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居里家族
第二篇 皮埃尔·居里传
皮埃尔·居里的父母既有文化又聪明。他们是并不富裕的小资产阶级,与上流社会毫无瓜葛。他们只和一些亲戚以及为数不多的知心好友经常走动。
欧仁尼·居里,皮埃尔的父亲,是个医生,也是医生之子,不过他对自己的姓氏了解甚少,对原籍阿尔萨斯并且是新教徒的居里家族也不甚了解(1827年,欧仁尼·居里出生在米卢斯)。尽管他的父亲在伦敦定居,但欧仁尼·居里却在巴黎接受教育;他在巴黎学习了自然科学以及医学,还在与格拉蒂奥莱相距不远的姆塞恩实验室从事教辅工作。
欧仁尼·居里医生人品极佳,这使得与他接触过的人都很敬佩他。他身材高大,年轻时应该是个金发蓝眼的小伙子,他的那双眼睛,即便进入垂暮之年,也仍然炯炯有神。这对眼睛透着一股孩童般的清纯,流露出既善良又聪颖的神采。确实,他智力超群,钟情于自然科学,颇有学者风范。
他的初衷是想终生致力于自然科学研究,但最终却不得不放弃这一愿望,婚后沉重的家庭负担和随之而来两个儿子的出生使他不得不放弃这一梦想。由于生活所迫,他选择了从医。然而,他也坚持临时地进行一些实验活动,特别是做结核接种的实验。那个年代,还没有确定这种疾病的病原体。居里医生对科学的痴迷使他养成了远足的习惯,他常常去找寻一些对实验有帮助的植物和动物。而他对大自然的热爱也使他从内心深处偏爱着乡村生活。直到晚年,他都对自然科学怀有极其深刻的感情,也无疑为未能潜心进行科学研究而倍感遗憾。
医生的行业收入始终很微薄,不过他却在从医过程中表现出了忠诚耿直和大公无私的优秀品质。在1848年革命时期,当他还是个大学生的时候,共和国政府就颁发给他一枚荣誉勋章,来表彰他在救治伤员过程中的“英勇卓越的行为”。但是在2月24日那天,他自己却因为一颗子弹击碎他部分颌骨而负了伤。随后不久,法国霍乱猖獗,为了更好地照顾病人,他搬到巴黎的某个医生全部走光了的街区居住。巴黎公社期间,他在自己的公寓里建立了一个急救中心,公寓附近设置着一个街垒,他就在这个地方抢救伤员。他的公民责任心及激进的信念使得他失去了资产阶级顾客。与此同时,他接受了一项新任务,即作为一名巡回医生保护低龄儿童,这使他有机会去巴黎郊区生活,那里的环境、空气对他和家人的身体健康远比在城里更加有利。
居里医生是个政治观念坚定的人。生性为理想主义者的他,却狂热地爱上了启迪了1848年革命者们的共和理论。他同亨利·布里松及与其同一阵营的人结下了浓厚的友谊。和他们一样,他也是自由的思想者,同时也是反教会者,因此他根本就没让自己的儿子们接受洗礼,也没让他们去信奉任何的宗教。
皮埃尔的母亲克莱尔·德普利是巴黎附近的小城普托的一位企业家之女;她的父亲与兄弟们因多项与染料及特殊薄纱相关的发明创造而文明于工业界。她家祖籍萨乌瓦,不幸的是,1848年革命对她家的企业造成了重创而使她的家道中落。家业倒闭,再加上居里医生职业生涯中的不顺,使她和家人一直过着艰难的生活,并且新困难还不停地出现。皮埃尔·居里的母亲尽管出身优越,但却能够以平静而勇敢的心态坦然接受摆在她眼前的这种艰难的生活,并且忠贞不渝地相夫教子,陪同整个家庭渡过难关。
虽然在雅克和皮埃尔成长的过程中的家庭环境并不富裕,甚至是困难重重,但是,家里却始终洋溢着一种温馨和睦、其乐融融的气氛。皮埃尔·居里首次跟我提及他的父母时对我说,他们“相敬如宾”,“互相关爱”。他们也确实如此。父亲欧仁尼稍有点儿独断,思想一直清醒而又积极,并且带有罕见的无私,他不愿意也不懂得利用自己手里的关系为改善家庭条件而去谋点儿私利。对于妻儿,他有着深沉的爱,对任何有求于他的人总是竭力相助。母亲克莱尔个子偏矮,性格开朗外向,尽管因为生孩子而使身体状况受到了一定影响,但她总是快快乐乐,无忧无虑,把简朴的家整理得干净整洁。他们的家里充满温暖,很多人都很乐意去做客。
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居住在苏城的萨布隆街(今天的皮埃尔·居里街)的一幢老式房子里,房子处于一座迷人花园的绿荫深处。他们生活平静。居里医生因工作关系不得不四处奔波,或者在苏城,或者去附近其他地区。工作之余,他便读读书或侍弄他的花园。每到星期天,一些近亲或邻居就会过来拜访;当时地滚球和弈棋是最受欢迎的娱乐项目。亨利·布里松也不时地跑到这个宁静祥和的退隐地来探望自己的老战友。无论是房屋、花园还是居民,都给人一种怡然安宁的印象。
皮埃尔·居里生于1859年5月15日。他的出生地对面就是居维埃街的植物园。他的父母亲当时就在这里居住。他父亲当时为姆塞恩实验室工作。皮埃尔是居里医生的次子,他比哥哥雅克小三岁半。对于巴黎的童年时光,他的印象并不太深刻。然而,当对我讲述时,那些关于巴黎公社时期他家附近的街垒战斗和父亲的急救中心以及在两个儿子的帮助下父亲抢运伤员的情景,他却记得非常清楚。
1883年,皮埃尔·居里离开首都,同父母一起搬到郊区去住。1883年到1892年住在丰特奈·欧罗斯;1892年到1895年,也就是我们结婚的那一年,住在苏城。
