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编　罗马帝国的兴起和亚欧争雄的继续

第九章　罗马的兴起

第一节　罗马的起源

【意大利的形势】地中海介在欧、亚、非三洲的中间，是一个很大的内海。意大利半岛把它截为两部：东部地中海世界和西部地中海世界。我们在上面所述的古代欧洲文化是以东部地中海为中心的文化。现在我们要述西部地中海文化的起源了。意大利半岛约长六百英里，它的面积比东方希腊半岛大得多，而且它的耕地和牧场亦比较的广大。它不像希腊一样被山脉割成许多小河谷。但是它的好港口很少，所以此地农业和畜牧的发达要比航业来得早。至于气候和天产，略同希腊。我们前面曾经述及欧洲西部先史时代的状况，现在所述的就是西部欧洲的意大利怎样脱离石器时代，达到开明的境地，来继续维持希腊时代以来和亚洲西部民族争雄的局面。

【雅利安族迁入意大利】大概当希腊人于公元前二〇〇〇年顷迁入南部希腊时，雅利安族的西支亦随即迁入意大利半岛。其中最重要的一支迁居半岛的中部和南部，叫做意大利族（Italic），他们就是最古的意大利人。当希腊人南下时，他们所走进的区域是一个文化程度很高的地方。至于意大利人所迁居的地方，却是一个野蛮人所栖息的场所。

【意大利人的三大劲敌】迁到西部地中海的民族，除意大利人之外，还有三个，为意大利人的劲敌。第一个就是伊特鲁里亚人（Etruscans），他们是一班业已开化而又好勇狠斗的海上游民。他们的起源如今还未考究出来，有人说是亚洲来的黄种，当公元前一〇〇〇年的时候他们已定居于意大利半岛中。他们后来占据半岛的西岸从那不勒斯（Naples）湾起到热那亚（Genoa）为止，并直向内地达到亚得里亚海（Adriatic Sea）滨和阿尔卑斯（Alps）山为止。第二个是迦太基人。我们上面曾经述过腓尼基人怎样在公元前一〇〇〇年远航到西部地中海中去经商，在西西里岛对岸北部非洲地方建设一个重要的商站迦太基。这个小商站不久就发展而成为当时最大的商业帝国。同时又有第三个劲敌，这就是自东徂西的希腊人。希腊人当公元前八世纪时殖民于西部意大利和西西里岛的情形，我们上面已经述过。当时希腊城市中最强盛的要推叙拉古。

【希腊文化的西传】西方的希腊人虽然亦同本国人一样，常起内争，不能建立一个永远统一的国家，但是他们能够将母国的文化传到西部地中海去。所以自从野蛮的意大利人迁入意大利一千五百年之后，在他们的南方有一个希腊的文明世界发展出来。野蛮的意大利人最初受北方伊特鲁里亚人亚洲文化的影响，后来又受南方希腊人文化的影响，因此逐渐脱离野蛮状况而进于文明，成为强大的国家，最后竟敢和迦太基争雄。这种种经过的情形就是我们下面所述的材料。

【最初的罗马城】在意大利中部台伯河（Tiber）南岸离海不远的地方，有一群意大利人叫做拉丁族（Latins）。当伊特鲁里亚人由海上在台伯河北登陆的时候，拉丁族所占据的区域不过一块广三十英里、长四十英里的小平原，叫做拉丁姆（Latium），拉丁族的名称就从这地名上得来。当拉丁农民需要武器或用具时，他们往往带了他们的农产和牛羊到台伯河上离海口十英里或十二英里的地方去。此处有一块低湿的地方，四面有小丘环绕，为当时露天的市场，拉丁农民和伊特鲁里亚商人就在此地做物物交换的交易。这个公元前一〇〇〇年时简陋狭小的市场，就是他年罗马城的基础。

