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铸剑师
一个充满贪婪的世界，武器是满足欲望的唯一工具。老林仔细地把每一把剑打磨的寒光四射，整齐地摆放着等待买家上门。在乱世，剑成了必需品，无论是行军打仗的将军，山间草寇还是平头百姓，都需要一把趁手的剑以助他们浴血沙场、打家劫舍和自我保护。
老林的生意还算一般，每月能卖出十几把剑，尚且可以谋生。每当没有顾客上门时，老林就在铺子里面拉风箱、打铁、淬火，叮叮当当的忙上一整天，打造出一把接一把锋利的好剑。这天，老王正忙碌着，给客人赶制成品，忽听街上喧闹起来，老林张头一看，是泼皮王二和另外一个闲汉扯起皮来。老林见怪不怪，王二自然是臭名远扬，邻里街坊都被他或多或少骚扰过。
王二扯着那闲汉手里的鸡大闹道:“好你个贼人，竟敢偷我的鸡！”
那闲汉也非善类，揪着王二的衣领大吼:“这是我的鸡，你个杂碎也敢来抢！”
两人互相争论，实际上那只鸡来历尚且不明，街上众人只管看热闹，也没人愿意上前制止。王二身材较小，却叫嚣着与那闲汉拳脚见高低。
闲汉轻蔑说到:“就凭你这五短身材，也敢和大爷练拳脚！”说罢一拳打在王二面门，王二一个踉跄摔出去一丈多。
闲汉拎着鸡，转身就走。王二骂骂咧咧，挽着袖子就追上去，两人厮打起来。哐当一声，两人撞翻老林店铺外的摊子，老林赶紧冲出捡散落一地的剑。忽听一声惨叫，闲汉倒在血泊中，而王二手上拿着一把剑，正是慌乱中在地上捡起来的。众人见此都目瞪口呆，王二也被吓得不知所措，其中有机灵者早已报了官。
升堂这天，老林到了公堂，身份极为尴尬，既是证人也是被告。闲汉的家人先告王二闹市杀人，又告老林是同谋提供凶器。王二被收押入大牢自不必说，只是老林处境复杂。
老林大喊冤枉，向县官解释:“小人打铁卖剑已经多年，案发当时所有剑的摆放都和往常一样，怎么会算是提供凶器呢？”
县官用手捋一下八字胡，当即宣布暂时收入大牢，午后再审。
老林无奈地蹲入了大牢，在他暗自感叹倒霉时，牢门打开，县官捋着八字胡，在师爷的陪同下踱步进入。县官见着老林便笑嘻嘻道:“你这官司也不是不能打，只是老爷我最近手头紧，需要孝敬孝敬！”
师爷附和道:“王二闹市杀人，本该问斩，但其家眷凑出二十两纹银，现今已经发配充军去了！你这官司只要十两就可以无罪释放！”
老林这才看出县官的丑恶嘴脸，发怒道:“我本就无罪，要我孝敬，哼！没门！”
县官瞬间换张脸，甩甩衣袖离开道:“那你等着蹲大牢吧！”
午后，县官再次升堂，老林跪在堂上腰板挺的像棵树一样直！县官一拍惊堂木，大喝:“罪犯老林，你认不认罪？”
老林大喊:“我没罪！”
“好你个罪犯，来呀，给我先打五十大板！”
衙役把老林裤子一脱，压在地上，大板就这样一板接着一板打在他屁股上。老林咬着牙，没捱一板就大喊一声我没罪。
五十大板打完，老林已经站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仍然喊着:“我没罪”
县官见此，也不再用刑，站起身宣判到:“罪犯老林，无与王二同谋之意，但凶器却出自他手，依照律法，没收其所有凶器及损毁打造凶器作坊！”一堆衙役便冲进老林的打铁铺，把所有剑打包，砸毁融铁炉。
老林在街坊搀扶下，回到了家。众人对老林说:“你给那县官交点钱，哪用遭罪！”老林什么也没回答，只是在心里默念:“我没罪！”
自此老林半月没到店铺，众人再见他时，他还是一瘸一拐的。老林打开打铁铺的门，用存下取媳妇的积蓄请来工匠重建融铁炉，又买来百十来块生铁，两三天后，打铁铺又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不同于往常，铺外没有摆下摊子。
