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论
一、论纯粹知识与经验性知识的区别
我们的一切知识都以经验开始,这是无可置疑的;因为认识能力受到激发而行动,如果这不是由于对象激动我们的感官,一方面由自己造成表象,另一方面使我们的知性行动运作起来,对这些表象加以比较,把它们联结起来或者分离开来,并这样把感性印象的原始材料加工成叫做经验的对象的知识,那又是由于什么呢?因此在时间上,我们没有任何知识先行于经验,一切知识都从经验开始。
但是,尽管我们的一切知识都以经验开始,它们却并不因此就都产生自经验。因为很可能即便我们的经验知识,也是由我们通过印象所接受的东西和我们自己的认识能力(通过仅仅由感性印象所诱发)从自己本身提供的东西的一个复合物;至于我们的这个附加,在长期的训练使我们注意到它并善于将它分离出来之前,我们还不会把它与那种基本材料区别开来。
因此,至少有一个还需要进一步研究、不能乍一看就马上打发掉的问题:是否有一种这样独立于经验、甚至独立于一切感官印象的知识。人们称这样的知识为先天的,并把它们与那些具有后天的来源、即在经验中具有其来源的经验性的知识区别开来。
然而,那个表述还没有确定得足以合适地表示上述问题的全部意义。因为就某些从经验来源派生的知识而言,人们习惯于说,我们能够先天地产生它或者享有它,因为我们并不是直接地从经验中、而是从一个普遍的规则引申出这些知识的,但我们尽管如此还是从经验获得这个规则的。这样,关于某个在挖自己房子墙脚的人,人们会说:他能够先天地知道房子会倒,也就是说,他不必等待这房子真的倒下来而获得的经验。然而,他毕竟还不能完全先天地知道这一点。因为他毕竟必须通过经验才能事先得知,物体是有重量的,因而如果抽去它们的支撑物,它们就会倒下来。
因此,我们在下面将不是把先天知识理解为不依赖于这个或者那个经验而发生的知识,而是理解为绝对不依赖于一切经验而发生的知识。与这些知识相反的是经验性的知识,或者是仅仅后天地、即通过经验才可能的知识。但先天知识中根本不掺杂任何经验性因素的知识叫做纯粹的。这样,例如“每一变化皆有其原因”这个命题就是一个先天命题,但并不是纯粹的,因为变化是一个只能从经验中取得的概念。
二、我们拥有某些先天知识,甚至普通的知性也从不缺少它们
这里,重要的是要有一种我们能够用来可靠地将一种纯粹知识与经验性知识区别开来的标志。经验虽然告诉我们某物是如此这般,但却没有告诉我们它不能是别的样子。因此首先,如果有一个命题与它的必然性一同被思维,那么它就是一个先天判断;此外,如果除了自身又是作为一个必然命题而有效的命题之外,它也不是从任何命题派生出的(按照康德的用语应是“它也不是从任何别的命题派生出的”。在康德这里,虽然有关于先天知识的新的、批判的意指的引导性说明,“先天”的传统演绎意义依然保持着,而且不仅是在分析判断,因而也包括使用经验性主词的分析判断无一例外的先天性之中,而且除此之外也多次出现,例如在“论理性的纯粹应用”的讨论中(B362-364),在关于科学性的理性概念及其图型(建筑术,B860-862)的阐述中。因此,“因此首先,如果有一个命题与它的必然性一同被思维,那么它就是一个先天判断”这句话,必须一起与演绎的或者分析的先天相关联。这几个词和后面的“绝对”这个词所证明的一样,指向批判的先天。由此诸原理被排除,这种不精确性不能消除。——科学院版编者注),那么,它就是绝对先天的。其次,经验永远不赋予自己的判断以真正的或者严格的普遍性,而是只赋予它们以假定的、相对的普遍性(通过归纳),以至于原本就必须说:就我们迄今为止所觉察到的而言,这个或者那个规则还没有发生例外。因此,如果一个判断在严格的普遍性上被思维,也就是说,根本不允许任何例外是可能的,那么,它就不是由经验派生的,而是绝对先天地有效的。因此,经验性的普遍性只是把有效性任意地从大多数场合适用的有效性提高到在所有场合适用的有效性,例如在“一切物体皆有重量”这个命题中;与此相反,当严格的普遍性在本质上属于一个判断的时候,这种普遍性就指示着该判断的一个特殊的知识来源,即一种先天的知识能力。因此必然性和严格的普遍性是一种先天知识的可靠标志,而且也不可分割地相互从属。但是,由于在它们的使用中,有时指出判断的经验性局限比指出判断中的偶然性要更为容易,或者在许多时候指出我们赋予一个判断的无限制的普遍性比指出它的必然性要更为明确,所以,不妨把上述两个标准分开来使用,它们每一个就其自身而言都是不会出错的(如果把后句前置,并使之对论证性的前句的思想进程作出裁定,则句子就必然是如下:“但是,不妨把上述两个标准分开来使用,它们每一个就其自身而言都是不会出错的,因为在先天知识的使用中,有时指出判断中的必然性比指出判断的严格普遍性要更为容易,或者在许多时候指出我们赋予一个判断的无限制的普遍性比指出它的必然性要更为明确”。而且相应的东西也适用于后天知识的标志。尽管在我们眼前的文本中这几个句子中前两个的语法关系不清楚,尽管在它里面所包含的论证包括一个思想跳跃,并且结果是同义反复,但它看起来却毕竟是康德式的。法兴格(Vahinger)在他的评注中建议的挪动“指出判断中的偶然性比指出判断的经验性局限”只是消除了同义反复,但却是在其前置使得思想走样的那个部分中。——科学院版编者注)。
