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1978年至2012年的内地歌坛大致可以分为八十年代的抒情歌曲和通俗歌曲、九十年代的流行歌曲、新世纪时期的网络歌曲这三个阶段。这三个阶段的歌曲虽称谓不同,但并无本质区别,只是在题材和表现手法上随社会发展变化而不同。这一时期的中国内地经历了波澜壮阔的改革开放,社会面貌发生了历史上罕有的巨变。社会的每一步变革毫无疑问地都在当时的歌曲创作上打下了印记,因而这一时期的歌曲创作也因应这一变革呈现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多彩形态。
改革开放初期,老一辈音乐家在思想解放的春风召唤下创作出众多经典作品。这个阶段的歌曲思想简单纯洁,情感自然真挚,旋律轻盈活泼,饱含对新生活的美好向往。1980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文艺部与《歌曲》编辑部联合举办了“听众喜爱的广播歌曲”评选活动,产生了著名的“十五首抒情歌曲”。这些歌曲代表了20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群众歌曲的最高成就。
经济层面的开放也变革出歌曲从创作到传播的新模式,形成唱片、影视、晚会三大创作和传播平台。1979年广州太平洋影音公司成立,中国内地从此建立了现代意义的音乐产业,开始以录音卡带形式大规模生产流行音乐。港台歌曲凭借卡带这一媒介如洪水般流入内地,众多音像出版社使用内地歌手大量翻唱港台甚至欧美歌曲,大批内地词曲作家受海外的影响开始尝试流行音乐创作。此后的20年间,上万张歌曲专辑通过卡带和CD传播到大众。词曲作者通过唱片发行获得稿费收入,极大地激发了创作热情。20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唱片业空前繁荣,唱片销售的种类和数量均创造了历史记录。电台、电视台对流行音乐的扶植也达到历史的顶峰,全国300余个电台歌曲排行榜和30余个音乐电视专栏节目对唱片销量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
改革开放初期,音乐传播媒介只有广播和电影,所以很多优秀作品都是通过广播或者电影流传的。自20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开始,电视机的普及推动了电视剧插曲的创作,其规模和影响均超过电影插曲。20世纪九十年代后期国产电影再度繁荣,引领电影插曲重返歌坛。优秀的插曲是影视剧情节的生动诠释,也是歌曲创作艺术性与流行性俱佳的典范。
电视机的普及还使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和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成为歌曲创作和传播的重要平台。这些歌曲连同越来越多的其他电视晚会以及政府文艺演出推出的歌曲组成一批为数众多的“晚会歌曲”。20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开始,晚会上集中出现了“主旋律歌曲”,它们以歌颂党、歌颂祖国、歌颂人民为主要题材,曲调激情豪迈,多采用“民通”、“美通”唱法,其中不乏激动人心、感人至深的佳作,广为人民群众所喜爱。除晚会歌曲以外,立意于歌颂军人的牺牲和奉献、述说军人的友情、亲情和爱情的“军旅歌曲”,以及全运会、奥运会等大型活动主题歌也是主旋律歌曲。
1986年的“献给世界和平年”中国百名歌星演唱会使一批内地原创歌曲大获成功,宣告中国内地流行音乐的崛起。其中,摇滚乐首现歌坛,以前所未有的胆识和视角深刻地剖析社会现实,成为新时代歌曲创作的又一个高峰。“西北风”是内地独有的流行音乐风格,它集中反映中国北方——特别是西北地方的农村生活,曲调激昂,充满阳刚之气,是内地流行歌曲创作走向高潮的标志。集中出现于1994年的“校园歌谣”是流行歌坛上一股婉约之风。这类歌曲由来自大学校园的业余词曲作者创作,反映出歌曲创作大众化的趋势。九十年代还集中出现了“讲述老百姓自己故事”的“城市民谣”、具有农村乡土气息的“乡村民谣”、传统民间音乐素材与当代流行音乐创作手法相结合的“新民歌”“戏歌”等新风格的歌曲。优秀的国产动画片和少儿电视节目带来众多时代特色鲜明的儿童歌曲。
自20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以来,流行歌曲创作集中于北京、广州、上海三地,形成流行音乐的三大基地。北京的优势在于全国首屈一指的文化资源和媒体资源;广州和上海则凭借体制优势和区位优势。三大基地的流行歌曲创作在九十年代中期达到顶峰。至九十年代后期,大批广东和上海音乐人“孔雀向北飞”,两地的流行音乐创作有所衰退。2000年后,受互联网的影响,流行歌曲创作遍布于全国各地,但专业词曲作者仍集中于三地。
20世纪九十年代末的内地歌坛经历了“98代”流行歌曲的最后辉煌,继而迅速被“网络歌曲”所替代,其结果就是所谓“草根”的民间音乐创作蓬勃发展。一方面,歌曲创作再不是象牙塔中的瑰宝,为文化精英所把持;另一方面,其成果数量多、质量低。网络歌曲创造出传统传播渠道难以企及的流行度,但旋律“口水”化、歌词荒诞化的流弊使网络歌曲的大众认知几乎近于庸俗。在新世纪的前十年里,歌曲娱乐化的趋势日益严重,其标志就是选秀活动,由于都是翻唱老歌,造就了“草根”明星,却没有造就“草根”流行歌曲。歌曲创作极度娱乐化的产物是所谓“神曲”。众多的翻唱让歌坛刮起了怀旧风,这是这个时期歌曲创作低迷的直接反映。流行歌曲出现市场细分,每种风格甚至每个歌手都拥有一部分听众,这导致歌曲创作更加个性化、专门化,例如“草原歌”“独立音乐”“民谣”等。
近十年里的歌坛很热闹、很娱乐,但让人印象深刻的歌曲并不多。在影视和晚会的平台上,词曲作者还可以不那么娱乐化地进行创作,但是相比茫茫娱乐大潮显得有些势单力薄。在这个最新的时代,有益的探索和庸俗的趣味同时并存着,歌坛盼望新的突破。但可以看到的是,随着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化及实现“中国梦”的战略部署,中国歌曲创作也必将受其影响而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简巍
2015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