【伊特鲁里亚人统治罗马王国的时代】约当公元前七五〇年时，伊特鲁里亚的一个王族从北方渡过台伯河，逐出拉丁酋长，占据罗马。他们的势力后来及到拉丁姆平原。因此罗马变成一个伊特鲁里亚人所统治的城邦式的小王国。不过此后二百五十年间的罗马国王虽然是伊特鲁里亚人，拉丁姆地方的居民却仍旧是拉丁族，而且仍旧应用拉丁语。当时的国王很能输入许多亚洲的文化于罗马。但是拉丁人终究因为他们残忍暴虐、非我族类的缘故，所以于公元前五〇〇年前后，起来反抗，把他们逐到城外去。伊特鲁里亚人统治罗马前后共二百五十年之久，在罗马人的文化生活上留下很深的痕迹。这是因为他们既本有亚洲的文化，又早已和希腊通商，对于当时的工业、美术、建筑等，他们早已学到了，所以他们文化的程度远比罗马的拉丁人为高。这是罗马最初所受文化的影响。

【希腊文化的影响】因为意大利南部希腊人的商船逐渐驶进台伯河中，所以拉丁人并亦直接受到希腊文化的影响。罗马商人模仿希腊人所用的字母稍稍加以变通，来造成拉丁的文字，东方的字母因此更进一步而传入西部的欧洲。现代欧洲各国的文字大概就从这拉丁字母蜕化出来。后来罗马人的商业逐渐发达，他们渐渐觉得物物交换的方法太不便利。因此在伊特鲁里亚人被逐之后的一百五十年，他们亦开始行用铜币了。大概罗马人性情朴实刚直，不如希腊人那样长于巧思，所以罗马人对于政治的和法律的组织最为擅长，而对于文学、艺术、科学和宗教的发展，则几乎全无把握。现在让我们略述罗马人的智慧怎样发展出来，在欧洲组成一个空前法治的大帝国，和公元前三世纪中叶秦代统一以后的中国、条支分裂以后的安息，互相辉映。

第二节　共和时代的罗马

【罗马共和的成立】当伊特鲁里亚诸王被逐出国时，罗马城的政治权就移到本城贵族的手中。他们规定由人民在贵族中选出两个权力相等的执政官，并治国事。每年改选一次，因为这两个执政官实在就是两个由人民公举出来的大总统，所以当时罗马的政体就无意中变为共和。但是当时只有贵族可以充任执政官，未免独享权利，平民当然要发生不满的意思。所以后来平民不堪贵族的压迫，就起来反抗。贵族因为要仰仗平民当兵卫国的缘故，所以不能不以一部分的政权让给平民，允许他们可以从本级中选出一种新设的保民官，保民官可以否决政府中任何官吏的举措。凡公民受执政官的虐待时，亦可以上诉于保民官，求他代伸冤屈。后来罗马政府又因为事务日繁，添设了许多新的官吏。于是有管理财政的财政官，有管理人民注册和日常行动的都监官，有辅助执政官审理法案的司法官。国家遇有非常的患难时，又有特派的最高执政官，统理一切军国事务，叫做总执政官，不过任期很短。

【元老院和平民贵族的争权】罗马执政官的权力和威势本来都是很大，不过他们很受贵族所组织的那个元老院的限制。当时贵族所享有的特权很大：唯有他们可以充任执政官，可以充任元老院议员，可以充任政府中大部分的官吏。因此贵族和平民争夺政权的风潮始终没有停止。这种争斗和雅典等城邦中平民贵族的争斗差不多，不过罗马方面解决争斗的方法比较的成功。罗马共和时代的初期，平民方面竟能避免内乱和流血，坚持他们的要求到了二百年之久，终得如愿以偿。

【人民立法权】当公元前四五〇年时，约在罗马共和建设后的五十年，罗马的古法第一次编次成文刻在十二块铜牌上，这就是罗马史上有名的“十二铜牌法律”。但是同时罗马的平民又要求参与规定新法的权利。他们后来竟把元老院的立法权剥夺了，而平民议会渐成为罗马国内立法的机关。他们因此亦渐渐享有一部分公地。尤其重要的就是把平民充任官吏的权利大加扩充。后来凡都监官、财政官、司法官，甚至执政官和元老院议员等要职，平民亦有被选充当的资格了。

【元老院的重要】但是大部分罗马的公民都住在离城很远的地方，进城开会诸多不便。而且他们往往觉得自己对于国家大事不很明了，所以愿将一切重要的问题付托元老院办理。因此罗马元老院就变成一个老练政治家所组织的委员会，为指导并监督国家大事的机关。这恐怕是世界史上权势最大的一个参议国务的机关了。

