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赴约
但烟火是不会有的，夕阳倒是不受天气控制地消失在城市的高楼之后。
整个园区忽然暗了下来，雨水打在窗户上，摩天轮外的景色都随着淌落的雨滴变得模糊扭曲。
韩笙坐在路半夏身旁，转过脸看向窗外的雨。
窗户在路半夏身旁，于是小妖怪的身子不自觉地往窗边倾斜了一些，针织衫的领口垂落，路半夏能够看到她淡绯色的眼睑和根根分明的长睫毛。
路半夏往后缩了缩身子，别过脸去也看向窗外，想要让雨水冷静一下自己的脑袋。
但鼻腔里淡淡的芬芳和长发扫过自己手背的触感，让他实在无法心静。
好在摩天轮开始下降，这趟旅程已经迈入后半段。
十分钟后，他们终于重新落地，大门缓缓打开，湿润的雨带着微冷的风钻入密闭的空间，路半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知道是不是路半夏的错觉，从摩天轮上走下来之后，他眼前的世界和踏上摩天轮之前，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天空下着雨，登上舱内前粉色的天空已经黯淡成靛青色，小道旁的路灯亮起了微黄的灯光，照亮划过的雨丝。
“小心台阶，今天的烟火秀取消了，马上要到闭园时间，两位如果还有要看的地方，麻烦抓紧了哦。”
路半夏并没有其他想去的地方，他的最后一板斧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惊喜。
于是他和韩笙一起，朝园区的出口走去。
韩笙依旧很开心，她从来没有看过烟火秀，也不是因为烟火秀而来。对她而言，所见所闻的任何东西，都是获得了一笔崭新的财富，她不会因为自己少赚了些而沮丧。
而且路半夏说要跟她去很多很多的地方，天空下着让人舒服的雨，打在脸上微凉湿润，像是人鱼的吻，她没有理由不开心。
人鱼的吻不是韩笙想出来的，是路半夏在小说里写过的，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路半夏看了眼手表，时间大概差不多了。
就在他考虑晚上回去整理下今天的收获的时候，天空中再次传来一声沉闷的雷声。
于是已经入秋许久的上京，雨逐渐大了起来。
夏天在家门口踩踩水无伤大雅，在秋天淋湿可就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了，于是路半夏当机立断，拉起韩笙的手腕就往最近的便利店跑。
等他们两个人到了便利店门口的时候，路半夏的西装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半，皱巴巴地贴在起褶的衬衫上，精心打理的头发乱糟糟得堆成了一坨鸡窝。
他看向身边的韩笙，小妖怪的衣服也被淋湿了，她的裙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点点泥水，湿润的长发有几缕贴在脸颊上，裸露的小腿上有水珠淌落。
两个人都有些狼狈，而且路半夏突然觉得有些饿了。
“关东煮，吃吗？”
“吃！”韩笙积极地举手。
于是路半夏转身向便利店走去，走到一半扭头：“你如果想呆在这儿，就在这儿等着我就好。”
也许其他人会在这个时候想要进便利店稍稍暖和一下，可韩笙大概率还想站在屋檐下看脚底下水坑泛起的涟漪。
果然，韩笙咧嘴一笑，开心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的便利店已经没有太多的东西可以选择，路半夏简单挑了点蔬菜和肉串，就走出了便利店的大门。
玻璃门打开，门框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和门外的雨声很搭配。
路半夏走到韩笙身边，她背着手，脚尖在路沿的水坑轻轻点着。雨下得很大，天空已经彻底按了下来，远处的路灯在雨幕里显得有些模糊。
“给，只有萝卜海带和香肠了。先垫吧点，等回家了我们再吃晚饭。”
韩笙乖巧地伸出手，接过还在冒着热气的杯子，她的眼睛似乎也升腾着暖意。
她往嘴里塞了一块炖的烂熟的萝卜，一边哈着气一边开口：“好次……”
“好吃是吧，好吃就对……阿嚏！”
路半夏打了个喷嚏，险些把手里的杯子给扔出去。
