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匹野马

童年的时候，家里养过很多牲畜，几乎每天和它们在山里度过的时光，就凑成了我童年记忆的大部分。山里的春天似乎比城市来的要早，城里人还没有脱下棉袄，山里的野花已经含苞待放了。也就是春天，我在门口结满花苞的李子树下，见到了那匹马。

它是一匹再普通不过的马，棕褐色的皮毛，以及还没有完全长出来的鬃毛。我看到它时父亲正和带它来的人谈论价格，最终以四百块的价格买下了它。我仍是不开心，因为我晓得以后要每天牵它去山上寻找一片肥美的草地，傍晚时分还得把它带回家，张罗好它的饮食起居之后才是我的悠闲时间。卖家临走前交待了一句:“这匹马生性刚烈，不接受驯服，以后驯它是件麻烦事，这是一匹野马！”

次日清晨，我就带着它沐浴着阳光走在上山的路上了。真是一匹奇怪的马，它肆意奔跑，始终在我前面把缰绳拉的紧紧的，似乎是它在牵我。它时而回头看我一眼，时而左右横跳起来，我能想象它在向我宣示主权！当然我也不甘示弱，死死的拉住缰绳，将它控制在我的手中。彼时它只是一匹小马，面对头上的缰绳只能反抗，任由它上下乱窜，也无法挣脱。

童年的季节变化是很明显的，当所有人都在收成时，我知道秋天就来了。这时，它也已经变成了一匹接近成年的马。那天我照常牵它上山，惊奇地发现，我竟然有些控制不住它了，上下乱跳间它把缰绳挣断了，我生气极了，把它栓在一处收成过的庄稼地上，狠狠地抽了它十几鞭子。它恶狠狠的看着我，似乎有一种再给它挣脱就再也找不到它的感觉。我发誓要让它饿上一整天，于是我骂骂咧咧的回了家。过了几个小时之后我料想它应该有所悔改，就带着新的绳子想给它找一处好草地。等我到时，它早已连周围内的草根都嚼光了。我甚至内疚起来，然而当我解开它时，它却拽着我到处瞎跑，我用了全身之力也控制不住。我才回忆起来，它是一匹野马！

至于后来的事情，大致上就是我和它斗智斗勇，期间有它把我在地上拖行，有我毫不客气地赏它鞭子吃。但是，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和它认真地相处过，直到父亲准备把它卖出去那一天，它依然是极力摆脱束缚。它是一匹野马，那天父亲准备向买家展示它的驮载能力，给它套上了马鞍，如同往常一样，它上下跳着，猛地就把马鞍甩脱在地，这让父亲少买了两百块钱！

想象中这样性子刚烈的马，都是英雄的坐骑，显然我不是英雄！这样一匹野马，我难以想象它以后如何生活，若真不被驯服的话，琢磨着也就是被屠宰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