皮埃尔的童年时光完全是在自己家中度过的,因为他从来没有进过学校。他的启蒙教育首先来自于母亲,随后是父亲和哥哥,而他的哥哥自己也没有完成高中课程。皮埃尔·居里虽然聪颖过人,但却根本无法适应学校的正规课程。他的脑子里满是幻想,不能忍受学校强制的知识灌输。他觉得跟不上学校的这种教学方法,于是他常常被大家认为头脑有些反应迟钝。久而久之,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脑子笨,而且时常这么说。相反的,我却认为这种说法并不完全正确。在我看来,反倒是他很专注。自童年开始,他就把注意力高度集中在某个特定事物上,直到获得正确答案为止,无论外界环境怎样,他的思路都不可能被打断或改变。很明显,这种类型的思想很可能蕴涵着巨大的发展空间,而同样明显的是,对于这样类型的智力,公共学校中是不会存在任何教育体系能为之服务的,事实上这类智力不在少数,远多于人们最初的想法。
对于皮埃尔·居里而言,极其幸运的是,尽管如常人所见,他不太可能成为一名优秀学生,但他父母头脑却很清醒,明白他的困难,因此并没有强迫他入学,否则的话他的智力发展可能会大打折扣。即使皮埃尔·居里所接受的启蒙教育非常的不正规也不完整,但它同时也有它的好处,也就是无需对他的智力加大压力,各种条条框框、成见偏见不会因此而损伤他的智力。皮埃尔·居里因这种极为自由的教育方式而始终感激并怀念他的父母。他得益于这样的自由,并且在乡间的远足中逐渐增强了对自然科学的兴趣,他从乡下带回一些动植物以供他父亲实验使用。这种乡间漫步不论是他同家人一起还是独自一个人,都极大地唤起了他对大自然的热爱,甚至直到他生命路程尽头,他都始终保持着这份激情。
能够对大自然进行了解的孩子少之又少,这是由于居住在城市以及传统教育等人为条件限制的缘故。而皮埃尔·居里能有机会与大自然如此亲密地接触,这对他思想观念的培养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在父亲的指点下,他学会了观察事物,并且可以正确地表达出来;他对巴黎地区附近的动物和植物非常熟悉。在一年当中的不同季节里,他知道什么时候在森林里或在草原上,在溪流中或在沼泽地上,能发现什么样的动物和植物。这些地方对他而言具有一种不断变化的难以言表的吸引力,那儿生长着各种各样奇异独特的植物,还有数目繁多的青蛙、北螈、蝾螈、蜻蜓以及其他生活在空中和水里的“居民”。他总是毫不费力地就能抓住他感兴趣的东西。之后他会无所畏惧地把某个小动物抓在手里仔细地进行观察研究。等到我们两个结婚以后,一起外出散步的时候,如果我不同意他把一只青蛙抓在手里,他就会说:“不,你看它多么漂亮呀。”每次散步回来,他也总要带上几束野花。
因此,他的自然科学知识在神速地进步着,同时他对数学方面的基础知识也了解甚多,可惜文史方面却被大大忽视了,他的文史方面的知识主要是通过阅读的方式来掌握的。他父亲知识面广泛,对各种知识都有所涉猎,并且自己有一间书房,收藏着很多法国及外国作家的众多著作。他的父亲因为自己也对阅读具有浓厚的兴趣,所以明白怎样更好地与儿子们进行沟通交流。
皮埃尔·居里十四岁左右的时候,在他的教育方面出现了一个非常宝贵的机会,他被委托给一位出色的教授进行培养。那个教授名叫罗贝尔·巴齐尔,主要教授皮埃尔·居里基础数学以及专业数学。这位老师特别善于启发学生,他对皮埃尔十分关心,不仅督促他努力学习,甚至还帮他提高他那并不出色的拉丁文水平。与此同时,皮埃尔·居里还和老师的儿子阿尔贝·巴齐尔成了朋友。
毋庸置疑,这种教育对于皮埃尔·居里的智力培养有着巨大的作用,使得他的智力明显增长,他的才能逐步加深,并且使他意识到了自己在科学方面的洞察力。皮埃尔·居里在数学学习方面天分极高,这在对几何概念的独到看法和善于对空间问题进行思索上充分地反映了出来。在不长的时间内,他便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他所热衷的这些学习内容也是他巨大乐趣的所在之一,所以他对这位老师一直满怀感激之情。
他跟我提过一个情况,证明了他从那时开始就不再满足于单一地遵循某一种学习计划,而是独立地进行思考和研究。他对刚刚掌握的行列式理论极为着迷,于是便着手画一个与之相类似的图,那是一个三维图。他试图找出这些“立体行列式”所具有的特征和运用方法。无须赘言,他这样小小年纪,掌握的知识又有限,这种尝试无疑是他所不能力及的,然而,他的设想却极富特色,这又表明他的创新精神在逐渐萌芽。
数年后,一心思索对称问题的他,对自己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人们难道就不能找出一种普通的方法来解任何一个方程式吗?一切都是一个有关对称的问题。”他那时还不了解能够使他接触到这个问题的伽罗瓦群理论。不过随后令他无比欣喜的是,他终于知道了在五次方程情况下几乎理论运用的结果。
多亏了他在数学和物理学方面的突飞猛进,皮埃尔·居里十六岁时就获得了理科的学士学位。至此,对他而言最艰难的课程阶段终于跨越过去了:以后,他就可以专心致志地在自由选择的科学领域进行思考并依靠个人的独立努力去涉猎新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