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三小节

老梁头脸皮微微有些发热，白天争执的情形又涌入脑海。五队队长面红耳赤、在队部里据理力争；社员们群情激愤，众口一词，差点将他淹没在谴责当中。老梁头犹豫了，不能再鲁莽行事了，他缓缓地坐回凳子里，陷入了沉思。

“老梁头。”有人在窗外急促地叫着。

他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来：“谁呀？”

“我。”来人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已经走了进来：“村东头那个五保户病了，正满炕打滚呢，你快去看看吧。咱庄的大夫看不了，让往公社送呢。”

老梁头不敢耽搁，三步并做二步蹿了出去：“天一冷，我就惦着他们，怕他们身子骨弱出问题。没儿没女的人咱要是不经心，不定出啥事呢！”说着，已经跟来人肩并肩地往村东赶。

等他再次出现在庄里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在公社卫生院的走廊里，他反复思量，再三斟酌，终于想好了对策。如今他胸有成竹地来找五队队长。

临进五队前，他使劲挺了挺身板，揉了揉自己的脸，摆出了曾经练习很多次的笑容，这个笑容看起来最顺眼。他推开了生产队办公室的门：“老哥，我找你来了。”

五队队长正跟会计在低声商量着什么，见老梁头走了进来，不由得暗自咬牙。他冲会计使了个眼色，后者急忙拿出待客的搪瓷缸，倒了杯热水，笑容可掬的递给老梁头：“天多冷哪，快喝口水暖和暖和”。

缸里的水冒着热气，老梁头笑呵呵的端起搪瓷缸：“这个杯子还是前年你得优秀队长的时候，我发给你的呢。”

五队队长连连点头，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生硬：“我记着呢。”

“你看你事事都想着自己队的社员们，这挺好的。”老梁头循循善诱，徐徐的展开话题：“你看，我要向你学习是不是也得事事想着咱庄的社员们哪？”见对方没有吱声，老梁头低下语调，接着说：“咱们再商量商量那天的事？”他语气诚恳，打定主意要说服对方。

屋子里一片静寂，老梁头也没急，总要给五队队长思考的时间。好半天，五队队长用他最平和的语调说：“哎呀，你说晚了，我们队昨儿就把粮食分下去了，现在库里就剩要上交的粮食啦！”

“什么？”老梁头腾的站了起来，直愣愣地看着队长。

老队长毫不畏惧，平静地看向老梁头。

“你？”老梁头伸手指着对方，千言万语都咽到了嗓子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最终，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