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表明,在人类的知识中确实有诸如此类必然的,在严格意义上普遍的,从而纯粹的先天判断。如果想从科学中举出一个实例,那么,人们只需要看一看数学的所有命题;如果想从最普通的知性使用中举出这样一个实例,那么,“一切变化都必然有其原因”这一命题就可以充任;的确,在后一个实例中,甚至一个原因的概念如此明显地包含着一种与结果相联结的必然性和一种规则的严格普遍性的概念,以至于如果有人像休谟所做的那样,想从所发生的事情与先行的事情经常的相伴随中、从由此产生的联结种种表象的习惯(从而仅仅是主观的必然性)中引申出这个概念,那么,这个概念就会完全丧失。人们甚至不需要诸如此类的实例来证明我们知识中纯粹的先天原理的现实性,就也可以阐明、从而是先天地阐明这些原理对于经验自身的可能性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因为如果经验运行所遵循的所有规则都是经验性的,从而是偶然的,那么,经验又还想从哪里取得自己的确定性;因此,人们很难让这些规则来充当第一原理。然而,我们在这里可以满足于已阐明我们认识能力的纯粹应用这种事实,以及已阐明这种应用的诸般标志。但这些先天原理中的一些的起源不仅表现在判断中,而是甚至在概念中就已经表现出来。即使你们从自己关于一个物体的经验概念中将经验性的一切:颜色、硬或者软、重量、甚至不可入性,都逐一去掉,但毕竟还剩下它(它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所占据的空间,空间是你们去不掉的。同样,即使你们从自己关于任何一个有形客体或者无形客体的经验性概念中去掉经验告诉你们的一切属性,你们也不能剥夺你们把它设想为实体或者依附一个实体所凭借的那种属性(虽然这个概念比一般客体的概念包含着更多的规定)。因此,为这一概念迫使你们接受它所凭借的必然性所引导,你们不得不承认,它在你们的先天认识能力中拥有自己的位置。
三、哲学需要一门规定一切先天知识的可能性、原则和范围的科学
(第二版导论共分七节,而第一版只有二节。第二版的第一、二节及第三节的这个标题取代的第一版第一节中的标题及前两段如下:
一、先验哲学的理念
毫无疑问,经验是我们的知性在加工感性感知的原始材料时所产生的第一个产品。正因为此,经验是最初的教导,而且在进展中新的传授如此不可穷尽,以至于一切未来世代的连续不断的生活都将永不缺乏在这块地基上能够搜集到的新知识。尽管如此,它却远远不是能够使我们的知性受限制的惟一领域。它虽然告诉我们什么存在,但却并不告诉我们它必然如此而不是别的样子。正因为此,它也不给予我们任何真正的普遍性,而如此渴求这类知识的理性则与其说通过它得到满足,倒不如说通过它受到刺激。如今,这样的同时具有内在必然性性质的普遍知识,必须独立于经验,自身就是明晰和确定的;因此,人们把它称为先天知识:因为与此相反,仅仅从经验借来的东西,如同人们表述的那样,只是被认识为后天的或者经验性的。
如今表现出来极为值得注意的是,甚至在我们的经验中间都掺杂着必然有其先天起源、也许仅仅效力于给我们的感官表象带来联系的知识。因为如果人们从我们的经验中去掉凡是属于感官的东西,则尽管如此还剩下某些源始的概念以及由这些概念产生的判断,它们必须是完全先天地、不依赖于经验产生的,因为它们使人们关于显现给感官的对象能够说、至少是相信能够说多于纯然的经验教导的东西,而且使种种主张包含着真正的普遍性和严格的必然性,诸如此类的东西是纯然经验性的知识所不能提供的。——译者注)
想说得比前面的一切都(“比前面的一切都”为第二版所加。——译者注)远为更多的,是这样一点,即某些知识甚至离开了一切可能经验的领域,并通过任何地方都不能为其提供经验中的相应对象的概念,而具有把我们的判断的范围扩展到超出经验的一切界限的外观。
而恰恰是在这后一种超出感官世界的知识中,在经验根本不能提供任何线索、也不能提供校正的地方,蕴涵着对理性的研究;与知性在显象领域能够学到的一切相比,我们认为这种研究在重要性上要优越得多,其最终目的也要崇高得多,我们在这方面甚至冒着出错的危险宁可做一切,也不愿出自某种顾虑的理由或者出自蔑视和漠视而放弃如此令人关注的研究(由此至本段末为第二版所加。——译者注)。纯粹理性自身的这些不可回避的课题就是上帝、自由和不死。但是,其最终目的及其所有准备都本来只是为了解决这些课题的科学,就叫做形而上学,它的做法最初是独断的,也就是说,不经对理性有无能力从事一项如此庞大的计划先行进行检验,就信心十足地承担了它的实施。
