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江湖103

“要证据还不简单。”林雨曦刺出一剑，用的是季晓棠新授的剑法。“缚心术乃十大禁术之一，它会在施术者心脏的位置留下永生不灭的十字架疤痕。用一次就多一个十字架，到第十次，这些十字架会连成一个圆环，吞噬掉施术者的心脏，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你可要把衣服护好了，千万别让我刺破！”

“会缚心术的不止我一个，就算我用过也不能证明就是我杀了你全家！”

“说到这个，就必须好好夸一夸十三公子。不愧是智计无双，名满天下的风云人物，生死攸关的情况下还留了后手。虽然他没能杀死你，却用毒药在你的肩膀上留下了剜肉剔骨也去不掉的蔷薇形图案。这是当初父亲和我为你上药时，你指着那图案亲口说的。”林雨曦的剑越舞越快，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面具男不靠剑技走江湖，哪里是林雨曦的对手。他不敢施展赖以成名的绝技，只得一边招架一边想办法。他见林雨曦招招不离他的前胸、后背和肩膀，势必要见真章才肯罢休。又见秋渐离虎视眈眈，风神门的人更是表情不善，知道局势对自己不利，得速战速决，尽早脱身才是上策。打定主意后，他虚晃一招，假装落败，双手探进怀里，抓了两把暗器扔出。

林雨曦挽出一团凌厉的剑花，将暗器尽数击落。一道红影携着腾腾热气而来，直奔她的腰部。她挥剑斩去，只听得一声脆响，剑折成了两半。红影凝成一颗冒着火光的珠子，重新回到面具男手中。

有人惊呼：“火焰珠？是火焰珠！这可是稀罕物，号称天下兵器的克星，碰之必损，沾之必坏。”

“火焰珠是皇家贡品，收在皇宫的藏宝室，怎么会在江湖人手里？这人啥来头？竟有这等好东西！”

“管它是不是贡品，谁有本事拿到手就是谁的。”

一道亮光飞至林雨曦面前，快如疾风，势如霹雳。她没了剑，只好举手去挡。那亮光倏地穿过她的手掌，击中了她的肩膀。疼痛使她的动作只慢了那么一丁点，面具男就已跳出她掌风的包围圈，朝台下扑去。不得不说，他对时间的把控相当精准。

“回去！”伴随着一声轻喝，莫待现身人群，身后站着顾长风。同时，谢轻云，夜月灿和曲玲珑也纷纷出现在赛台上，和秋渐离各占东西南北四个方向。

面具男被顾长风的掌风逼回台上，声音中都是震惊：“姓莫的，不是说你快死了么？”

“是啊，前两天已危在旦夕。”莫待握拳抵唇，轻咳两声，“奈何我命硬，得神仙庇佑又有仙丹养护，总算保住了性命。”

“谁那么大本事给你解毒？梅染还是雪重楼？他们这么快就炼制出了解药？”

“不能解毒还不能让我晚死几天？”莫待故作神秘地道，“要问救我的是谁，恩人不许我对外提起。”

面具男气得嘴里发苦，想杀了莫待泄愤又没那个本事，只得忍下恨意：“你故意放话出来，设套诱我现身？”

“瞧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我设套诱你？明明是你半夜上门，伤我在先，怎么反而恶人先告状？”莫待跳上赛台，又是一阵猛咳。“你好像很怕看见我？你在怕什么？”

面具男后退一步：“我为什么要害怕？死活都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是，与你不相干，是我自作多情了。”莫待转身替林雨曦封穴止血，喂了一颗药到她嘴里。“林姑娘，请把你的手举起来给大家看看。”

林雨曦心有不解，却还是照做。那道细如掌纹的伤痕竟与石中堂胸口的一般无二，与霜月的剑痕更是高度吻合。

众人议论纷纷，对谢轻云的猜疑又少了几分。

莫待笑道：“林姑娘，隔着八里地就听见你和这位仁兄在讨论缚心术。谁这么大本事练成了禁术？谢三公子，是你么？给我开开眼呗！”

“你抬举我了。”谢轻云解开衣衫，露出前胸后背，“在下资质愚钝，对此等术法参悟不透。”

