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紧张
路半夏深吸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鼻头忽然有点酸。
他转过脸看向韩笙，后者咧起嘴巴，笑得很灿烂。
“路半夏，我刻了你的名字。”她开口，像是炫耀似的指着头顶的铜锁，“这样你就会很幸福了。”
“哦……谢谢。”路半夏抿了抿嘴唇，只能干巴巴地道谢。
他确实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面对韩笙的笑容他甚至有一丢丢的负罪感，毕竟那两把锁上只有自己的名字。
他的手腕震动了起来。
路半夏抬手，看着自己的运动手环，实时心率显示为123。
这是他专门为今天的约会计划设置的震动提醒，在心率超过120的时候，手环就会自动震动，来提醒路半夏现在就是寻找灵感的好时候。
但路半夏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任何跟爱情相关的灵感，事实上他的大脑现在已经有些要罢工的前兆。
“走吧，我们去过山车。”
“好啊。”
就在路半夏要迈步的时候，一旁的工作人员及时地站在了他的面前：“同心锁一共是一百九十九，先生您选择怎么支付呢？”
“……”
路半夏的心率直飙到130。
他已经决定不在这个地方消费一分钱。
忍痛付款，路半夏一脸悲愤地带着韩笙朝远处的过山车进发，后者则完全没有意识到路半夏的心如刀割，还沉浸在刚才的“幸福”里。
他们来的时间还算早，今天又是工作日，哪怕有烟火秀的吸引，排队的人也不算特别多。
路半夏看着头顶一趟又一趟呼啸而过的过山车，后背已经有些冒汗了。
天知道人类为什么要发明这种东西来折磨自己，老祖宗从山顶洞把人类从茹毛饮血的世界拯救出来，现在这帮吃饱了撑着的家伙又开始发明新的装置来满足对肾上腺素的需求。
但他今天来不是享受生活的，他是来找寻灵感的。
只要能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窥见爱情的真谛，哪怕过山车停在了半道上，路半夏也会毫不犹豫地带着韩笙坐在第一排——小妖怪肯定不会出什么事，哪怕安全扣开了她大概也能稳坐泰山地感叹一句高出风景真不戳。
很快，队伍已经可以看到尽头，路半夏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把手头和裤兜所有的东西都放进了密码柜，两侧的墙壁上挂着仿真的篝火，悬挂在头顶的大屏幕重复地播放着过山车的背景故事：无非就是骑着神圣的火龙拯救世界云云。
但韩笙仰着脸，看得十分认真，时不时地点头表示赞同。
路半夏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心里忍不住好奇。这家伙虽然自称是个妖怪，可却保留着最为朴素的善恶观，哪怕看到电影里出现坏人作恶的情节，路半夏都能看到韩笙急的头发都要飘起来了。
只能说哪里妹有好人和坏人，妖怪之间亦有不同。
“您好，请问你们是两位吗？”
“是的。”
“好的，来这边。第一排可以吗？”
本能要求路半夏原地起跳摇头拒绝，但理智告诉他想和女生找到心跳的感觉，越“危险”的境地越有效。
于是他几乎是抱着和过山车同归于尽的心情，和韩笙一起坐在了第一排。
整个过程韩笙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对她而言坐第一排还是坐最后一排并没有什么区别。
安全扣缓缓降下，过山车开始启动进入隧道，周围的视野忽然变暗了下来，只剩下隧道尽头的一点光亮在视网膜上逐渐放大。
紧张感立刻抓挠起路半夏的胸腔，他转过脸，看着韩笙风平浪静的脸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发抖：“韩笙，抓住我的手。”
“一定程度的肢体接触，配合让人血脉喷张的高空运动，女孩会分不清让她心动的到底是你还是地心引力，这个时候就是爱情抽根发芽的时候。相信我小伙子，你不会记住过山车俯冲向下的时候加速度有多大，你只会记住姑娘看着你脸红心跳的可爱模样。”
被安全扣固定住了身体，那双手就是唯一可能产生接触的部位。
韩笙眨了眨眼睛，咧嘴笑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握住了路半夏的手。