虽然现在看来自然而然的是,一旦离开经验的基地,人们就不要凭借自己拥有却不知从何而来的知识、基于不知其来源的原理的信誉而马上建造大厦,却没有事先通过仔细的研究为大厦的奠基作出保障;因此,人们毋宁说(“毋宁说”为第二版所加。——译者注)早就要提出这样的问题:知性究竟如何能够达到所有这些先天知识,它们会有怎样的范围、有效性和价值。事实上,如果人们把自然的(“自然的”为第二版所加。——译者注)这个词理解为应当以正当的、理性的方式发生的事情,那也就没有任何东西更自然了;但如果人们把它理解为按照通常的尺度发生的,那就又没有什么比这一研究必然长期被搁置更为自然、更可理解的了。因为这种知识的一个部分, 作为数学知识,早就具有了可靠性,并由此使人也对其他部分产生一种乐观的期望,而不管它们可能具有完全不同的本性。此外,如果超出经验的范围,则人们肯定不会受到经验的反驳。扩展自己知识的诱惑是如此巨大,以至于人们只会被自己遇到的明显的矛盾阻止住前进的步伐。但是,只要(“只要”在第一版中为“如果”。——译者注)人们小心谨慎地作出自己的虚构,使这种虚构并不因此就很少是虚构,那么,这种矛盾还是能够避免的。至于我们不依赖于经验在先天知识中能够走出多远,数学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光辉的范例。数学虽然只是在对象和知识能够表现在直观中的程度上研究它们,但这一情况很容易被忽略,因为上述直观可以先天地被给予,从而与一个纯然的纯粹概念几乎没有区别。被理性力量的这样一种证明所吸引(“吸引”在第一版中为“鼓励”。——译者注),扩展的冲动看不到任何界限。轻盈的鸽子在自由飞翔时分开空气,感受到空气的阻力,也许会想象在没有空气的空间里可以更好地飞翔。同样,柏拉图因为感官世界给知性设置了如此狭窄的界限(“如此狭窄的界限”在第一版中为“如此形形色色的障碍”。——译者注)而离开了感官世界,冒险在感官世界的彼岸鼓起理念的双翼飞入纯粹知性的真空。他没有发觉,他竭尽全力却毫无进展,因为他没有任何支撑物仿佛是作为基础,使他支撑起自己,并在上面用力,以便发动知性。但是,尽可能早地完成思辨的大厦,然后才来研究它的基础是否扎实,这是人类理性在思辨中的通常命运。但在这种情况下,各种各样的溢美之辞就被找出来,使我们因大厦的出色而感到安慰,或者还宁可干脆(“还宁可干脆”为第二版所加。——译者注)拒绝这样一种迟到的、危险的检验。但是,在建造期间使我们摆脱任何担忧和疑虑并以表面上的缜密迎合我们的,就是这种东西。我们理性的工作的一大部分、也许是最大的部分,就在于分析我们关于对象已经拥有的概念。这一工作给我们提供了大量的知识,这些知识虽然无非是对在我们的概念中(尽管还是以模糊的方式)思维过的东西所作出的澄清和阐明,但至少就形式而言仍被认为如同新的洞识,尽管它们就质料或者内容而言并没有扩展、而是仅仅解析了我们所拥有的概念。如今,既然这种方法提供了具有一种可靠有用的进展的现实的先天知识,于是,理性就不知不觉地在这种假象下骗取了完全异类的主张,其中理性为被给予的概念添加了完全异己的概念,而且是先天地添加的(“添加了完全异己的概念,而且是先天地添加的”在第一版中为“先天地添加了完全异己的概念”。——译者注),人们却不知道它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而且不让这样一个问题(“这样一个问题”在第一版中为“这一问题”。——译者注)哪怕是仅仅进入思想。因此,我想一开始就探讨这种双重的认识方式的区别。
四、(标题序号为第二版所加。——译者注)论分析判断与综合判断的区别
在所有思维主词与谓词之关系的判断(如果我只考虑肯定判断的话,因为随后(“随后”为第二版所加。——译者注)运用到否定判断上是轻而易举的)中,这种关系以两种不同的方式是可能的。要么谓词B属于主词A,作为(以隐蔽的方式)包含在概念A中的某种东西;要么B虽然与概念A有关联,但却完全在它之外。在第一种场合里,我把判断称为分析的,在第二种场合里我则把它称为综合的。因此,(肯定的)分析判断是其中借助同一性来思维谓词与主词的联结的判断,而其中不借助同一性来思维这种联结的判断则应当叫做综合判断。前一些判断也可以称为解释判断,后一些则也可以称为扩展判断,因为前者通过谓词未给主词的概念增添任何东西,而是只通过分析把它分解成它的在它里面已经(虽然是模糊地)思维过的分概念;与此相反,后者则给主词的概念增添一个在它里面根本未被思维过、且不能通过对它的任何分析得出的谓词。例如,如果我说:一切物体皆有广延,这就是一个分析判断。因为要把广延视为与我结合在物体这个词上的概念相关联的,我可以不超出这个概念(“不超出这个概念”在第一版中为“不从这个概念出发”。——译者注),而是只分析这个概念,也就是说,只意识到我随时在它里面所思维的杂多,就可以在它里面遇到这个谓词;因此,这是一个分析判断。与此相反,如果我说:一切物体皆有重量,则谓词是某种完全不同于我仅仅在一般物体的概念中所思维着的东西。因此,这样一个谓词的附加就提供了一个综合判断。