时间过了半年，国家战事吃紧，战火烧到了老林所在的县城。街上全是着急屯米面的百姓和时不时狂奔的军队！也有一小队一小队的军士要么收粮，要么收税！
老林正在一锤接一锤的敲打着烧红的铁块，一队军士沿街叫喊:“城外战事吃紧，凡家中有刀剑武器者，皆上交以充军需！”不一会儿，就走到老林铁铺前。
一个领头的见老林铺中存下的几十把剑，两三步走进去就取。老林见状大叫:“你们干什么？”
那领头的一把推开老林说:“以充军用！”
老林上前扯住领头的衣服说:“这是我所有积蓄，要么出钱买，休想就这样拿走！”
领头一声怪笑，一招手数十个官兵就冲上前来对老林一阵拳打脚踢，老林被打倒在地，口吐鲜血。但他仍然拉着领头的脚，死活不肯松手！领头抽出腰间佩刀冷漠说到:“若是想留着这双手打铁，劝你就放开！”
老林愣住了，他从没想过自己失去赖以生存的双手是何滋味，他害怕了，害怕今后再不能自给自足。老林默默地松开了手，官兵们大笑着继续沿街叫喊。老林在地上躺了很久，不知道是被打的起不来还是不愿意面对接下来所有积蓄都没有了的困境！
战事持续一月余，最终以敌军溃败告终。在此期间，老林一直没出现在铁铺。好在之前存下一缸小米，以至于老林不至于饿死。城里恢复了安静，街上又渐渐恢复了热闹，各种店铺也逐渐开了门。老林在一酒店门口犹豫许久，终于踏进了门。酒店老板是老林为数不多的朋友，老林向老板开口借五两银子，约定每月五分利息。
老林又开始了打铁生活，只是这回他铸一把剑就卖一把剑，从不存货！虽说如此让他错失许多要现货的买主，却也能一月卖出几把，所得利润依旧可以还利息钱且勉强生活。而积蓄娶媳妇的想法已经越来越远。老林已经习惯了这样有一天过一天的生活，人也滑溜起来，常有蛮狠的买主要低价买剑，他也总嬉皮笑脸出手。
近几日来街里都传着新县官上任改整官府的事情，老林似乎不感兴趣，总是打好一把剑之后就坐铺里烧茶！
某天新县官带着衙役来到老林铺子前，老林见状忙跪下问:“县老爷来此，不知有何差遣？”
县官也不叫他起身，只是说:“听说你剑铸的不错，让我看看！”
老林便起身急忙取下铺里唯一一把剑双手呈到县官面前。县官拿过剑，先是仔细端详一番，随即一剑斩向老林茶桌，瞬间茶桌被劈成两半！县官道:“好剑！”
老林随即附和:“县老爷好剑法！”
县官边笑边说:“近日我要改整官府，每个衙役，官差都要佩剑，共四十八柄，你去造吧！”
老林面露难色说:“回老爷话，最近生意不好，实在没钱买生铁，还请老爷……”他顿了顿接着说:“请老爷预支五两纹银买材料。”
县官脸色一青，厉声道:“什么铁要这么贵？三两纹银，十天后交剑，能不能造？”
老林随即陪笑说:“能，能，十天后请老爷取剑。”县官听后留下三两银子，带着一众随从扬长而去。
十天后，县官取剑一一试过，直夸老林手艺精湛。老林见县官高兴，趁机开口道:“小人紧赶慢赶才造好这批剑，大人你看这工钱……”
县官听罢回答:“哎，你这是为官府做贡献，也就是为百姓做贡献，官府会记住你的，至于工钱哪有这个重要？”
老林听完面如死灰，也不敢再要，县官又一次扬长而去。铁铺已经多天没有开门，酒店老板只好到老林住处催债，却没有老林踪影。有人说他已经去了乡下，也有人说他上山当了土匪……
武器确能满足人的欲望，而打造武器的老林却成了欲望的牺牲品，在被压榨完最后一丝鲜血后，他成了一个不会反抗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