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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铁壁

第三十章:

星星在云中躲藏,人在华灯中流浪。

“明天早上,我来叫你。”陆喻说道。

“好。”程缨点了点头:“三点吧,六点多的航班,去机场有一段距离。”

再见卡在喉咙里,他不知道怎么言语,于是挥了挥手。

酒店的灯为过路的人开到深夜,电梯里光洁的内壁里映出一个又一个相同的人影。

陆喻打了个哈欠,他有些犯困了,于是在走出电梯的一刹那点了一根烟,淡淡的烟雾袅袅而上,熏的人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房间一片黑暗,白天填补的心总是要用夜里来偿还,不过陆喻相当习以为常。

他并没有多少行李,把衣服随意的塞进行李箱。

“会睡死的吧?”陆喻喃喃道。

凌晨三点,可自己往往一觉过去就是晌午,程缨也说过她自己可能会起不来。

外面的星星很亮,亮的就像是很多人的眼睛在偷看世界,陆喻打开窗帘,夏日的夜风温吞的令人舒畅。

“那就不睡了。”陆喻略一思索决定道。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和她凑一趟航班,她是因为有朋友在浙江等她,他呢?他的朋友还在太原睡觉,磨磨蹭蹭过去都是下午。

没有什么比强行熬夜更磨人,陆喻感觉自己眼皮在打颤,一下一下沉重的敲击在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点开了王者荣耀,开了一把裴擒虎,三十三秒卡着野区送出一血。

“老虎你在玩nm呢。”麦里传来队友愤怒的咆哮。

陆喻叹了口气,关掉了队内语音。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玩什么,漫无目的在峡谷里流浪,不时的向路过的人远远的扔上一记强化平a。

游戏随着水晶的爆炸而结束,陆喻看到微信里的消息满满当当,没由来的压力扑面而来。

考试结束的问候,祝福,往往会在深夜变成深海,人淹没在别人带着善意或恶意的目光中,看不到海面上的阳光。

陆喻打开音乐,关掉了手机的铃声,躺在沙发上。

沙发松松软软,就像一个包容性很强的怀抱。

他有很多朋友,或者说没什么朋友,他自己没觉得会和谁是朋友,身边人的出现仅仅是为了需要,他可以和很多人插科打诨,却没人能打进他心里,一脚踢开那个闲云野鹤的小房子,把坐在沙发上的小男孩从梦里揪出来。

路过的人太多了,到头来才发现自己也是路过的人。陆喻忽然这么想到。

凌晨十二点的西安已经恢复了宁静,安静的就像它在历史书里的那样,沉默,深邃,悠远。欧式的台灯发出昏黄的光,男人躺在沙发上,火光在指尖平静的燃烧,就像燃烧着一段并没有多么惊天动地的青春。

他没由来的想到白天,黑纱群的女孩在人海中就像与众不同的黑天鹅,坐在桌的那头微笑。

笑容很惊艳,惊艳到令人惊心动魄。

她已经睡着了吧?陆喻轻弹烟灰,弹掉现实的心事,只有夜晚才是个让人解脱的好去处,把心事藏在昏聩的天幕里,好像就不那么容易被发现。

柔和的音乐戛然而止,手机的震颤令人心慌。

“喂。”陆喻又点上一根,烟气让他觉得很呛,却也难让他难得的清醒。

“睡了没?”李嘉艾的声音听着有些沉郁。

“那你是在梦里跟我说话?”陆喻打了个哈欠说道。

“白天的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只是朋友,我饿她也饿,又都很无聊,所以一起吃饭。”陆喻想当然的回答道。

“哦,这样啊。”李嘉艾拖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尾音。

“有事吗?”

“没事,祝你考试顺利。”

“会的。”

不知为什么,在陆喻说出只是朋友这一句话的时候,忽然有点莫名其妙的心酸,好像这句话很容易说出来,却又很不想说。

“今天晚上的星星很好看。”李嘉艾说道。

“哪天晚上的星星都很好看。”陆喻说了等于没说。

“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在上海,圣诞节给我打电话说很想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可又害怕自己被梦想杀死在现实里。”

“我不记得。”陆喻想了一会:“那应该是我喝多了。”

“我想你一定要在自己的路上走下去,不管遇到了什么。”

“没人能轻易的改变我的航道。”陆喻心血来潮的说道:“如果有,除非是我不想走了。”

自信的灵魂下往往躲藏着胆小鬼,胆小鬼的身上披荆带棘。

“我会,我会为你加油。”李嘉艾有些怯生生的说道。

“谢谢,早点睡。”

陆喻甚至没听见她最后一句话要说什么。他的心里刮起了风暴。

过去是个复杂的东西,它总会让我们不停的躲藏,可它就像在我们身上装了GPS,总能在不经意间或者一个人的时候找到我们。

陆喻不想提起上海的事情,甚至不想提起他走过的路,那些路纵横交错,随着疫情看不到终点。

狼狈不堪。

狼狈不堪。

还是被现实杀死了,早死了一百遍了。陆喻喃喃道。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孤魂野鬼,在山野林间找着自己存在的证明。

他不是害怕失败,是害怕过去满怀希望的自己站在他面前,有些轻蔑的冲他说话,就像他很多次对别人轻蔑的语气一样。

“承认了?摆烂了?你就这啊。”记忆中的少年张狂而潇洒。

陆喻头皮发麻,这是他无数次在梦里幻想过的场景。

少年和男人之间,隔着无数的疤痕,疤痕惊心怵目,在经历过岁月后长出肉色的薄膜。

“可我还这么走着。”陆喻与空气一同缄默。

他想起李嘉艾说的话,“你什么时候学会曲线救国了?”。

“我也不知道呢。”陆喻沙哑的兀自说着。

年少的我们像肆意的战车,所过之处只有碾压和被碾压,但在一次撞击中,人们支离破碎,重组后的我们怀着心事,油箱也再不加满,或许我们还会走着那么一条满是荆棘的路,可我们还是学会了避开顽强的铁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