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一场虚惊噩梦
次日午后,村口处聚众,合作两个队列。澹儿牵着小黄狗混入队列,立在刘思允前面。子楣拿着冥币和剪纸跟在李婶身后。最前边两老道士身穿黄服,手持桃剑拂子引六道士举黄白旗摇铃开路。纸人纸马、猪肉糖果、锄锹镰刀等物皆有人在后拿着跟随。队伍两边又有几个乐师作鼓镲、唢呐之声。一干人由村口往学校进发,经学校旁小路上山来到所祭之坟。细看其坟堆巨多,尽占一面山,葬着几代人的魂。为了搞好坟周围环境,众人每年都大肆砍树除根,山的这面早已变得光秃秃的了,在山下面抬头看至这里,就如同中年男子地中海发型,坟便像头顶上长的大大小小的麻包,甚是突兀。修坟添新土,撒完纸条和冥币,铺下桌围,摆上贡品,用肥猪皮在主墓石碑上涂抹。上了香烧过纸,众人立墓前,在鼓乐与诵经之声中静看道士们画符念咒,绕坟舞作。待所有礼节完毕,又是焚香烧纸一遍,最后点了一遍爆竹众人方收拾有序的下山。子楣见山路边矮灌中野花繁多,艳丽诱人,便摘取了几朵,将一朵大红花送予澹儿。澹儿喜笑颜开,言要去寻一朵回送,来到花丛边折了几朵旋复花,再要摘下一朵牵牛花之时,不料丛中一条银斑蛇朝澹儿脸面直扑过来,这紧要关头,又见小黄狗疾跳至面前正撞澹儿脑门,澹儿惊叫一声不慎失足倒滚灌丛中。众人见状,赶忙来将澹儿拉起。澹儿发乱衣脏,脸上和臂上各有划出的几道细长红肿血痕,脚腕有一翻皮小口,流的红血顺凉鞋扣滴了几滴在地上。澹儿低头见了脚上的血,登时脑空身凉,晕血感觉上来后几乎晕倒地上。刘思允忙扶住她到一旁检查,见除小伤外无大碍心方稳下,暗叹虚惊无险。回头只见小黄狗咬住蛇腹,那蛇咬住小黄狗的鼻尖,两两撕打在一起。没几下,蛇脊断而死。小黄狗黑鼻上方被咬处止不住的流血,趴地上抽搐过两三下眼一闭便也没了动弹。众人将死蛇踢入矮丛中,但见澹儿滚落压塌之处有一个鼓鼓的,包裹两层的大黑色塑料袋。其中一小伙有些好奇提了上来,另一小伙用锄头划破而视之,其中惊悚状不可言喻,当众所见者均骇然,或捂眼惊呼,或吓软坐地,或抚胸呕吐。男人们忙慌中驱走妇人与小孩。老老少少回来路上都在议论纷纷,刘思允与李婶回至家院中还在私嚼此事。子楣则拉澹儿到里屋,寻来万花油和创可贴帮处理伤口。澹儿闭着眼睛不敢看伤口,伤心道:‘’小黄让我给弄丢了。’’子楣也道:‘‘我本来想上去抱走小黄的,可妈妈只顾赶我们走。’’澹儿淌了泪道:‘‘晴月回来要知道我把小黄丢了,一定会生气怨我的。’’子楣安慰道:‘‘我们和晴月多好,晴月不会计较的。我看小黄在地上躺着一动不动,应该是被蛇咬死了,那蛇肯定有毒的,还好你没被咬到。’’说完,跟着澹儿抽咽起来,此时进门来的齐祥见她俩这般,便笑道:‘‘两小鬼头才回了家又有什么难事儿要一起哭鼻子呀,说给哥哥听。’’两人顿了顿,子楣问道:‘‘那个黑色袋子里头是什么东西,大家都那么怕那个。’’齐祥问道:‘‘你们俩没有看到么?’’两人面面相觑,都摇头表示没看到。齐祥略略寻思了一会儿,一本正经道:‘‘袋子里装的是一些老道士专门用的罐子,装着不干净的东西,听说一般装的都是鬼。装在罐子里的鬼可厉害了,那鬼在白天里怕阳光,会找人的眼睛往里钻,人千万千万不能张开眼睛去看的。’’两人相顾失色,都心幸自己没看见,澹儿问道:‘‘如果人不小心看了会怎样?’’齐祥变着浮夸的鬼脸,边比划边道:‘‘以前看见过的人的眼睛会被鬼吃掉,变成瞎子。耳朵、鼻子、嘴巴会不停地流血,变成聋子疯子傻子,最后还会变成鬼。’’澹儿听到流血又一哆嗦,感觉流血比鬼还要可怕多了。齐祥摆摆手又笑道:‘‘没看见的人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此时,刘思允进来唤澹儿回了家。今天入夜里,子楣思绪冲脑不能控,辗转反侧至眼累心疲。熬至凌晨时分,这刚闭上眼睡去,在恍惚间,自己犹似正于田间割稻。子楣抬头探时辰,但见眉髯苍苍的两老道头束高冠,身着长袍,一股仙风,同驾一只仙鹤,一隐一现的由远渐近而来,停于半空中合掌瞪目。