点记性,打死了才好。’’抡起巴掌扯着还要打,孙氏拍桌而起喊道:‘‘这里活活成教子大会了,这喜酒吃不得了,我看大家就此散开各自回家去才好!’’林建中酒后发狠的性情,大多人都曾有目共睹过,也就孙氏敢第一个出来接茬。众老婆子看不下去,都过来温声劝说林健中,道:‘‘好好说教就行,犯不着没个轻重,孩子家小打小闹能有多大的事儿,你吃饭喝酒去吧。’’林健中此时也不好继续发作,只好憋住火气回座位继续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