经验判断就其自身而言全部是综合的。把一个分析判断建立在经验之上是件荒唐的事情,因为我可以根本不超出我的概念来构成判断,所以为此不需要经验的见证。说一个物体是有广延的,这是一个先天确定的命题,而不是一个经验判断。因为在我诉诸于经验之前,我已经在概念中拥有我作出这个判断的所有条件,我只能从这个概念中按照矛盾律抽绎出谓词,并由此同时意识到判断的必然性,这种必然性是经验从来不会告诉我的。与此相反,尽管我根本不把重量的谓词包括在一般物体的概念中,但那个概念毕竟通过经验的某个部分表明了一个经验对象,从而我还可以给这个部分再附加上同一个经验的与隶属于那个概念的部分不同的部分((此处第一版为:因而我就能够把同一经验的其他部分附加给该部分作为隶属于它的。——译者注)很可能第二版的不同文句基于一种疏忽。至少,惟有第一版的文本符合当前的上下文和康德关于“一切物体都有重量”这个综合判断的其他阐述。根据下文,在一个综合判断中主词和谓词互相隶属;它们彼此相属,确切地说,在经验性的综合判断中只是以偶然的方式,在先天综合判断中甚至是必然的。在“一切物体都有重量”这个经验判断中,我们甚至发现也有重量在任何时候都与主词概念中所思维的特征联结在一起。根据B142,在任何判断中,即便判断本身是经验性的,从而是偶然的,例如“物体是有重量的”,主词和谓词也凭借直观的综合中统觉的必然统一而相互隶属。最后,在康德为这里成为问题的判断的综合品性给出的论证(《自然科学的形而上学初始根据》,第二章,定理5,附释)所阐明的是,吸引同样属于物质的概念,尽管它并不包含在这个概念中,它甚至是为物质的可能性而源始地要求的,因而必然属于物质的基本力(第Ⅳ卷,509~510页[参见李秋零主编:《康德著作全集》,第4卷,521~522页,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科学院版编者注)。我可以事先分析地通过广延、不可入性、形状等等所有在物体的概念中被思维的标志来认识物体的概念。但如今,我扩展我的知识,并通过回顾我从中抽象出物体的这个概念的经验,我发现还有重量也在任何时候都与上述标志联结在一起,因而综合地把重量作为谓词附加给那个概念。所以,重量的谓词与物体概念的综合的可能性所依据的是经验,因为两个概念虽然并非一个包含在另一个之中,但却作为一个整体、即自身是直观的一个综合性结合的经验的各个部分而互相隶属,虽然这种隶属采用的是偶然的方式(本段为第二版所改写,取代了第一版的如下两段:
于是,由此显而易见的是:1.通过分析判断,我们的知识根本没有被扩展,而是我已经具有的概念得到阐明,使我可以理解;2.在综合的判断中,要认识一个不包含在那个概念中、但却属于它的谓词,我就必须在主词的概念之外拥有知性所依据的某种别的东西(X)。
在经验性的判断或者经验的判断那里,对此根本没有任何困难。因为这个X是关于我通过一个概念A所思维的对象的完整经验,概念A只构成这个经验的一个部分。因为尽管我根本不把重量的谓词包括在一般物体的概念之中,但这个概念毕竟通过经验的一个部分表明了完整的经验,因而我就能够把同一经验的其他部分附加给该部分作为属于它的。我可以事先分析地通过广延、不可入性、性状等均在物体概念中已被思维的标志来认识这个概念。但此时我扩展了我的知识,并且通过我回顾我由以获得这个物体概念的经验,我发现重量在任何时候都是与上述标志相联结的。因此,经验就是处在概念A之外的那个X,重量B的谓词与概念A的综合的可能性所依据的就是这个X。
——译者注)。但在先天综合判断那里,则完全没有这种辅助手段。如果我应当超出概念A(“超出概念A”在第一版中为“超越到概念A之外”。——译者注)来把另一个概念B认识为与之结合的,我依据的是什么呢?而既然我在这里并没有在经验的领域里寻找它的那种有利条件,综合又是凭借什么成为可能的呢?请看这个命题:凡是发生的事情,都有其原因。在发生的某物的概念中,我虽然思维了一种存在,在它之前经过了一段时间等等,并且从中可以引出分析的判断。但是,原因的概念是完全在那个概念之外的,并且(“是完全在那个概念之外的,并且”为第二版所加。——译者注)表现着某种与发生的事情不同的东西,因而(“因而”在第一版中为“而且”。——译者注)根本不包含在后一种表象之中。我究竟是怎样做到,关于发生的事物说出某种与之完全不同的东西,并且把虽然不属于它的原因的概念却认识为属于它甚至是必然属于它(“甚至是必然属于它”为第二版所加。——译者注)的呢?在这里,如果知性相信可以在A的概念之外发现一个与它异样、但尽管如此仍被视为(“被视为”为第二版所加。——译者注)与它相联结的谓词B的话,知性所依据的未知之物=(“未知之物=”为第二版所加。——译者注)X是什么呢?它不可能是经验,因为所援引的原理不仅以比经验能够提供的更大的普遍性,而且以必然性的表述,从而是完全先天地、仅仅从概念出发把第二种表象加在前面的表象之上的。如今,我们先天的思辨知识的全部最终目的都是依据这样一些综合的、即扩展的原理的;因为分析的原理虽然极为重要而且必需,但却只是为了达到概念的清晰,这种清晰对于一种可靠而且广泛的综合,亦即对于一种确实新的收获(“收获”在第一版中为“增添”。——译者注)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五、在理性的所有理论科学中都包含着作为原则的先天综合判断