其中太极服老道眼放金光缠缚太阳,一摆手之间天色变暗淡灰朦,乌云浊雾自身后远处随风席卷扑来,二次摆手间变出桃令箭和香鼎案在空中缓缓旋转,接又闭眼念诵着什么天文经法。另一八卦服老道手一扬,一张长条巨大黑色纸符凭空显现,忽被令箭飞来刺穿钉在香鼎案上。两道人身化作两束耀红金光,遁入纸符融为了一体。但见香鼎案剧烈抖动一番后有两只妖魔鬼怪依次爬出,一只长脖鬼怪绿唇红眼,身披勾骨铁索;另一只无脖鬼怪青面獠牙,爪持摄魂圭牌。仙鹤化作一团球状物,引两鬼怪腾空冲破云霄,抱住天上的太阳分几口啃食而尽,须臾间天塌地陷,黑暗弥漫,能见之物都化为蒸汽,被吸入空洞深渊。岌岌可危之时,子楣猛然坐立惊醒过来,汗流浃背,于芳魂未定间又听得鸡鸣,便下床出屋,眼见天光忽明忽暗,似亮非亮。子楣行经厨房门口见李婶背影,好似在生火煮粥,两脚才踏进门槛时,忽灶中火苗化成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红毛妖,七窍冒着火焰,其齿尖利透寒光,纵身跃起将李婶一口吞噬,完了又转头朝自己扑来。子楣惊呼一声转身欲逃,不料脚下门槛绊住右脚,随着一声惨叫整个人扑倒在地上,顿觉全身剧痛无力,伴着头昏目眩。再次张开眼睛时,子楣只见自己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抬起眼睛就见澹儿正打门外跑过来,于是乎如抱救命稻草般地挣扎起来抱住她发声大哭。外头的李婶和齐祥听见哭声,便跑进来探究竟,扶子楣坐回床上忙问发生什么事了。子楣倾诉了梦中鬼事,齐祥笑了,说道:‘‘做噩梦而已,什么事都没有。’’说完便出去了。李婶察见子楣面血色渐无,且身体微烫,头发和上衣都给汗水打湿了,敢情是夜里着了凉,于是劝道:‘’你好好在家休息,今天暂时不用上学了,等会我叫你哥给你拿点退烧药回来吃就好了。‘’说完放心的出门下地做活去了。刘思允在澹儿口中得知子楣因梦生病在家之事,在午饭过后便来看一看,见了子楣道:‘‘听澹儿说你生病了,现在有什么难受地方没有?’’子楣道:‘‘只是感冒发烧而已,不一会儿自己就能好了。’’刘思允伸手在她额头捂过一下,出来跟李婶道:‘‘她现在只是发点烧,应该买点药来吃一吃,防止病加重了去。’’李婶道:‘‘我回来正要派齐祥拕一袋稻谷去脱壳,顺便让他到王医师那里帮拿药呢。’’刘思允听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道:‘‘我那暖壶胆漏了气,我想烦齐祥回来的路上在小卖部代我买一个壶胆回来,也省了我奔走这一趟。’’李婶接过纸币,交代给齐祥。临近晚间,齐祥骑自行车回来将米糠自车上卸进厨房,又到刘思允家交了壶胆出门,隐在外门角处向里面的澹儿招手。待澹儿小跑出来,齐祥送出一颗晶球,给到她手上道:‘‘好好收着,别让人知道,不然我们就遭骂了。’’澹儿答应了,藏到裤兜里。吃过晚饭,这边的子楣在房间写了一会儿字,上床正要睡,齐祥开门进来,掏出一颗晶球塞她手里道:‘‘呐,这个给你玩。’’子楣道:‘‘妈妈知道了,准该错怪我乱花钱,你自己玩吧,我不要。’’说着把球还齐祥手上。齐祥坐床边道:‘‘这玩意又不值什么钱,妈妈能说什么,你不用怕,她要问起来,你说是我给你买的不就行了,让妈来骂我得了。’’子楣仍旧坚持不要,齐祥将球放她枕头边上道:‘‘我饭前的时候也送了澹儿一颗,明儿她找来你玩,知道你没有球,若要怨起我不给你只给她,教我怎么答好?’’说完起身帮关了门出去了。次日早一起来,子楣头痛身酸愈加强烈,浑身不得力,李婶着急忙慌用自行车载她到村中小诊所。诊所里外头没人,喊过几声后,王医师从里间开门掀帘出来,听李婶对子楣的病况简单描述况,又看了舌喉和测过体温后,在药单上唰唰写下几行潦草得让人认不清楚的字,才说道:‘‘只是着凉感染的重感冒,吃点药休息两日便好。’’遂包了两天药给李婶拿回去。两日间,子楣嗜睡寡言,丢了魂魄似的多躺床上只管出神,无心进食,吃完了药也没见好色。