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再见流川

“诶？怎么是你？”

又是什么该死的巧合，几小时前撞到她的小男孩，此刻正在流川的公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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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这家伙，是在跟人合租吗？”环视着这间两室一厅的小公寓，美惠小声嘀咕着。

听到了熟悉的姓氏，小男孩好奇地问道：“阿姨找我Daddy嘛？”

他为什么称流川为Daddy？

“小朋友，父亲这个词不可以随便乱叫的。”

“Daddy说今天在体育馆打友谊赛，会晚点回来，还说会找社区义工来帮我做晚饭。”男孩毫不在意，直接摆出了“我有证据”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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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堂本美惠小姐是被眼前的孩子当成了父亲请来的免费义工。

在预料状况外的，不是流川，而是她。

美惠想要做出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可是再精致的妆也藏不住她复杂的情绪。

她疑问、她不理解、还有生气。

她还没有被气昏到失去理智，流川不会在六年时间里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但是眼前的小男孩笃定的神情，也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或许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可美惠生气的是，流川没有告诉她，是这样的“新朋友”。

所以，她要去找流川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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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大学体育馆，正在进行一场友谊赛，是本校毕业生和芝大毕业生之间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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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体型更为健壮的中锋防守下，流川略显劣势，但胜在步法灵活，转身加假动作骗过对方中锋起跳，打了个时间差，两分巧妙到手。

这个距离，以流川的准度，当然是空心入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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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惠来到体育场时，就听到欢呼庆祝进球的声音，看到击掌庆祝的队员，锁定了流川的身影。那一头黑发在一群美国选手里格外显眼。

落进美惠眼里，眼前人与高中时那个略带青涩的少年的形象重叠，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只是时间快进到了六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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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六年未见的人，重逢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如果是在高中，她会立马跑到场边呼喊流川的名字，向他挥手，说“流川，我来啦！”

可是现在，在这陌生国度的陌生场馆，她好像忽然丢掉了那份不管不顾的勇气——即使流川的容貌与高中相比，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变化，完全没有什么认错的尴尬。

蓝色的观众席与篮球场内区分开来的颜色，就像是不同世界的分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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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惠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继续看流川的比赛，他还是那么心无旁骛，不然，换作樱木或是其他人，可能已经发现观众席上的她了。美惠一直引以为傲的视力，让她可以在很远的距离就看得清楚，这场景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第一次被他吸引时那样。也是当初的一瞥，少年的身影便住进了她的眼里心里，留下抹不开的浓墨重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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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见“嘭嘭”律动的声音，心跳得好快。

仿佛又回到了初次约会时的紧张和羞涩，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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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小节的比赛结束，流川和队友们走向场边休息。美惠也站起身来，迈下台阶，一万公里的距离只剩最后十米，她将要从背后给流川一个拥抱，对他倾诉六年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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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眼前的景象阻止了美惠的脚步。

在最后的几级台阶，她停住了。

她看见啦啦队的金发女子第一个冲上去，热情地抱住了流川，送上自己的香吻。可并不是美女主动献吻这么简单，坐在休息席的流川，不仅没有推开她，还伸出双手抱住对方的肩膀，似是深情回应。

如热恋中的情侣，抑或是新婚夫妇。

周围的队员们都是一脸起哄的表情，甜蜜的画面刺得美惠双眼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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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多余的、不宜出现的人，美惠从未如此茫然不知所措，一时间分不清是伤心还是愤恨更多一些。

混乱的思绪中，有些事情却答案明晰，譬如说流川六年没有联系她的原因，譬如说那通电话里迟疑态度的缘由，还譬如说电话里对“新朋友”顾左右而言他……一切似乎都解释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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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怪双眼看得太过清楚，连最后欺骗自己的理由也找不到。

人是会变的，更何况，从少年到青年的六年，足以转变成完全不同的言行与性格。就算再蠢也不能够自欺欺人了。

“不，要，哭。”眼周的温度急剧上升，美惠低头不去看那对男女，将指甲深埋在掌心，对自己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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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对流川旷日持久的喜欢，在即将重逢的十几米距离时，被迫终止。

她的爱恋可以支撑她等待漫长岁月。

她的尊严不可以委屈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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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小节的比赛继续进行，你来我往的快攻激战正酣，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亚裔女孩的中途离开，学生观众更在意自己的学校是否取胜，而这又跟美惠并无瓜葛。

美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体育馆大门的，只知道，天空微雨，七月的伊利诺伊州从未有过如此寒冷的夜。

出租车上的广播播报，这次寒潮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连司机先生都叹气道：“明明是夏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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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找了繁华街区上的一家酒店，办理入住，关上客房的门，美惠再次拨通了流川公寓的电话：

“流川，我想我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你在说什么？”流川被美惠的话搞得一头雾水，明显不知道，刚才啦啦队长苏吻他的那一幕被她尽收眼底。

“就是字面意思。”

美惠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毫无感情地说完话，然后挂掉。

直到电话屏幕变暗，她才恢复了以往的声线，带着万般不舍的留恋：

“再见，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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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惠躲进浴室里，把淋浴开到最大，哗哗的水声，能够掩盖她的哭声。

即使分手，美惠也希望是流川亲口告诉她，他不喜欢她了。不是没有想到过分离的结局，只是没有料到，是以撞破流川和别人的亲密，作为他们关系的结束。

残忍却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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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幸酒店的隔音效果还不错，没有客人投诉她的噪音，哭累了，美惠打电话去预订飞回东京的机票，选了明天最早的一班。

密歇根湖不是湘南海岸，球场上不再有她的少年，这个伤心地，她不想要再多待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