(“五”以及后面的“六”两节为第二版所新添,取代了第一版中如下一段:“因此,这里隐藏着某个秘密(如果古人中已有人想到这一点,哪怕只是想到提出问题,那么,单是这个问题就会强有力地抵制直到我们时代的所有纯粹理性体系,并省掉如此之多的毫无价值的尝试,这些尝试是在不知道人们真正要干什么的情况下盲目地作出来的),惟有这个秘密的揭示才能安全可靠地造成在纯粹知性知识的无边无际的领域里的进步:也就是说,以应有的普遍性揭示先天综合判断之可能性的根据,洞察使每一类这样的判断成为可能的条件,并且将这全部(自成一类的)知识在一个体系中按照其原初的起源、分类、范围和界限,不是通过一个草率的圆圈予以标明,而是完备地和为每一种应用充分地予以规定。关于综合判断自身所具有的特性,暂时就说这么多。”——译者注)
1.数学的判断全部是综合的。这一命题虽然具有不可辩驳的确定性并且就结果而言非常重要,但看来却迄今为止没有被人类理性的分析家们注意到,甚至与他们的猜测截然相反。这是因为,由于发现数学家们的推论都是按照矛盾律进行的(这是任何一种不容争辩的确定性的本性所要求的),所以人们就使自己相信,原理也是从矛盾律出发认识到的;他们在这里犯了错误;因为一个综合的命题当然可以按照矛盾律来认识,但却是这样来认识的,即以另一个综合命题为前提条件,从这另一个综合命题推论出它,而绝不是就其自身来认识的。
首先必须说明:真正的数学命题在任何时候都是先天判断,而不是经验的,因为它们自身就有不能从经验取得的必然性。但是,如果人们不愿意承认这一点,那么好,我就把我的命题限制在纯粹数学上,它的概念自己就已经具有它不包含经验的、而只包含纯粹的先天知识的含义。
虽然人们最初会想:7+5=12的命题完全是一个按照矛盾律从7与5之和的概念中推论出来的分析命题。但是,如果更为仔细地考察一下,人们就会发现,7与5之和的概念除了两个数字结合成为一个数字之外,不包含任何别的东西,而通过这种结合也根本不能设想这个总括两个数字的单一数字是什么东西。12的概念绝不是通过我仅仅思维7和5的那种结合就已经被思维的,而且无论我用多长时间来分析我关于这样一个可能的总和的概念,我都毕竟不能在其中发现12。人们必须超出这些概念,求助于与这二者之一相应的直观,例如5根手指或者(如谢格奈在其《算术》中那样)5个点,这样逐一地把在直观中被给予的5的各个单位加到7的概念上去。因为我首先取的是7这个数字,并且由于我为了5的这个数字的概念而求助于我的手指作为直观,所以我就把我事先为了澄清5这个数字而集中起来的各个单位凭借我的那个图像逐一地加到7的数字上,并就这样看到12这个数字的产生。至于5应当加在7上,这一点我虽然在一个等于7+5的和的概念中已经想到了,但并不是说这个和就等于12这个数字。因此,算术命题在任何时候都是综合的,采用的数字越大一些,人们就越是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因为这样一来就清晰地显示出,无论我们怎样任意地把自己的概念颠来倒去,若不求助于直观,仅凭分析我们的概念,我们绝不能发现这个和。
纯粹几何学的任何一个原理也都同样不是分析的。说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这是一个综合命题。因为我的直的概念并不包含关于大小的任何东西,而是只包含一种性质。因此,最短的概念完全是附加的,是不能通过分析从直线的概念中得出的。所以,在这里必须求助于直观,只有凭借直观,综合才是可能的。
几何学家作为前提条件的少数几条原理虽然确实是分析的,并且依据的是矛盾律,但它们与同一性命题一样,也只是充当方法的链环,而不是充当原则。例如a=a,即整体与自身相等,或者(a+b)>a,即整体大于其部分。而即便是这些原理,虽然仅就概念而言就是有效的,但在数学中之所以被允许,也仅仅是因为它们能够在直观中体现出来。在这里,通常使我们相信这样一些不容争辩的判断的谓词已经蕴涵在我们的概念之中、判断因而是分析判断的东西,仅仅是表述的含混(上下文要求把“在这里”和“这样一些”与并非前面刚说的数学综合判断联系起来。回顾B15的评论,甚至适当的是让整个讨论回溯到别是算术的综合判断。至于为什么不允许像法兴格那样假定《未来形而上学导论》中的一种“位置倒错”,我在对这部作品的导论各节的分析中已经指出来了(《对康德的〈未来形而上学导论〉的历史学研究》,1904年,121~122页)。——科学院版编者注)。也就是说,我们应当为一个被给予的概念再想出某个谓词,而这种必要性已经为概念所固有。但是,问题不是我们为被给予的概念应当再想出什么,而是我们确实在它里面——尽管只是模糊地——想到了什么;而这就表现出,谓词虽然必然地依附于那些概念,但并不是在概念中被设想的,而是借助于一种必然属于概念的直观。