她的手掌依然微凉又柔软，像是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山竹，很难想象这是能够捏碎钢铁的手。
高度一点一点上升，隧道尽头的光亮越发清晰明显，路半夏的心也随着提了起来。
两侧红光闪烁，危险的氛围几乎快要爆表。
韩笙也瞪大了眼睛，她本能地感觉到了要发生些什么。
“韩笙，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怕，我就在……卧槽！”
路半夏的骑士宣言还没有发表完成，强烈的推背感将他死死地按压在了座椅上，他在这一刻短暂地体会到了灵魂和肉体分立的感觉。
“哦！”
韩笙看着两侧飞驰而过的红色灯光和越来越近的隧道顶点，这种速度带来的体验是前所未有的。
过山车冲过了顶点，短暂地停顿后，开始了下坠。
路半夏只觉得世界忽然倒转了过来，他的视线剧烈地震颤旋转，握着韩笙的手掌猛地攥紧了。
“灵……灵感，心跳，我的爱情……灵感……卧槽！我要回家！”
路半夏想象的爱情是沿着海岸线奔跑的敞篷跑车，带着海风和夕阳的余温；但他现在屁股底下这台车就是从山上直冲而下的虎式坦克，他除了感受到肝颤之外脑海里一片空白。
别说和韩笙对视，他现在连睁开眼都需要十足的勇气。
与之相对的，是坐在他身旁的小妖怪。
狂风撩起她的长发，韩笙看着眼前变幻的世界，失重和超重的交换并没有让她分泌多巴胺和肾上腺素，反而是某种模糊不清的回忆，开始重新进攻。
在哪里看过呢？
在哪里感受过呢？
这种飞起来的感觉？
尖叫声和欢呼声压不住呼啸的风声，可韩笙的世界却仿佛陷入沉寂，高速运动的过山车在她的视野里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的脚踏车。
她转过脸，看着身旁的路半夏。
后者面目狰狞，整个人被万有引力拉扯得像是戴上了痛苦面具。
几十秒钟之后，过山车缓缓到站。
路半夏脸色发白，这几十秒对他来说简直比几十个世纪还要难过。
“先生，需要帮助吗？”
工作人员看出了路半夏的不对劲，及时上前问询。
“我……我没事。”
路半夏一只脚刚迈出车门，整个人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身后的韩笙，及时撑住了他。
“抱歉……”
路半夏有些尴尬，他穿着精心准备的西装衬衫，可现在那件衣服已经有了褶皱，原本要带着姑娘体验心动的感觉，现在心动差点变成了心梗。
他看了眼手腕上的运动手环。
心率一百三十一。
心跳很快。
但路半夏敢肯定，这绝对他妈的跟爱情无关。
韩笙有些担心地看着路半夏，她想了想，问道：“路半夏，你不舒服吗？”
“有点……”
路半夏还想出声宽慰韩笙自己没事，只是他还没开口，忽然看到韩笙走到自己面前，缓缓地半蹲下身子。
她抬手，把掌心放在路半夏的心口。
“路半夏，不要不舒服。”
她开口，仰脸看着路半夏的眼睛。
仿佛春风拂过，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感觉浑身的毛孔仿佛在这一刻打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过山车带来的眩晕和不适在这一瞬间消散不见，像是泥沙散入汪洋。
他们只是春风捎带着温暖的有缘人。
路半夏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有活泉涌动。
女孩的手掌并不算温暖，隔着西装和衬衫路半夏感受不到温度。
可他的掌心却逐渐温热了起来。
韩笙的半蹲的身子像是一尊完美的神像，她腰背笔挺，眉眼俊俏，她的话是女神的祈祷，于是笼罩在圣光中的路半夏，像是看到了神谕。
某种从未有过的心情开始悸动。
路半夏深深呼吸，许久之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好多了，谢谢。”
韩笙咧开嘴，重新站起身子，笑着说道：“不用谢！”
路半夏看着小妖怪脸上灿烂的笑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手腕上的运动手环。
心率九十三。
可为什么刚才，自己感觉比在过山车上还要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