莫待满脸嫌弃：“魔界的人参不透魔界的术法，倒叫旁人学了去。以后谁要再说你有武学天分，我定要骂他三天三夜。”

谢轻云陪着笑道：“该骂，该骂！骂到你高兴为止。”

在亮光隐没的地方，顾长风找到了一把形如霜月，只有三寸长的冰剑，并将它展示给众人看：“真是开眼了！阁下化气成冰，炼冰为剑，伤人夺命的功夫已登峰！”

莫待将林雨曦送回座位，重新站到顾长风身前：“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失传已久的冰魄掌其实后继有人。”

“冰魄掌？不会吧！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有人问。

“这趟来对了，竟然又见识了一门已经消失多年的功夫。”

“此人算计了端木云端和十三公子，心机不是一般的深！”

台下叫骂声连天，有的嚷着要为石中堂报仇，有的为输了的赌局痛心，有的为林雨曦一家惋惜，就是没人替谢轻云鸣不平。好像他被冤枉，被逼杀，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根本不值一提。

面具男大义凛然地道：“十三公子奸邪，人人得而诛之。我不过是顺应形势，顺应人心，顺应天命，推波助澜而已。都别急着骂我。想想你们和你们的亲朋好友，有几人手上没沾十三公子的血、慕家的血？在我面前装高尚装清白，你们配吗？在对我喊杀喊打前，你们应该先看看自己是否真如标榜的那般光明磊落，侠义正直！若不是你们心中有鬼，又岂会受我唆摆？十三公子有句话说得对，正义换了立场也会白骨累累。如果把你们放在我这个位置，你们也会做同样的事。或许会比我更恶劣！”

“心怀恶意的人，无论在哪里都能挑起事端。明明我们是在追查石掌门的死因，你却翻来覆去说十三公子的事。你这避重就轻，转移话题的功夫堪称一流。”莫待漫不经心地玩着笛子，指着台下台上的人道，“天下英豪皆在此，你想跑大概是不可能了。反正一时半会你也脱不了身，不如我问你答，就当解闷？”

“你我不熟，我凭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就凭你用梨花榆火伤了我。一个无端被伤了半条命的人，总有权利弄清楚自己为何被伤吧？”莫待扫了一眼越来越激动的人群，满意地道，“瞧见没，只梨花榆火就足以让他们的血沸腾。”他压低了声音，又说，“若再加上木兰策，你说他们会如何？”

“木兰策不在我这里，你不要胡说八道！”

“你说不在没用，得他们信才行。”莫待同情地道，“小心被撕成碎片。”

面具男咬牙道：“想把我撕成碎片，得有那个本事！”

莫待淡淡一笑：“你有十三公子的本事么？没有吧。”

“大不了同归于尽！有人一起上路，老子也不吃亏。”

“同归于尽？与谁？他们还是我？呵，你也就只能欺负我这半条命。”莫待捂住胸口喘了一下，那样子就像他的这条命全凭这口气吊着，“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你无缘无故把我打成这样，别说我的朋友不会放过你，这些爱打抱不平的江湖同道也不会放你走。真要动起手来，你很有可能死无全尸。”

面具男权衡半晌，极不情愿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为何嫁祸谢三公子？你和他有仇还是与魔界有仇？”

面具男沉默以对，就好像有人用针线把他嘴巴缝上了。

“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我换个问题，谁给你的梨花榆火？那玩意可是禁忌中的禁忌。”

“我倒是很想问问，你怎么会认得这禁忌中的禁忌？”

“你忘了我是碧霄宫的书童？博雅斋什么书没有？梨花榆火虽是禁忌，相关的记载却非常全面。自古医毒不分家，我是按书上所说，凭气味判断。可惜配方和解毒之法不知道被谁撕掉了，不然也轮不到你在我面前嚣张。”

“我不想回答。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

“不知死活。”莫待身形微动，手里就多了个面具。“本来我是不想伤和气的。既然你不配合，那就只能这样了。”说话间，那面具又回到了面具男脸上。“我想杀你跟捏死一只蚂蚁无异，你最好别再挑衅我。后悔药可没地方买。”他摘面具与还面具的动作只有台上少数几个人看清楚了，其余的人就只看见有道光接近了面具男，转瞬又消退不见。而莫待始终站在原地，连表情都没变。