2.自然科学(physica[物理学])在自身包含着作为原则的先天综合判断。我只想援引两个命题作为例证。一个命题是:在形体世界的一切变化中,物质的量保持不变;另一个命题是:在运动的传递中,作用和反作用在任何时候都必然彼此相等。就这两个命题而言,不仅必然性、从而其先天的起源,而且它们是综合的命题,这都是清楚明白的。因为在物质的概念中,我设想的不是持久不变,而是它通过对空间的填充而在空间里在场。因此,为了先天地为物质概念再想出我在它里面没有思维过的东西,我确实超出了物质概念。所以,命题并不是分析的,而是综合的,尽管如此却是被先天地思维的,在自然科学的纯粹部分的其他命题中亦复如是。
3.在形而上学中,即使人们把它也仅仅看做一门迄今为止只是在阐释、但由于人类理性的本性却不可缺乏的科学,也应当包含着综合的先天知识,而且它所涉及的根本不是仅仅分析并由此分析地说明我们关于事物先天地形成的概念,相反,我们要扩展我们的先天知识,为此我们必须利用这样一些原理,它们在被给予的概念之上附加在它里面不曾包含的某种东西,并通过先天综合判断远远地超出,以至于经验自身也不能追随那么远,例如在“世界必须有一个最初的开端等等”的命题中;这样,形而上学至少就其目的而言纯粹是由先天综合命题组成的。
六、纯粹理性的普遍课题
如果能够把大量研究纳入到惟一一个课题的公式之下,那么,人们由此已经是收获颇丰了。因为这样一来,人们就不仅通过精确地规定自己的工作而使之减轻,而且也使得其他任何想要检查它的人都易于判断我们是否实现了自己的计划。如今,纯粹理性的真正课题就包含在这一问题中:先天综合判断是如何可能的?
形而上学迄今为止还停留在摇摆不定的不确定和矛盾的状态中,这只能归咎于一个原因,即人们没有让自己更早地思考这一课题,也许甚至没有思考分析的判断和综合的判断的区别。如今,形而上学的成败就基于这一课题的解决,或者基于令人满意地证明这一课题要求知道已得到说明的可能性实际上根本不存在。但是,在所有的哲学家当中,最接近这一课题的大卫·休谟还远远没有确定地并在其普遍性中思考它,而是仅仅停留在结果与其原因的联结的综合命题上(Prinzipium causalitatis[因果律]),相信能够澄清这样一种先天命题是完全不可能的。而按照他的推论,一切我们称为形而上学的东西,其结果都纯粹是一种妄想,自以为对事实上仅仅是从经验借来的并通过习惯留下必然性外观的东西有理性的洞识;如果他注意到我们的课题的普遍性的话,他绝不会陷入这种摧毁一切纯粹哲学的主张,因为这样的话他就会看出,按照他的论证甚至不可能有纯粹数学,因为纯粹数学无疑包含着先天综合判断,这样,他的健全知性也许就会保护他,不致得出那种主张了。
在解决上述课题的同时,也就理解了纯粹的理性应用在论证和解释一切包含着关于对象的先天理论知识的科学方面的可能性,即对下述问题的回答:
纯粹数学是如何可能的?
纯粹自然科学是如何可能的?
既然这些科学是现实地已被给予的,关于它们就可以恰如其分地提问道:它们是如何可能的;因为它们必定是可能的,这一点通过它们的现实性就得到了证明(关于纯粹的自然科学,某些人可能对这种证明还持有怀疑。然而,只要看一看在真正的(经验性的)物理学的开端出现的各种定理,例如关于物质的量保持不变的定理,关于惯性、作用与反作用相等的定理等等,人们就会马上确信,它们构成了一门Physicam puram[纯粹物理学](或者rationalem[理性的]物理学),这门科学很值得作为独特的科学以其或窄或宽但却完整的范围独立地得到创建。——康德自注)。但就形而上学而言,它迄今为止的糟糕进程,而且由于就它的根本目的而言不能说任何一个迄今为止所陈述的形而上学是现实地存在的,就必然使每一个人都有理由怀疑它的可能性。
但现在,这一类知识在某种意义上毕竟也可以被视为已被给予的,而且形而上学虽然不是作为科学,但毕竟作为自然禀赋(metaphysica naturalis[自然而然的形而上学])是现实的。因为人类理性并不是纯然由博学的虚荣心所推动,而是受自己的需要所驱动,不停顿地前进,直到这样一些不能通过理性的经验应用、从而不能通过借来的原则回答的问题;这样,在所有的人心中,一旦理性在他们心中扩展到了思辨,在所有的时代都曾现实地存在过、并还将永远存在某种形而上学。于是,关于形而上学也就有如下问题:作为自然禀赋的形而上学是如何可能的?也就是说,纯粹理性向自己提出、并为自己的独特需要所驱动要尽可能好地回答的那些问题,是如何从普遍的人类理性的本性中产生的?