李婶越发担心起来,可在此时,李老师骑自行车到访了。李婶迎出道:‘‘这不是李老师么,哪里来了?’’李老师道:‘‘路过这里,顺便来问一问齐子楣同学为何连日不上学去呢?在学校里她可是最为肯学习的学生了,没道理会旷课的呀。’’李婶叹道:‘‘她这几天生了病,我忙着家里的农活倒忘记去学校帮她请假了,烦李老师关心了。’’李老师道:‘‘即然是生病了便需要调养好再上学,但是不知道是什么病,我看一眼严不严重。’’李婶边领李老师进屋边道:‘‘感冒,已经几天了总不见好转,我也着急。’’李老师进来见着躺床上面无润色,唇白干裂、眼睛无神的子楣,眉头渐渐皱起道:‘‘如此的严重!可有看医生吃过药么?’’李婶道:‘’找王医师拿过两次药吃下也没好,看起来比前两日还加重了一些,我这时正想再去找王医师看看。’’李老师道:‘‘找他不如去找他妈来看,也许能看好。’’李婶疑惑不解地道:‘‘他妈不是那个整日在吃斋念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王婆子么?她除了会看风水,没人知道听她还会看病的,这能行么?’’李老师道:‘’你们是不知道她这人,以前她城里附属医院做过几年医生,她老公也是医生,不过是个有走四方的中医,她在假期里都会和他老公到各地方乡里给人免费看好过很多杂病,医术不在她儿子之下。听说她和她老公感情不合了,还死了个女儿。不知怎的辞了医院的工作,一个人来到这里住,吃斋念佛、深居简出,说就为了个清净。你要是求得她过来看,说不定齐子楣同学的病不出几日就有所缓解。’’李婶得此言,在送走李老师后,连忙去寻了王婆到自家里,齐祥主动客气的给王婆置了个椅子。等王婆见过子楣病态,脸上也露难色,李婶忙道:‘‘看得怎么样?’’王婆皱着眉头道:‘‘粗略一看只是感冒发烧,仔细看却又不仅仅感冒这么简单,只怕是沾染了一些邪祟在身上,不然我儿子不会治不好的。’’李婶闻之脸青,心想应是在上山那日冒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可不得了,顿时捂眼拭泪。齐祥在旁道:‘‘什么妖邪的话都是歪理邪说,胡诌弄人的,我看这病就没什么要紧的,只要找到病根下药立马能好。’’王婆仔细看了齐祥一眼,说道:‘‘世间奇事奇物不可计数,人们常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看常理的办法行不通,可以尝试非常术,要通就立马能通,不通也没什么妨碍。’’李婶收住哀伤叹道:‘‘只是不知道谁有这种神通,没有姓名的让我去找。’’说完忽想起那日领头上山祭祀的老道士,又道:‘‘那天请来一起上山的老道士,看着像是有些法术,你认不认得他叫什么的名,家住在哪里?说来让我好去求他来看病。’’王婆笑了笑道:‘‘不用去找别人。我年轻的时候曾在北方一座叫渚丞的寺庙里遇到过一位流浪高僧,有幸做过几年他的徒弟,也略知道一点法术,你要信得过一回,我可以试一试。’’齐祥听了王婆这迷信荒唐之话,联想起新闻里的那些可恶的江湖骗术,气的想爆粗口赶她出去,可碍于李婶在这里,只能忍住了。李婶道:‘‘你尽管试一试,不用有什么顾虑,现在我只求病能医得好。’’王婆解下黑皮腰包道:‘‘那行,只听我的,你先到外面捆把稻草放在院外门口,回来再准备一碗糯米、一碗清水、一副香烛、三张红纸摆在小桌台上,搬进来放在床边给我备用。’’待李婶办齐,王婆又教到客堂香案先上六炷香,李婶又去照办,完过来就见王婆已点起香烛插立糯米碗中,从包拿出两张黄符和一铜镜,对铜镜念着咒语,于屋里屋外各角落做催赶动作,完后将些许糯米和一张黄符浸于水碗。又念起咒语,持另一张黄符擦拭子楣全身,点燃使灰落水碗中,扶起子楣喝一口。李婶出屋外来将红纸和稻草点燃,让李婶和齐祥跨过火苗才结束。李婶千般言谢,王婆领过酬劳离开了。事后倒也是幸运,不过三日,子楣病情日渐好转,吃喝倍有味,精神饱长,第四天复上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