面具男着着实实被这速度镇住了！他原本打算以言语混淆视听，分散众人的注意力，再瞅准时机跳到人群中，以幻化之术脱身。现在看来，他这脱身之计根本就是个笑话。“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你必须保证我的安全。否则免谈！”

“成交。我保证不让在场的各位对你动手。”莫待十分爽快地道，“第一，当年你挑唆众人逼杀十三公子到底因为什么？第二，为何要杀石掌门？第三个问题我还没想好。”

“当年慕家与林家共同镇守凤梧城，本是一段佳话。奈何圣恩太浓遭同僚嫉恨，有人罗织了罪名，构陷他们勾结魔界，有谋逆之心。圣上震怒，派人灭了林慕两家。十三公子虽是家仆却贵为月侍首领，更是慕连城的义子与心腹，他必须死，于是便有了落凤山一战。我去落凤山是有人告诉我十三公子知道断魂剑的下落，我逼他也只是想让他交出断魂剑，没想逼死他。”

莫待脸色一寒：“说话之前最好先过脑子，在我面前撒谎是大忌。到底是有人告诉你十三公子知道断魂剑的下落，还是你捏造的由头引诱众人对他出手，这二者之间的差别可是非常的大。”

面具男不敢再试探莫待，咬牙切齿道：“是我捏造的。我讨厌十三公子的做派，想除之而后快。十三公子幻术了得，偏偏断魂剑与幻术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便利用江湖人对断魂剑的垂涎之心，诱他们出手。事实上，十三公子并不清楚断魂剑的下落。”

“这么说来，十三公子还真是死得冤枉。”

“十三公子跳崖前交给石中堂的那卷经书，确实是木兰策。原本这木兰策流落人间没人知道下落。直到有一天，石中堂的掌门大弟子石彧在一家破落的私塾歇脚，无意间发现窗台上用来赶蚊子苍蝇的经卷竟是木兰策！石彧欣喜若狂，愿以重金购买。岂料那私塾先生执拗顽固，死活不卖，说再苦再穷也不能卖祖辈代代相传的东西。石彧经不住木兰策的诱惑，杀了那私塾先生全家，将其占为己有。后来这件事被十三公子知道了，石彧自然难逃一死，石中堂也因此恨透了十三公子。我杀石中堂，是想得到木兰策。不料被人捷足先登，木兰策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第三个问题，你做这些事是受何人指使？”

“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不然会满门赐死！”

“赐死？这可是皇族杀人才会说的话。该不会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当今圣上？”莫待做思索状，“遭同僚嫉恨是假，功高震主是真。圣上忌惮林慕两家势大，便让人捏造证据与罪状，发动江湖势力诛杀。是也不是？”

“我说过我不能说！”面具男自知失言，却也没办法圆回来，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回话，生怕再有哪里出错。“我不是当事人，怎么知道别人的想法。你想知道就自己去求证”

“那就是了。”顿了顿，莫待又问，“石掌门临死前可有留下什么话？”

“我已经回答完三个问题了。”面具男看看蠢蠢欲动的人群，猛地想起当日在落凤山逼迫十三公子的情景，心中多了点感慨。“我可以走了么？”

“不可以！”秋渐离喝道，“把解药留下！”

“连仙界都无人知晓梨花榆火的配方和解毒之法，我又怎么会有？你若想救他，不妨找仙界的人帮忙，先用灵力续命，日日换血，再以洗心水为引，配以玑云豆和七心莲祛毒，或许可保他一命。”说完，面具男直勾勾地盯着莫待，“到底是谁给你解的毒？”

莫待的脸白中带青，还隐隐泛黑。他亮出一双手，将掌心中的狰狞瘀斑和筷子粗的放血的伤口展示给众人：“早跟你说了我只是晚死几天而已，你怎么就不信？我体内的毒全靠梅先生拿丹药压着，三日后若没解药，我也只能去找小阎王了。你说的这个法子我会试，如果有效，也算你做了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