“路半夏，你着凉了吗？”韩笙端在眼前的纸碗放了下去，她看着吸溜鼻子的路半夏，很是关切。
“你还知道着凉啊。”路半夏一边揉鼻子，一边摇摇头，“没事，小雨，有点湿，不碍事。”
韩笙想了想，把右手的木叉放回纸碗，把手掌朝路半夏伸了过去。
“路半夏，你握住我的手吧。”
路半夏一愣，虽然不明其意，但还是伸出手去，握住韩笙的指尖。
韩笙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
小妖怪的手掌依旧微凉，但很快路半夏就感到一股暖意从这只微凉的手掌，导入自己的掌心，穿过手腕，小臂，游向四肢百骸。
他用肉眼看着韩笙和自己的身上，飘起了和关东煮一样丝丝缕缕的水汽，身上那件有些皱吧的湿西装逐渐变得干燥，路半夏的身体也开始重新恢复暖热。
许久之后，韩笙笑着睁开眼：“路半夏，你还冷吗？”
“你这个功能……有点厉害的。”路半夏松开握着韩笙的手掌，“难怪你从来不用吹风机。这么做对你不会有什么损害吧？”
“没有。”韩笙用力摇了摇头，“就是要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路半夏一愣。
“要是不小心用力太大，可能会着火之类的。不过是小事。”
“一点也不小好吧！”路半夏吓得后退半步，接着被自己的反应给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
韩笙不知道路半夏为什么会笑，她也跟着露出笑容。
路半夏把视线重新转向手里的关东煮，雨似乎一时半会不会停，听着雨声吃点热乎的东西，似乎也不错。
“路半夏，我可以给你唱首歌吗？”
雨声有些大，路半夏以为自己没有听清。
“为什么？”
“因为我想送你一个礼物。我今天很开心，书上说要感谢别人，可以送给他喜欢的礼物。但是我不会很多东西，所以我想给你唱首歌。”
韩笙看着路半夏的眼睛，说得很真诚。
路半夏闻着雨中湿润的空气，觉得似乎一场雨也下在了自己的心里。
“不能说的秘密吧。我很喜欢，我也很想听你唱。”
“嗯！”
韩笙点了点头，她转向路半夏，一手捧着关东煮，一手拿着木叉，造型像是个贪吃的小浣熊，可神情却认真得可爱。
她张嘴，轻轻唱了出来：
“冷咖啡离开了杯垫
我忍住的情绪在很后面
拼命想挽回的从前
在我脸上依旧清晰可见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
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
路半夏听着女孩的声音，没有原曲的层层递进，百转千回，没有电吉他和钢琴的辅助，韩笙唱的像是一首走在乡下小路上会哼起的民谣。她没有不能说的秘密，如果这个世上有白纸一样的人，大概就是韩笙的模样。
可路半夏听着听着，却突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他曾经以为自己很喜欢杰伦的歌，也明白他歌词的意思。
可站在便利店门口的路半夏，看着握着关东煮的小妖怪，才明白为什么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和她一起躲过雨的屋檐。
所以他有些释怀了。
也许真的没必要再骗自己了。
什么柳下惠，什么坐怀不乱，什么码字才是自己的生命。
有些东西哪怕你是铜墙铁壁，它也会像是看不见的花香一样，从四面八方把你温柔地锁死，你所引以为傲的东西在它面前也只能丢盔卸甲弃不成军，可你已经不在乎输赢了，你只想闻一闻那暗香到底是什么。
他要找的东西也许一直都在，从他决定和谁来到这个游乐园开始的时候，路半夏就应该明白的。
所以路半夏现在想骄傲地向全世界宣布，自己是个败将。
雨声更加激烈，似乎在鼓励着什么。
女孩的歌声逐渐飘远，可她就站在自己面前。
“韩笙，我……”
路半夏张了张嘴，话还没有说出口，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他抬手摸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对话框。
“叮叮，玄月小助手提醒路半夏sama，明天一定要记得来酒店赴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