但是,对于这些自然而然的问题,例如世界是否有一个开端,是否亘古以来就存在等等,由于就迄今为止的所有回答尝试而言在任何时候都曾出现过不可避免的矛盾,所以人们不能仅限于形而上学的自然禀赋,即纯粹的理性能力自身,哪怕从它总是能产生出某种形而上学(无论它是哪一种),相反,必须有可能使理性达到一种确定性:要么知晓对象,要么不知对象;也就是说,要么对自己的问题的对象作出裁定,要么对理性在形而上学方面有无能力判断某种东西作出裁定;因而要么可靠地扩展我们的纯粹理性,要么设置它的确定的和可靠的限制。从以上普遍的课题产生的这最后一个问题,有理由是这样一个问题:作为科学的形而上学是如何可能的?
因此,理性的批判最终必然导致科学,与此相反,理性不经批判的独断应用则会导向无根据的、人们可以用同样明显的截然相反的主张与之对立的主张,从而导致怀疑论。
这门科学也不会具有庞大的、可怕的繁复性,因为它所打交道的不是杂多得无穷尽的理性客体,而仅仅是它自己本身,是完全从它自己内部产生的课题,这些课题不是由与它不同的事物的本性、而是由它自己的本性给它提出的;因为一旦理性事先完全了解到它自己就经验中可能呈现给它的对象而言所具有的能力,完全并且可靠地确定它试图超出经验界限的应用的范围和界限,这就必然成为轻而易举的事情。
因此,人们可以而且必须把迄今为止所做的独断地建立形而上学的一切尝试都视为不曾发生的;因为在这种或者那种形而上学中是分析性的东西,亦即仅仅对我们理性先天固有的概念的分析,还根本不是真正的形而上学的目的,而只是导向它的一种行动;它的目的是综合地扩展自己的先天知识;对于这个目的来说,概念的分析是不适用的,因为它仅仅表明在这些概念中包含着什么,但却并不表明我们如何先天地达到这样一些概念,以便此后也能够规定它们在所有知识的一般对象方面的有效应用。要放弃所有这些要求,也只需要很少的自我克制,因为理性不可否认的、在独断的方法中也不可避免的矛盾早就已经自行使任何迄今为止的形而上学名声扫地了。为此需要更多的坚韧精神,内不为困难、外不为阻力所阻挡,通过另一种与迄今为止所用的截然相反的处理方式,来促进一门人类理性不可或缺的科学最终有朝一日达到繁荣昌盛、成果丰硕;人们可以砍掉这门科学的每一个生出的枝干,但却不可挖掉它的根。
七、一门名为纯粹理性批判的特殊科学的观念和划分
(本标题为第二版所加。——译者注)
如今,从所有这一切得出一门可以叫做(“可以叫做”在第一版中为“可以用于”。——译者注)纯粹理性批判的特殊科学的理念(此处删去了第一版中的两句话:“不过,每一种不混杂有任何异类的东西的知识都叫做纯粹的。但尤其是根本没有经验或者感觉混入其中的知识被称为绝对纯粹的,因而它也是完全先天地可能的”。接下来的“因为”在第一版中为“于是”。——译者注)。因为理性是提供先天知识原则的能力。所以,纯粹的理性是包含着绝对先天地认识某种对象的原则的理性。纯粹理性的一种工具论就会是能够获得并现实地完成所有的纯粹先天知识所遵循的那些原则的总和。这样一种工具论的详尽应用就会造就一个纯粹理性的体系。但由于这一体系要求颇多,且在这里一般来说,我们知识的一种扩展是否可能(“且在这里一般来说,我们知识的一种扩展”在第一版中为“且一般来说,我们知识的这样一种扩展”。——译者注),以及在什么样的场合是可能的,尚不能肯定,所以我们可以把纯然判断纯粹理性及其来源和界限的科学视为纯粹理性体系的预科。这样一门科学就不能叫做纯粹理性的学说,而是必须叫做纯粹理性的批判,而它的用途在思辨方面(“在思辨方面”为第二版所加。——译者注)就确实只是消极的,不是用于扩展我们的理性,而是用于澄清我们的理性,使它避免失误,这已是收获颇丰了。我把一切不研究对象、而是一般地研究我们关于对象的认识方式——就这种方式是先天地可能的而言——的知识(“而是一般地研究我们关于对象的认识方式——就这种方式是先天地可能的而言——的知识”在第一版中为“而是研究我们关于一般对象的先天概念的知识”。很可能,“一般”在第二版的文本中只是出自疏忽而留下的,尽管它在我们获得的康德第一版手写样书中没有被划去。(《康德〈纯粹理性批判〉补遗》,11页)它在第二版中作为对“研究”的更详细的规定是多余的,就如同在第一版中作为对“对象”的补充是必要的一样。第一版在这个地方对先验知识的这种名词定义比第二版的措辞狭窄得多,后者与B81的更宽泛的、包括关于空间和时间的知识的规定是一致的。第一版的定义排除了直观的形式,因为一般对象仅仅表示作为纯粹范畴之对象的物自身。它并不符合改写版的思想联系,而是符合其在第一版导论中简短描绘的约自1772年以来的早期阶段。——科学院版编者注)称为先验的。这样一些概念的体系可以叫做先验哲学。但是,这种哲学对于开端来说又还是(“还是”为第二版所加。