第三节　意大利半岛的征服

【共和时代初年的奋斗和屯田政策的功效】当公元前五〇〇年伊特鲁里亚人被逐出国时，所谓罗马是一个规模极小的国家。共和政府的领土不过一个罗马城和周围附近数英里的地方。台伯河的对岸有可怕的伊特鲁里亚人，在台伯河这一边都是拉丁人的部落，和罗马不过因条约上关系有一种不很密切的联络。幸而当罗马共和政府的成立还未到三十年的时候，希腊人的叙拉古海军大败伊特鲁里亚的海军（公元前四七四年）。后来高卢人（Gauls）从北欧方面纷纷超越阿尔卑斯山迁入波河（Po）流域，骚扰伊特鲁里亚的北境，伊特鲁里亚因此国势大衰。罗马城所以能够免于灭亡，这或者是一个最大的原因。到公元前四〇〇年时，罗马在城外四周围已领有一带狭长的土地足以自卫。罗马在这新领土中移进许多公民。大部分都是农民，叫他们经营垦殖；有时亦以公民的特权给予征服地的人民。因此罗马政府常常能从自己的领土中募得勇敢耐苦的兵士。罗马共和初期二百年间所以能够连年用兵征服意大利半岛，就是因为他们实行这种农垦屯田政策的缘故。

【高卢人陷落罗马】罗马共和成立后第二个世纪初年遇到一次大祸，几乎亡国。自公元前四〇〇年后二十年间，北方野蛮的高卢人蹂躏伊特鲁里亚之后，又于公元前三八二年直趋台伯河下流，战败罗马军，直入罗马。但是他们始终不能攻陷城中山上的卫城，所以后来只好接受罗马的赎金，向北退走，定住于波河流域。不过他们仍旧常常侵略罗马，为罗马人的忧患。

【拉丁各部落的征服】罗马人经过这次大难之后，才觉得有建筑要塞巩固国防的必要，于是罗马第一次建筑城墙。罗马元气逐渐恢复，国势逐渐宏大，邻近的拉丁各部落都不免恐慌起来，暗想脱去它的羁绊。后来经过两年的战争，罗马终于公元前三三八年征服拉丁各部落。这一年亦就是马其顿王腓力战胜希腊的一年。

【桑尼特战争】同时又有一群强有力的意大利人叫做桑尼特人（Samnites），占据罗马内地的山地。公元前三二五年罗马人和桑尼特人间起了一次极激烈的战争，前后相持到三十年之久。罗马人屡次战败，最后于公元前二九五年一战而大胜。从此罗马不但领有中部意大利，而且成为半岛中最强的国家。此时伊特鲁里亚人亦已日就衰替，他们的城市或者为罗马人所征服，或者加入罗马的同盟。高卢人虽然占据波河流域，亦再不敢南下侵略罗马的领土了。罗马北境于是达到亚平宁（Apennines）山南的阿诺（Arnus）河。南境则和希腊诸城市接壤。

【皮洛士战争和南方希腊人的灭亡】此时西部地中海地方成为三强鼎立的局面，就是罗马人、希腊人和迦太基人。希腊人看见罗马人的势力日有增加，非常惊恐，于是一方面努力于自己内部的统一，一方面向对岸希腊半岛西部伊比鲁斯（Epirus）名王皮洛士（Pyrrhus）求援。皮洛士于是于公元前二八〇年统率大军渡海而西，想把西西里和意大利的希腊人联成一个大国。他竟二次大败罗马人。但是希腊人自己忽起冲突，皮洛士孤立无助，只得于公元前二七五年怏怏归去。希腊城市就此一一归降罗马了。罗马共和初年这一期军事差不多费时二百二十五年（公元前五〇〇—前二七五年）。此后西部地中海上只留下罗马和迦太基两国，成两强对峙的局面。

【罗马的同盟国和殖民地】罗马既已征服意大利半岛的全部，当然不能没有一种统治领土的新法。它于是并进六分之一的领土以为偿还军费和分给公民之用。此外许多城市特许他们得享一半的公民权利，就是商业上受罗马政府的保护，在政治上却没有选举权。这种城市叫做同盟。同盟的城市为求得罗马保护起见，往往自愿供给军队，一听罗马指挥。此外罗马在新得的领土中仍旧实行从前屯田的政策。所以在意大利的全境中这种罗马公民所组织的殖民地，随处可以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