——译者注)太多。因为既然这样一门科学必须完备地既包含分析的也包含综合的先天知识,所以就与我们的目的相关而言,它的范围过于庞大,因为我们只可以把分析推进到为在整个范围内洞察我们惟一所要探讨的先天综合的原理所必需的程度。这种研究真正说来不能称为学说,而只能称为先验的批判,因为它不以扩展知识自身为目的,而仅仅以纠正知识为目的,并应为一切先天知识是否具有价值提供试金石。这种研究就是我们现在所从事的事情。据此,如果可能的话,这样一种批判乃是为先天知识的一种工具论所做的准备,而如果这一点做不到,则至少是为先天知识的一部法规做准备,按照这部法规,也许有朝一日就能够既分析又综合地阐述纯粹理性哲学的完备体系,不管它是在于扩展纯粹理性的知识还是仅仅在于限制它的知识。因为这种体系是可能的,以及这样一种体系的范围不能非常庞大,以便可以希望全部完成它,这一点从以下事实即可以事先得到证明,即这里构成对象的不是不可穷尽的事物之本性,而是对事物本性作出判断的知性,而且知性又是仅仅就其先天知识而言的;这种对象的储备因我们不可以在外面寻找它而对于我们不可能保持为隐秘的,且根据一切猜测小得足以完备无遗地对它是否具有价值作出判断,并作出正确的评价(由此至本段末为第二版所加。同时此处删去了第一版中的中的标题“二、先验哲学的划分”。——译者注)。人们在这里可以期待的,更不是一种对书本和纯粹理性体系的批判,而是对纯粹理性能力自身的批判。只不过,如果以这种批判为基础,人们就有了一种可靠的试金石,来测定这一领域里的新旧著作的哲学价值;否则,未经授权的历史著述家和评论家就将用自己同样无根据的主张来判断他人无根据的主张。
先验哲学是纯粹理性批判以建筑术的方式亦即从原则出发为之设计出整个蓝图的一门科学的理念(“先验哲学是纯粹理性批判以建筑术的方式亦即从原则出发为之设计出整个蓝图的一门科学的理念”在第一版中为“先验哲学在这里只是纯粹理性批判以建筑术的方式亦即从原则出发为之设计出整个蓝图的一个理念”。——译者注),要完全保证构成这一大厦的各个部分的完备性和可靠性。它是纯粹理性的所有原则的体系(本句为第二版所加。——译者注)。至于这一批判自己还不叫做先验哲学,仅仅因为要成为一个完备的体系,它就必须也包含着对全部人类先天知识的详尽分析。如今,尽管我们的批判当然提供了对构成上述纯粹知识的所有基本概念的一种完备列举,但它却合理地放弃了对这些概念自身的详尽分析,也放弃了对由此派生的概念的完备评论,这部分是因为这种分析由于不具有在综合中遇到的、本来整个批判为之存在的那种不可靠性而不合目的,部分是因为承担这样一种分析和推导的完备性的责任,与计划的同一性相抵触,就自己的目的而言,人们毕竟是可以解除这种责任的。无论是分析还是从下面要提供的先天概念作出推导,只要它们首先作为详尽的综合原则存在,并且就这一根本的目的而言不缺少什么东西,其完备性可以轻而易举地予以补齐。
据此,构成先验哲学的一切都属于纯粹理性批判,而纯粹理性批判是先验哲学的完备理念,但还不是这门科学自身,因为它在分析中只能前进到对先天综合知识作出完备的判断所必需的程度。
在划分这样一门科学的时候,最需要注意的是:根本不必有任何自身包含着某种经验性的东西的概念掺杂其中,或者说,先天知识是完全纯粹的。因此,虽然道德性的至上原理及其基本概念是先天知识,但它们却不属于先验哲学,因为它们虽不以快乐和不快、欲望和偏好等等都具有经验性起源的概念为其规定的基础,但在义务的概念中毕竟必须把它们或者作为应当克服的障碍、或者作为不可当做动因的诱惑而一起纳入道德性体系的制订(这句话在第一版中为:“因为在这里必须预设快乐和不快、欲望和偏好、任性等等都具有经验性起源的概念”。——译者注)。因此,先验哲学是一种纯粹的、全然思辨的理性的世俗智慧。因为一切实践的东西,就其包含着动机而言,都与情感相关,而情感属于经验性的知识来源。
如今,如果人们想从一个一般体系的普遍立场出发划分这门科学,那么,我们现在所陈述的这门科学就必须首先包含着纯粹理性的要素论,其次包含着纯粹理性的方法论。这两个主要部分的每一个都将有其进一步的划分,尽管如此,其理由在这里尚不能陈述。对于导论或者预先提醒来说,看来有必要指出的无非是:人类知识有两个主干,它们也许出自一个共同的、但不为我们所知的根源,这两个主干就是感性和知性,对象通过前者被给予我们,但通过后者被思维。现在,如果感性包含着构成对象被给予我们的条件的先天表象,那么,它就会属于先验哲学。先验的感性论将必然属于要素论的第一部分,因为人类知识的对象被给予的惟一条件先行于这些对象被思维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